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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活动可真是不得了呢……」
我忆起堪称暴行的那场崭新将棋活动(?),如今仍不禁浑身打颤。
爱仰望着我,并提出疑问。
「这么说来,『浪速筋将棋之道』不会再活动了吗?」
「这么嘛……不好说呢。」
她们并非没有人气,况且爱才刚成为女流棋士,关西本部高层也有可能会想藉此大赚一票。
不过嘛,嗯……
「……JS研成员怎么说?」
「她们说很好玩,还想再登台表演,但是绝对不想再下闭眼将棋了!」
我想也是。
闭眼将棋能炒热气氛,因此经常在将棋活动中举办,不过即便是职业棋士,压力亦非同小可。
若要再度让JS研成员站上舞台……这回得确实準备歌曲与舞蹈,在完美的状态下让她们登台才行,这才是身为<ruby><rb>师傅</rb><rp>(</rp><rt>製作人</rt><rp>)</rp></ruby>的职责。
「不过啊,想不到自那时算起还不满一年,妳们俩都已经晋陞为女流棋士了。我家弟子真让人吃惊呢。」
「就连我也不敢置信……」
爱语带不安地说道。
白天旁观头衔战时,我或许威胁过头了。
因为这孩子天资过人,我才忍不住想一鼓作气将许多观念灌输给她……然而爱只不过是年仅十岁的女孩子。
前途漫漫,一点一滴教导她即可。
「不过我对于女流棋士的工作与观念一知半解。这回头衔战,妳只要仔细观察前辈女流棋士的举止态度,当作参考就好。」
「好……好的!」
爱欣喜雀跃地点了点头,并从身后紧拥住我。
虽然希望爱能儘快独当一面……但每次她像这样撒娇,我的决心就会轻易被击溃。好可爱哦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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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那天夜里──
在新京极閑晃一下之后,我们便入住会长安排的旅馆,早早就寝。
由于不是温泉旅馆而是饭店,因此没有什么可做的事。而且考量到两位对局者的疲劳,每逢头衔战都会举办的前夜祭典与相关人员限定聚餐都无法举行。于是第二局前一天举办的前夜祭典,便等于第二、第三局两天份的前夜祭。
我住单人房,爱则与男鹿小姐同寝。
本来我们师徒两人同住一间房也无妨,况且我们是临时入住,因此我向会长表示两人住单人房也没关係。然而──
『贵为头衔保持者,且是位居最高位的龙王,怎么可能让你和人同住。你可是肩负棋界未来的支柱,麻烦抱持一点自觉。不允许你和小学女生弟子共处一室。两人同住单人房这种事绝对敬谢不敏。听见没?』
在会长如此叮嘱之下,我也只好听从。
那位性情敦厚的会长难得语气如此凝重,肯定有至关重要的理由。虽然我和弟子本来就住在一起。
身负永世名人的名号,果然必须格外注意形式。我也得向他看齐才行……
「呼~…………今天走了很多路,感觉很快就能进入梦乡……」
棋士大多是夜猫子,毕竟是室内派,稍微运动一下马上就浑身疲惫。
我在小学三年级时成为小学生名人,国中生时晋陞为职业棋士,年届高中生便当上了龙王。换言之,我是同年代将棋棋士的顶尖,以将棋这项室内派竞技来说,我也足以充当同年龄层的代表人物。我是室内派竞技顶尖中的顶尖。换句话说,我的脚好痛。
时刻才刚过九点,浓浓睡意便向我袭来。
我将手机放在枕边充电。
当我正要设定闹钟时,爱传了LINE给我。
『师傅,晚安。』
随讯还贴上了爱与男鹿小姐穿着浴袍的模样。她们看起来相处得不错,让师傅我也放心了。
「好了,我也早点睡吧……」
我钻进被窝,阖上眼帘。就在我準备迅速潜游梦乡之际──
叩、叩、叩。
某人敲门的声音响起了。
是我的房间……吗?
「都这种时间了,会是谁啊?」
我害怕是酩酊大醉的月夜见坂小姐闯入,摆好架式开启门扉──
想不到伫立眼前的,却是出乎意料的人物。
「……供御饭小姐?」
「陪我散步。」
「啊?」
…………啊?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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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供御饭小姐……」
为了不让相关人员撞见,我偷偷摸摸溜出饭店,压低声音,向同样偷偷摸摸走在前头的明日主角提问。
「都这么晚了妳要去哪?便利商店吗?」
「去•个•好•地•方♡」
供御饭小姐有如伏见稻荷狐狸一般扬起嘴角,只回答了这句话。
从刚刚到现在,她怎么样也不肯告诉我目的地。真教人不安……
远离饭店之后,我们开始并肩漫步。
我们穿越傍晚与爱走过的新京极,往四条大桥的方向迈进。
这个区域有许多酒馆。因此即便夜色已晚,路上依然人声鼎沸。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该不会是要去喝酒吧?」
「讨厌啦龙王,我像是那种坏孩子吗?」
供御饭小姐笑容满面地如此说道。
那样看起来反而像极了大坏人。她到底要把我带去哪里?
然而我的不安并未持续太久。
「请看那边。」
供御饭小姐将身子探出四条大桥的栏杆,接着摊开扇子,以浮夸的动作指向并肩坐在河畔上的人。
「那即是鸭川名胜,『等间距就坐的情侣』!」
「…………哦~」
确实是名闻遐迩没错啦……可是值得让人在对局前夜溜出饭店观赏吗?
「不过真的是等间距排列耶,难道有什么法则吗?」
「恋爱是没有法则的唷。」
供御饭小姐「呵……」的一声拨起髮丝,似乎觉得自己说了句绝世名言。那模样久违地让我有点火大。
这女人,我可要回去了喔。
「……所以呢?妳是为了让我看这种东西,才在我即将进入梦乡时袭击房间,特地在三更半夜带我出来吗?」
「龙王您白天不是与弟子逛遍了京都吗?机会难得,我想让您也体验一下大人的京都……这才是真正的京都。」
「白天我已经充分体验过啦!鸭川确实非常有名,但和岚山与嵯峨野相较之下……嗯。」
「唔……」
供御饭小姐噘起了唇瓣──
「今天这场第二局,因为地点不好的关係,让我无法拿出实力。」
她道出了令人感到意外的发言。
「天龙寺对我来说是客场。」
「客场?」
「没错。」
我丝毫不明白供御饭小姐话中含意,满腹问号。
京都应该是她的主场才对啊……?
察觉到我表情不对劲之后,供御饭小姐激动地高声说道:
「天龙寺本来是为了镇压后醍醐天皇的灵魂,由足利尊氏所搭建的寺院。是来自关东的蛮横暴徒,企图封印天皇而建造的。在那种场所对局,会陷入不利局势也是显而易见。」
「原……原来如此?」
总觉得像是在找借口……
「何况嵯峨根本算不上京都。那里是用来种植缴纳给京城的蔬菜,或是在假日出个远门,来趟当天来回小旅行的场所。在那种乡村下将棋,当然只能下出俗气的棋步!」
「…………」
这番话绝对不能让嵯峨居民听见……
大概是因为输棋,供御饭小姐罕见地任性胡闹了起来。
虽然开记者会时,她看起来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实际上肯定很想对四周的人迁怒,以泄懊悔之情。
之所以邀请我深夜散步,恐怕也是因为独自关在房内,她就会一直忆起今天的将棋。
她一定是认为必须找个人聊聊天,强制自己转换心情才行。
这也是了不起的胜负术之一。
「知道了、知道了啦。」
我耸耸肩说。
「我会陪着妳,直到妳满意为止,所以好歹告诉我要去哪里吧。」
「去探勘对局场。」
「这么说来……第三局要在鸭川河畔举办嘛。」
「是的。河畔上搭建了特设舞台。」
供御饭小姐有些自鸣得意地向我解释。
「提到鸭川河畔,夏季的『※纳凉床』的确远近驰名,但同样在河畔举行表演的歌舞伎,已成最近的潮流。这次樱花战,便要借用歌舞伎舞台来下将棋。关注度和昨天不可同日而语。」(编注:建设在河畔的餐厅等等。)
「歌舞伎的舞台……是吗?」
「歌舞伎是从京都河畔起家的。同样的,将棋亦是以京都大桥家为正统世家逐渐发展而成。大桥家族至今仍代代製作将棋棋子,也是京都的贵族。」
这件事我从师傅及年长棋士口中耳闻过。
将棋的发祥地是京都。
因此关西棋士总认定自己才代表了将棋正统。
这么说来<ruby><rb>本因坊秀埋</rb><rp>(</rp><rt>烧卖</rt><rp>)</rp></ruby>老师也提过,盘师的系谱分为以京都为中心的御所派,以及以江户为中心的城棋盘师系谱。
「供御饭小姐妳的祖先也製作过将棋棋子吗?」
「据说时运不济时,会兼差製作将棋棋子,或是歌牌的卡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