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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过这么一段故事。」
「嗯哼~」
月夜见坂小姐不知何时躺卧在榻榻米上,边挖耳朵边听我说话。她呼了一口气将指尖的耳垢吹飞,接着陈述了她的感想。
「真是有够无关紧要的故事。」
咦咦……
「结果你只是在炫耀自己很受银子跟那个小学生欢迎而已嘛。听了这种故事,只会让饭菜更难以下咽。」
「不对不对不对,什么受欢迎……要怎么解读才会变成这样啊?我是想让妳明白,我从去年开始就一直、一~直饱受辛劳──」
「喂,小鬼,麻烦妳帮我穿和服啦。」
「啊……好。」
爱从我身后探出头来,战战兢兢地往月夜见坂小姐身旁走去。听我说啦!
「师傅,请您转过头!!」
「是、是──!!」
在爱的怒斥下,我连忙转过身。
嚓嚓……磨擦衣服的声响传入耳际。束紧腰带时,紧随而来的是月夜见坂小姐「嗯……」的吐息声,听来相当悦耳……
「已经好啰。」
爱语毕,我提心弔胆地回头──身穿和服的月夜见坂小姐正伫立在那里。
……真美。
虽说衣裳鬆开时的姿态极为性感……但目睹端正挺拔的姿态后,我被她完美的容貌震慑住了。
《强攻的大天使》之别称可非浪得虚名。要是不说话,几乎会让人误以为她是真正的天使……
月夜见坂小姐转动手臂,确认和服的鬆紧状况,只见她吃惊地向爱说道:
「……小鬼,妳很擅长穿和服嘛!」
「是这样吗?」
「是啊。直到刚才都很难受,现在却超级轻鬆呢!谢啦!」
语毕,月夜见坂燎女流玉将潇洒地迈向了对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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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座庭院映入眼帘之际,爱倒抽一口气后呆站原地。
停顿一会儿之后──
「好壮观……」
她才总算得以发出讚歎声。
此处为天龙寺『曹源池庭园』。
「这里是日本首座被指名为古迹与特别名胜的庭园,现今仍保留着七百年前的面貌。既是可以环游中央曹源池的池泉回游式庭园,同时也是将岚山景色纳入背景的借景式庭园。」
据说是名为梦窗疏石的知名禅僧所打造的。
这号人物似乎在全国各地修建了许多雄伟的庭园。
「顺带一提,曹源池一名的由来,似乎是梦窗先生将池水尽数抽干之后,发现了刻有『曹源一滴』的石碑,故取此名。」
「师傅……您好厉害……♡」
「──官网上是这么写的。」
「亏我这么尊敬您!」
「有什么关係。我们得死命记住将棋定迹,其他可以上网搜寻的东西,儘管搜寻就是了。」
对必须确保大脑剩余容量的棋士而言,塞进多余的知识也只会碍事。这可不是借口,是真的!
对局在能将庭园景观尽收眼底的『大方丈』进行。
庭园自然美不胜收,但大方丈也是相当壮丽的建筑物。
分隔东西两侧的纸门上绘製着云龙画像,魄力实为惊人,犹如被巨龙所瞪视。
大方丈平时当然是禁止进入的场所,而山城樱花战第二局正是在此举行。
在院方精心安排下,参拜的客人能漫步于环绕四周的走廊,同时观赏庭园与对局。
两位美女身穿和服,流露壮烈的神情下着将棋,这幅光景似乎大大撩起了不清楚规则的外国观光客的好奇心,人潮一拥而上。
我们这些相关人士也不能贸然闯进大方丈,只能待在设置于其他建筑物的休息室,确认记录员即时登录于平板上的棋谱。
在寺院境内环视一圈过后,我和爱决定在休息室守望这场战斗的最终结果。
「好了,来看看重要的对局吧……」
我与弟子一同眺望显示于荧幕上的局面图。
「爱,妳怎么看?」
「这个嘛……」
爱身子前倾,将脸凑近荧幕仔细研讨局面。她嘴里流泄出「……这样、这样、这样……」的语句,并微微晃动身体,潜游于将棋世界当中。
过了一会儿,她道出了结论:
「我认为月夜见坂老师在下午扳回了优势。虽然穴熊这边……供御饭老师的围玉尚存,但她已经丧失攻击手段……」
「原来如此。那下一步该走哪里?」
「我会走……1四步。」
爱选择这一手,是打算向相当于穴熊致命弱点的玉头直接施加压力。
向用坚固铠甲守护身体的对手发动攻击,并自头盔上方将其一刀两断。
「这样啊。妳想用最强的棋步,在最短时间内一决胜负是吧?」
「是的。」
「三十分。」
「咦……?」
爱错愕地望向我的脸。
明明说是『最强棋步』却只得到『三十分』低分,大概令爱十分意外,而且没能得到我讚赏,也让她饱受冲击。
「如果是一次定胜负,刚才那手的确是正确答案。」
我解释给予差评的理由。
「然而这是番胜负。纵使这场对局已胜券在握,若下一局不拿下胜利,照样无法夺取头衔。既然如此,不就该儘可能在这场对局多给对手一些伤害吗?」
「伤害……?」
「痛击敌人的心,甚至令对方难以痊癒的地步。」
「可、可是……师傅您不是说将棋讲究礼仪……下棋时不可以为对手带来无谓的痛苦……」
「那是对业余棋士的指导方针。」
言外之意,我同时是在向爱施压『妳已经不再是业余棋士了』,接着将『棋士』面临淘汰赛时的要领传授弟子。
「职业棋士必须一直与相同对手战斗。为了儘可能提升多一点胜算,必须将『棘手』的印象深植对手心中。这也是职业棋士的技巧之一,对吧?」
「…………」
爱默不作声。
对这个性情率真的孩子而言,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接纳我这番话。
又或者她到最后都无法接纳也说不定。
然而──
「职业将棋的胜负仅有毫釐之差。大家才能几乎相同,付出的努力也不分轩轾,唯独胜负壁垒分明。这就是将棋世界。毫釐之差──能否积攒这毫釐之差,足以左右人生。倘若没有积攒而上的觉悟,那还是别战斗更好。」
因为结果已一目了然。
「……月夜见坂老师就是想在这场对局……积攒那毫釐之差吗?」
「没错。不给对方认输的机会,在公开对局中细细凌辱对手。击溃心灵,煽动怒火,只要让对方在下次对局失去平常心就得手了。」
供御饭小姐别名为《虐杀的万智》。
因为她擅长组成穴熊与对手纠缠,精心虐杀敌人后再解决对方,故得其名。
然而此刻,月夜见坂小姐却反过来凌辱《虐杀的万智》,打算给予对方更甚于普通败北数十倍的屈辱。
有些人会称将棋与西洋棋为战略运动,但它们与活动身体的运动之间有决定性的差异。
运动的败因有千百种。
虽说心理层面亦有影响,但绝大多数的问题点都聚焦于肉体方面。若是团体竞技,团队精神及教练的指挥亦可能是败因之一。
然而将棋的败因,除了『自己太弱』以外没有别的。
我们被迫正视自身弱小,真的败北时品尝到的懊悔之情,恐怕也是世上所有胜负之争中最为苛刻的。
「真的……真的非得做到那种程度不可吗?故意伤害对方的心……那实在……」
「真正的胜负之争便是如此。既然互持真刀针锋相对,自然不可能毫髮无伤。将棋虽不会残害敌人的肉体,却能将心灵千刀万剐。毕竟要迫使对方认输,除了击溃心灵别无他法。」
「但、但是……那两个人……不是挚友吗?」
没错,她们是挚友。
「正因如此才要赢啊。因为最为亲近,才比任何人都渴求胜利。」
正因为与对方的交情比谁都长远而深刻……所以万一败北,往后的人生都得为对方比自己强的事实感到畏怯。
「那种未来令人深感恐惧。对注定以顶点为目标的棋士而言,更是否定了自身的生存意义。遭受驯服的野生动物,只得沦为家畜。」
「家……畜……?」
如果放弃以顶点为目标,或许就能放下重担。
然而我们早在久远以前,就已放弃从对胜利的渴求中获得解脱。
我们深知若无法夺得胜利,一切都是枉然。
唯独将暗藏人类内心的漆黑情感升华为『胜负』一词的利己主义者,才能在这世界求得一线生机。
若非如此,恐怕我们的心早就崩坏了吧。
……不对。
或许我们很早以前就已经崩坏了。不惜伤害对手的心,还以『毕竟是胜负之争,这也无可奈何』这般理由肯定这种行为。也许这种人反而才奇怪。
爱方才的反应,恐怕才是正常人该有的想法。
不过我必须一点一滴改变这位惹人怜爱、又胸怀温柔之心的年幼弟子。
因为我……已经无法对这孩子撒手不管了──
「妳要谨记在心。立于自己身旁之人,正是第一个必须击垮的对象。」
「…………」
爱硕大的双眸百感交集……偏向否定的感情累积成泪水在眼眶打转。
说到立于这孩子身旁之人,便是JS研成员、桂香姐与天衣。以职业棋士为目标的师姐与她层级不同,但恐怕迟早有一天也会在公式战碰头。更往后的未来,还会有比自己年轻的对手辈出。所有人都得沦为替自己奉献胜利白星的家畜。
──应该继续提点她吗?
我张开嘴,打算将纯真无暇的弟子推入胜负之争的魔境深渊。
就在此时──
「看来你似乎顺利帮她放鬆心情了呢。」
「会长……」
无声无息现身背后的会长,一脸心满意足地向我搭话。
独自一人走路还是太过勉强,于是由联盟的公关负责人引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