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致命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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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正往西方天空沉落的太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红，并且春天的暖意也逐渐稀薄的黄昏时。

有位少女走在被染红的街道上。

她的名字叫洁诺薇亚。

亲善比试第二天结束后，她正从密米尔士官学校回到位于贵族区的六大兇杀的密屋路上。

「呼……我真的很久没有像那样大笑了。」

洁诺薇亚回想刚刚的那场骚动，脸上还窃笑起来。

自从在「叹息之谷」和雷奇对峙以来，实在是一次发生太多令人悲伤的事了。

她几乎快要遗忘所谓「笑」这种感情表现了——

可是——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又非承认不可啊……」

洁诺薇亚把手放在发出「噗通」心跳声的胸口上。

她碰到的地方现在还在发热，光是回想起来就连脸庞都在发烫。

只是和雷奇在一起、只是和雷奇见面而已，她脸上就会自然浮现笑容，连心情都会变得很愉快；一直令人紧绷的紧张感为之舒缓，还能感受到和母亲不同的安稳以及加速的心跳。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情，洁诺薇亚现在已经懂了。

自己的心已经无可救药地被雷奇——吸引过去了吧。

对于雷奇还活着这回事她只感到喜悦，自从和他重逢以来，光是要压抑高兴的心情就很辛苦了，而现在洁诺薇亚心里也满是对雷奇的思念。

然而——

「……兄长大人可是命令我来杀雷奇啊。」

她身体里可是有帝国公主的血统，而且还向哥哥宣誓效忠了。

为了拯救母亲，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绝对必须完成「任务」。

就像在叹息之谷刺穿雷奇的胸膛那样，她非得再度用长枪刺穿他的心脏不可。

她应该已经做好心理準备了，但是内心却在惨叫，胸口也传来了彷佛被压迫得嘎吱作响的疼痛。

「这简直像是永远不会醒的恶梦啊……」

对雷奇的爱情和对兄长的忠诚。

被两种思念夹在中间的洁诺薇亚停下脚步，张开了满是罪孽的双手。

「如果我求您救我……您愿意向这样的我伸出援手吗……？」

洁诺薇亚嘴里流露出孱弱的哭声，然后她甩了甩头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这个愿望未免太讲究自己的方便了——

自己可是背叛了不但为国尽忠，还为了兄长、为了同伴而赌命战斗的英雄啊。

可是兄长却践踏了他唯一的愿望，还夺走了他最爱的家人。

而且连彷佛是女神赐给雷奇的救赎，活下来的他找到的「小小的幸福」，自己都非得亲手破坏不可。

自己迟早会受到相应的报应吧。

她是不应该寻求救赎的。

而就在此时……

在停下脚步的洁诺薇亚身旁有座内藏椭圆水晶的路灯突然闪烁起来，发出柔和的光芒；太阳已经沉落到西方的地平线以下，在不知不觉间附近已经变得有点暗了。

洁诺薇亚彷佛要逃离光明般，準备迈步走进黑暗时——她为了对付突然传来的些微腐臭与湿黏的恶意而召唤了「天枪昆格尼尔」。

「我只警告一次，现在马上给我出来。如果三秒后还不现身，那我会让你后悔活着跑到我面前来。」

洁诺薇亚回头看着后面，还把神意集中在骑枪的枪尖上。

紫色电光「轰」的一声在黑暗中爆发。

她这一动，路灯下就有一位戴着面具的「暗杀者」少女现身了。

身穿黑衣的暗杀者少女身上传来了和兄长的亲卫队一样的腐臭，让洁诺薇亚在焦躁之余也放下了骑枪。

「……有什么任务吗？」

「我只是来警告你别忘了自己的任务。『北之暗剑杀』还活着，你为什么不儘快杀了他？」

暗杀者少女用宛如死人般的虚无声音发出质问。

「雷奇很强，而且他的本领在短时间内又提升了；想要解决他的话，我也必须做好相应的準备。」

「那就请你现在马上开始準备。」

「不用你说我也会做。」

「真的是这样吗？」

「……你说什么？」

「你和敌人和乐融融地玩起朋友游戏了是吧。嘻嘻，特别是看到你刚刚的丑态后，实在让人受不了啊。」

所谓「军队」这种组织是很讲究阶级的。

上级的命令是绝对的。就算自己看到的是白色，只要上级说那是黑色就是黑色；这就是军队。

但是暗杀者少女面对不论阶级和身分都远在自己之上的洁诺薇亚时，说话的语气却饱含轻蔑。

洁诺薇亚的紫色眼眸顿时泛起了冷澈的杀气。

「哼……真是廉价的挑衅。不过你不知道吗？我可不是心胸宽大的女人哦。你就在冥界后悔自己侮辱《黑骑士》的举动吧！」

洁诺薇亚想用骑枪的枪尖刺穿暗杀者的脸部，但暗杀者少女却一动也不动，还用黏答答的声音说道：

「——伊凡大人有传话过来，请你专心听清楚了。」

此话一出——

洁诺薇亚刺出的枪尖就在即将贯穿少女的面具前停止了。

听到兄长的名字之后，她就发现自己在发抖。

暗杀者少女用混浊的眼神透过面具看着这样的洁诺薇亚。

「如果你再稍微露出一点背叛的意思，我就把你母亲活生生地作成『猪食』哦——事情就是这样。还有，我会把你用长枪对着我这件事确实上报——」

这个声音把满满的恶意注入洁诺薇亚心里后，就永远中断了。

洁诺薇亚挥舞长枪，想要一击横扫暗杀者少女。

「雷击瀑布！」

她同时发动了神技。

这一招施放的神之雷将恶意的源头连渣都不剩地彻底蒸发，光是攻击的余波就把整座路灯熔化了。

失去支撑的灯就砸在地上，使得这附近彷佛要遮掩先前的一切般被黑暗覆盖了。

洁诺薇亚握紧了骑枪，一直站在原地。

「……看样子我恶贯满盈的时刻到了吗？」

虽然右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出血，但洁诺薇亚完全没在乎；她只是抬头看着遥远的东方、也就是母亲所在的卡内基帝国的方位，一边泪流满面一边彷佛在祈祷般喃喃自语。

「抱歉，母亲大人。吉娜违背了约定。请您务必保重……」

洁诺薇亚决定要杀了雷奇。

不，应该说杀了雷奇以后——她决定要自杀以谢。

在母亲被当成人质的少女将悲壮的决心隐藏在心里时，有位过去没能拯救自己母亲的少年悄悄离开现场了。

只有在夜空闪烁的星星注视着眼下这一幕。

◇

春天的深夜里还是令人觉得颇有凉意。

风开始吹起，遮蔽夜空的云朵也被风吹散了。

在提灯的照耀下，雷奇人在玛莉亚的豪宅借住的房间里进行装备的最终确认。

他身上穿着暗杀者的战斗服，腰上佩着双刀，身上还装备了无数暗器以及为了发挥《噬神者（芬里尔）》之力「暴食之恶狼」而準备的突刺用「噬神狼」。

就在此时——

「——雷奇，我可以进去吗？」

房间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接着房门对面就传来了玛莉亚的声音。

雷奇没回头就回答了。

「门没上锁啊。」

玛莉亚进门后虽然看到了称得上是全副武装的雷奇，但一点都不惊讶。

他在黄昏时回到豪宅后，没吃晚餐就开始整顿武器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玛莉亚当然不可能没发现。

「……你要去了吗？」

「对。」

雷奇什么都没对玛莉亚说，他想不做任何交代就离开这里。

而玛莉亚也没有多问。

「我没打算阻止你去战斗。可是，请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她用压抑了不安的语气如是说。

「……我的归宿只有『这里』。所以，我要出发了。」

雷奇忍着心痛，最后将手腕上的束带绑紧，没看玛莉亚一眼就从她身边通过要离开房间了。

「等等！」

玛莉亚拉住了他。

她拿出来递给回头的雷奇的，就是他以前拜託她处理掉的、綉着「六把刀彼此交缠的徽章」的漆黑外套——

「现在的雷奇需要这个对吧？」

「这是……」

把它接过去的雷奇看到原本应该破破烂烂的外套已经修补到焕然一新，顿时吃了一惊。

「那、那个，有些地方……或许你会觉得奇怪，不过我在外套里面逢了祈求平安的『护身符』哦。请你一定要穿上它！」

玛莉亚说这话时一脸腼腆，还慌慌张张地把手藏在背后。

然而雷奇的眼睛可没看漏玛莉亚的手指上包着绷带这回事。

她应该是拚命在做自己不熟悉的缝补工作吧。

「唔……」

胸口有股热流涌了上来，彷佛觉得对方很可爱的感觉快从心里满溢而出。

面对接过外套仍然保持沉默的雷奇，玛莉亚在行礼之后就要直接退出房间了。

这时雷奇的身体自然动了起来。

他抓住了玛莉亚右手的手腕硬把她拉进自己怀里，然后使劲抱紧了她。

两人都吐出了甜蜜的叹息，彼此的心跳声也重叠在一起。

「这一战只是因为我的任性，而冒着不必要的风险去打的。别说是达成什么目的了，搞不好还会失去一切。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原谅我离开你身边。」

雷奇的身体因为今后将面临的战斗而颤抖起来。

玛莉亚也用怜爱的拥抱回应他，还用自己的额头贴住对方的额头。

「雷奇在为我着想、一直在保护我这件事，让我有种喜出望外的感觉，原本的我是不被容许这么幸福的。为了让雷奇你能继续『前进』，我会保护你的『背后』哦。因此，请你相信我。《女武神》可不是那种只能受别人保护的弱者啊。」

双方的鼻尖互碰，温热的视线与吐气也彼此交缠。

接着「啾」的一声，最后双方的嘴唇就碰在一起了。

再来还有第二次、第三次，而雷奇还把「舌头」伸进了玛莉亚的嘴里。

这个吻实在太过大胆，让玛莉亚吓得身体都在发抖；不过她彷佛接受了雷奇的思念般——「咕嘟」一声将某种「葯锭」吞下肚了。

「就像玛莉亚小姐你替我在外套里缝了『护身符』一样，刚刚那个就是我给你的『护身符』。如果我是杀手，就应该不会放过我不在的这个机会，因此请你一定要小心。」

「是……」

玛莉亚双眼水汪汪的，老实地点点头。

雷奇缓缓离开了玛莉亚的身体，然后彷佛要甩掉迷惘般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