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典礼当天。
朝阳从窗帘缝隙间透入,照进三坪大的西式房间中。私立乙叶学园的制服,正好吊在挂于窗帘横杆的衣架上。
时钟的时针指向七点,闹铃也跟着「哔铃哔铃」地响起。
此时苏奈仍旧窝在被窝里,仅伸出手臂,拍向放在枕头旁的闹钟。
随着苏奈的动作,闹铃一瞬间静了下来。
「唔——……」
苏奈口中边发出无法构成字句意义的低喃,缓缓睁开双眼。
「哇啊!……姊姊怎么在这里?」
纱奈的睡脸满满佔据了苏奈的视线,不过昨晚苏奈却完全没有和姊姊一起钻进被窝里的印象。苏奈猜想,纱奈可能是在她入睡后才悄悄钻到被窝里的。
「姊姊真是的。不过,这样好温暖喔……」
为了今天的入学典礼,苏奈原本打算要早点起床作準备的。可是纱奈传来的体温却让她捨不得离开被窝。
苏奈在被子底下一阵钻动后改变姿势,将整张脸脸埋入了姊姊的胸口。在衣服领口若隐若现的缝隙里,纱奈的肌肤透亮得白皙滑嫩,就像是将大量蜂蜜溶入牛奶缓缓熬煮——……然后放在厨房整整三天传出阵阵恶臭那种感觉。
「呜……!」
快喘不过气的苏奈连忙翻身滚出被窝。
「姊姊……你最后一次洗澡到底是在几天前啊……?」
居然臭成这样,就连法国人也会受不了吧……苏奈忍不住这么不礼貌地想着。
「真是的……拜託你每天洗澡好不好!」
无法理解妹妹苦处的纱奈依然熟睡,她昨晚可能真的很晚睡吧。苏奈一面看着姊姊熟睡的脸蛋,一面感慨想地起从前。
以前纱奈曾立志要成为钢琴家,从小就接受一流的教育训练。由于背负了周遭众人的期待,因此待人接物总是小心翼翼、深怕出糗。坐在钢琴前方、展现超绝演奏技巧的纱奈,真的是完美而耀眼的存在;但也因为如此,也让苏奈觉得姊姊遥不可及。即便姊妹俩每天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苏奈却一直认为如此平凡的自己,根本就跟表现超群的姊姊是不同世界的人。
可是,现在的纱奈跟以前不同。
遭遇过重大挫折的纱奈,现在已经不再弹琴了。
在好不容易从本地的音乐大学毕业后,纱奈丝毫没有就业的打算,只是整天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沉溺于「niico动画」、「newsia报」以及「魔物猎人」等消遣里打发时间。
那个会以华丽技巧弹奏钢琴的姊姊,虽然早已连同过去的梦想化为泡影,不过苏奈却更喜欢现在这个整天无所事事的姊姊。
「姊姊……不可以再去我追不到的地方了喔。」
苏奈再度钻进被窝,身体紧贴纱奈、牢牢抱住她。无论是姊姊的优点也好、缺点也好,苏奈都能全盘接受。就算是姊姊身上那股糟糕的臭味,苏奈现在也不觉得那么在意了。
「我最喜欢你了,姊姊……」
眼皮感觉愈来愈重。
虽然苏奈似乎朦胧中有听到父亲——泰造在楼下的叫喊,不过苏奈仍然抵挡不了睡魔的诱惑,再度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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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要迟到了啦!」
要是苏奈没被父亲给敲醒,可能会就此一路睡到中午也说不定。也不知为何,把姊姊当成抱枕时,总是能睡得香甜而深沉,苏奈对于这点也感到很不可思议。
看了一眼还在贪睡的姊姊,苏奈俐落地换上制服,再套上自己十分喜欢的过膝袜,让左右大腿的袜头鬆紧带能好好固定在腿上。此时苏奈不禁觉得袜头有点紧,搞不好是在放春假的时候稍微变胖了也说不定……苏条突然对于自己的体态感到不安,不过现在分秒必争,烦恼这件事也于事无补。
接着,苏奈把心爱的缎带繫于发上,站在全身镜前转了一圈。
「嗯,这样就没问题了!」
打点好仪容后,苏奈抓起书包冲下楼,朝玄关的方向跑去。就在穿上鞋子的那一刻,苏奈头一次用上了鞋拔。从小到国中为止,她都穿着运动鞋上课,但从今天开始就要换上亮晶晶的皮鞋了。这让苏奈感觉自己变成大人了。
「那我出门罗——!」
苏奈慌忙从家中飞奔而出,长发与裙摆也随着翻飞起来。
从苏奈家到乙叶学园,徒步约需二十分钟的路程。
苏奈在閑静的住宅区里一路狂奔,,她穿过一个路口,跑往下一条街。在这条铺整平坦的人行道上,上班族、学生以及带狗散步的老人纷纷与她擦身而过。
眼前缓慢的生活步调,让人有种悠閑小镇的感觉。
这个苏奈出生成长的小水向町总是给人这样的印象。
「只剩下十二分钟了!得跑快一点才行!」
苏奈沿着大马路拚命地向前跑。通过町立图书馆后,就到了小水向川。接着,苏奈停下脚步等待面前的红色号誌灯改变灯号,又再度迈步急急忙忙过桥。
跑了这么一段路程,苏奈总算可以看见耸立于高处的校舍了。
现在的乙叶学园校舍数年前才重新改建,是座带有洋楼风格的新校舍。巧克力色的屋顶配上粉红色的外墙,就像是童话中登场的糖果屋一样。不过要想进入校本部,还得先爬完极陡的石造阶梯才行。
「我、我快不行了……!」
她的周遭都是背上有着大大缎带的乙叶学园学生们,他们此时也都跟苏奈一样,接二连三地快步登上石梯。
终于,上气不接下气的苏奈成功爬完石梯,抵达乙叶学园校门。
站在可爱的校舍以及礼堂前方,让苏奈有种身在梦幻主题乐园的错觉。可是这样的小小感叹,马上被随之而来的钟声给戳破击碎。
再过五分钟,小班会就要开始了。
苏奈拖着疲惫不已的身体,打算来个最后冲刺。但——
「哎呀,你是一年级生吗?」
「你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年级生吧?」
「长得这么可爱,让人很想把你绑在手机上当吊饰带着走耶。」
不知不觉间,苏奈已被看似学姊的大姊姊们团团包围。
「呃……那个……」
面对重重包围,苏奈异常紧张,都快站不住了。
「袋棍球社很欢迎初学者加入喔!」
「对文艺社有兴趣吗?跨社参加也OK喔。」
「欢迎加入落语社!」
小班会只剩不到五分钟,但此时苏奈却不由自主地被卷进一场壮烈的社团招生大战。
转头看向四周,她发现也有其他一眼就能看出是一年级新生的同学们跟她一样,都被团团包围,学姊们丝毫不放过任何一个看起来像是一年级新生的学生。
「那、那个……这样会造成我的困扰……!」
这种时候,只要毅然主张「我已经决定加入〇〇社了!」即可,不过苏奈却尚未决定该加入哪个社团才好。就在苏奈犹豫不决之际,学姊们一波又一波地把各自的社团简介塞到苏奈的制服中,这让苏奈觉得自己就像丢进洗衣机里的衣服,被人群不停地搅来搅去。
「呃……学姊们,拜託……等等,你们在摸哪……呀啊!」
苏奈不仅觉得全身上下都被摸光,头也开始晕了起来。
「拜、拜託……请放过我……」
苏奈的意识渐渐模糊,已经无法办别这里到底是哪里、自己又是谁了。当她的双脚就要撑不下去,身体一软即将倒下的那一刻——
「你还好吧?」
美妙的嗓音有如摇铃般澄澈响起。
于此同时,苏奈觉得自己彷佛被羽毛轻轻托住,柔软的触感随之而来。
半秒后,摔落到地面的只有苏奈右手没抓牢的书包。
苏奈就这样维持即将摔落的姿势,时间也像是被停住般,一切都突然静止了。
「咦……?」
回过神来,只见一位不认识的学生温柔地把自己抱在怀中。
另一方面,刚才学姊们明明还在为了争夺社员而上演激烈的社团大战,在不知不觉间也突然一鬨而散,消失得无影无蹤。
这让苏奈不禁觉得刚才围绕在身边的吵杂声好像都是骗人的。
「啊,那、那个……」
——眼前的少女真是美丽绝伦啊……
剎那间,苏奈惊讶得为之屏息。眼前的学生应该是学姊吧?那成熟且端正的脸蛋、闪耀知性光芒的双瞳、带着一抹笑意的朱唇,每一样都有如宝石般闪闪发光;那饰有深红花朵与缎带的直顺黑髮,以及宛若陶瓷娃娃般的雪白肌肤也同样美得让人目不转睛。
「抱歉。我们学校啊,就是有这么多社团在活动呢。」
看似学姊的学生以带点威严的语气微微开口,并迅速地将塞于苏奈制服领口、袖口以及口袋等处的社团简介一一取出。
不仅如此,那位学姊还无预警地掠起苏奈的裙子。
一阵凉爽的春风轻轻拂过苏奈的大腿间。
「哇啊啊!」
慢了半拍终于查觉当下事态的苏奈,连忙扯住裙子下摆。
「哎呀哎呀,你为什么要尖叫呢?」
美丽的学姊苦笑着将夹于苏奈贴身衣物内的社团简介抽出,而且竟然还一连抽了三张出来。那三张都被捲成细细的筒状,夹进苏奈贴身衣物与肌肤的缝隙中。
「啊,非……非常感谢您出手救我……」
总算顺好呼吸的苏奈朝学姊鞠了个躬,不过学姊却以兴緻勃勃的眼神注视苏奈。
「你有一副可爱的嗓音呢。」
「咦?」
「你的嗓音不仅带着坚定的意志,也带有澄澈的透明感。这样的声音,即使处在喘不过气的喧杂空间,也能听得很清楚。」
「呃,我……」
「我可以断定,你的身体之中藏着宝物。」
学姊彷佛对待可爱的小猫般,用指尖轻柔地攀上苏奈后颈。
这个动作让苏奈觉得很痒,也让她倍感害羞,只能害臊地弓起身体。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脸庞靠得很近。
只要其中一方再把头往前倾一点,唇与唇就会碰触在一起。
苏奈的心脏噗通噗通地狂跳。
双膝也颤动得不能自己。
忽然,苏奈查觉到一股香味。
那道不甜腻且带有沁凉清爽感的香气,是与眼前这位学姊气质相符的香味。
不知何时,苏奈已渗出一身汗。大腿内侧传来的湿热感让苏奈忍不住忸怩晃动起来。
随后,学姊突然放开苏奈,转过身捡起苏奈全新的书包,轻轻拍除上头的泥沙,再将书包递给苏奈。
「来。」
苏奈慌忙接过。她感到有些害臊,深深地鞠了躬。
「非常谢谢您的帮忙!」
学姊爱怜地摸着苏奈的头,露出一抹浅笑。
「希望还有机会能跟你相见喔,小条纹。」
「小条纹是……啊啊!」
苏奈听出了话中涵义,顿时涨红了脸,并下意识地压住裙子的下摆——因为她今天所穿的,正是蓝白条纹样式的底裤。
美丽的学姊向苏奈投以优雅的微笑后,旋即迈步离去。苏奈眼中,学姊的背影彷佛还带了光晕,看起来是如此神圣而令人敬仰。
傻傻地站着目送学姊离去的苏奈,同时也将手掌覆上了自己的左胸。
「我的心……还在噗通噗通地跳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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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班会结束后,入学典礼终于到来。
这或许是姓氏为「A」字开头的人必经的历程,又或许是因为她的号码在新班级中为一号,以致在入学典礼中,苏奈又理所当然地坐在最前方的第一排。
讲台上,校长才刚把致词说完。在大家照例地鼓掌之后,校长便走下了讲台。苏奈虽然反应慢了半拍,但还是来得及跟着大家一起拍手。
等到掌声差不多静下来时,负责担任司仪的教师透过麦克风宣布下一个典礼程序。
『接下来是新生代表致词。一年A班的茅野柚叶同学,请上台。』
「是。』
这道清亮的声音响彻礼堂的瞬间,周遭的空气似乎也随之澄澈起来。苏奈和其他人一样,都被这阵清雅的美声夺去了注意力。
名为茅野柚叶的学生接着上台。在场群众不分家长或学生,讚赏的轻叹声此起彼落。
看到柚叶楚楚动人的模样,连苏奈都惊叹到屏住了呼吸。这种时候,苏奈不由得感谢起自己姓氏的罗马拼音是A开头的,才能够像现在这样坐在第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