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介君的身体里沉睡着四十九种异能。」
那是十多年前,从我第一次发出了龟波气功开始隔了几天的事情。
据说奶奶的老相识的异能人士,用一种奇妙的光把我的身体上上下下照了一遍后,说出了这样一句台词。
顺带一提那人貌似是个工薪族,那天也是一身西装配上眼镜,外加三七分界的髮型。当然就算是超人,平时不也是克拉克·健嘛。
「四十九种全都处于活性状态吗?」
奶奶的装束真是数十年如一。一身充满魔法使风味的衣服,项链和耳环、指环一样不少。那时的我手指尚细,试着将十个指环都戴上后,立刻被那重量压得喘不过气来。
「不,因为似乎互相影响着,平时活动着的似乎只有十个上下。要反过来向您讲解实是惶恐,只是——」
工薪族吐出一段开场白后,继续说道:
「这些异能中有些必须得凑齐条件方可启动,也有只要时机到来即会自行甦醒的。到时处于活动状态下的异能的构成也会发生变化。」
说是奇蹟也可以,工薪族以一副不知是吃惊还是钦佩的语气这样说。
「将无序之『混沌』以混沌之状态保持下来而获得了『安定』,这孩子。该说是极致的安定力么。」
说什么极致,那个命名岂不是一点都衬不起这词语么。
「有危险的东西么?老身所知之异能中,也有条件一旦集齐,主人即无可挽救地死去的、只能认为是诅咒的东西……」
「虽无法断言,但也可能有吧。」
例如说到十八岁还不能脱离童子身的话就会死,之类的。
异能人士之间会互相吸引。这样说起来虽然有点替身使者的感觉,这里的「互相吸引」说的是诸如结婚啊建立家庭啊生儿育女之类的意味。
(译注:スタンド使い——出自『JoJo奇遇记』。替身是一种由体内生命能源所产生的具有强大力量的影像,由于此影像总是出现在人体身旁,所以命名为「幽波纹」。拥有此超能力的人,称为幽波纹使者。到单行本第15册开始,慢慢以「替身」二字取代原本的「幽波纹」,同时拥有替能力者也改称替身使者。设定上一般人无法看见替身,只有拥有替身能力的人才能看见彼此的替身。)
「果然名为理解的这道坎实在太高了。就算是在异能人士之中,两代人之间的想法就有巨大的差异。现今的话比起独自修习,一般认为合作研究对于力量的强化和传承更加有利。果然同为异能人士的话就能互相敞开心腑呢。如果是男女的配对的话,堕入爱河啊建立家庭啊之类的也很自然。我自己也有着这样的憧憬。」
「旧时都是终生沉浸于研究中的『禁慾派』人士。弟子啊助手是有,恋人什么的可没有。」
「这话由您老来说,说服力似乎差那么一点……」
「我遇到茂的时候啊,他还是个身穿制服的遍地都是的凡人,老身可是个穿越空间、驱逐恶鬼魍魉的黑髮美少女剑士喔。而且当时还不知道茂有着特殊的血统。」
茂是我的爷爷。都一把年纪了还自称美少女什么的,没有你这样的。不会变老的二次元最好了。真的是最高啊。
「可是最后没能和茂先生结合么?」
「……啊也没有后悔就是了。」
诚实的奶奶,转过头来对着我,皱起本来满是皱纹的脸叹了口气。
「可是啊,该说是异能人士同道的婚姻的集大成么……还是该说是大杂烩,或者说是黑暗火锅……」
「请相信能理解的大有人在。虽说有多少异能就有多少艰辛和烦恼,您和茂先生一事,像令尊令堂一样的支持者不在少数。」
同为异能人士的两人结婚生子的话,孩子也多半拥有异能。偶尔也会有因为血缘交融而诞生新能力的案例。
而这样的孩子长大后,依然也会与异能人士结婚生子……就这样循环下去到底会变成怎样呢。
那就是我。体内潜藏能力达到四十九种,奶奶谓之「业界纪录」。
家族中也偶有非异能者——像老妈子即是——然而祖上和亲戚中还是异能人士佔压倒性。
当知道自己拥有异能的时候,我还天真的高兴过「这样我也能用雨伞放阿邦快速剑了!」。然而现实总是没有这么美好。
(译注:アバンストラッシュ——『勇者斗恶龙—达伊大冒险—』中达伊的师父阿邦的绝招。港译反手圣光剑。将大地斩、海波斩、空裂斩炼到极致而达成的绝招。)
喜欢动画漫画的我一直梦寐以求的能力,现在为止连一个都没有。
要是因为感知到幽灵左手就会抖动的话,会被嘲笑是邪气眼。
(译注:邪気眼——参考『中二病使用说明书』……)
要是说左手藏着的光线能祓除恶灵的话就会遭到避无可避的高空砸物痛击。
不满足一定条件的话人们就看不见恶灵,要是在人前与恶灵对战的话只能被看成是在练空拳。
要是身体能力活性化程度出点什么差错,影响就会延伸到外表。初中的时候就曾经在体育课上用过一次能力,结果一半的头髮变白了,让大家都怕了我。当时保护着我的只有沙由里呢……
偶尔感觉似乎有奇怪的东西觉醒了,其实不过是在远方举行的祭祀上镇住石头而已。没看过这么不起眼的主人公的。
听说以前曾经有过邪恶组织,不过在昭和年间就在父亲手中覆灭了。
能毁灭一国的怪物也被爷爷奶奶消灭了。
祖上和家人、亲戚拚命奋战的结果,就是到了我们这一代,必须与之战斗的敌人、可供发挥异能的对象,再厉害不过的也就是恶灵之类了。负责的Love and Peace啊。
Φ
一觉醒来是在六点前。比想像的要早。
试着睡个回笼觉,过了十分钟左右反而更加清醒起来,于是还是起床了。美奈还在熟睡,于是尽量不惊醒她,从被窝中钻出来。
穿着一身蓝色运动服就走到了外面。家居服也好睡衣也好用这一套就能应付过来,真是便利的旅行伴侣。
清晨的空气凉丝丝的,天色泛灰。远方无限延伸的白色雾霭与耸立的黑色山脉佔满了视野。虽说是黑白的风景,黑白灰的构成却也相当繁複,对于我来说是新鲜的光景。
「Kangjie,早上好。」
独特的称呼。回头看到蕾纳就站在那里。一身水蓝色连衣裙外加一件黑色的对襟衣,上面再罩着一件夹克,腿上穿着白色的过膝袜。
「噢。沙由里和森里呢?」
「还睡着呢。Kangjie要去哪里么?」
「随便走走、吧。趁大家还没醒来。」
「那我也一起去好了。」
我和蕾纳并肩走在村子里。
虽然昨天来到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所以完全看不到、现在看来完全一副乡下山区的感觉。地面是裸露的土壤,房子与房子之间的距离相当宽阔。每间房子都放着车子。
「真是平和的地方啊。」
蕾纳发出了这样的感想。
与擦肩而过的人们打着招呼。此后的人多是务农的,然而也有工作地点在城镇里而下山的人。对方和蔼可亲地主动打招呼真是太好了,只是——
「祭司先生,欢迎降临。」
你对我的称呼能不能改一改。对着蕾纳也是:
「真是可爱的巫女啊。能和这样的女孩子结合,祭司先生还真是有幸。」
前半句还算好啦。昨晚伯父没有先跟我说过的话就危险了。而且蕾纳也只是当成笑话来听,倒也不怎么讨厌。
出了村子没多远,前方十多米处就是山崖了。周围长满长长的杂草和遍身树瘤的树木,要是没有那稍嫌简陋的栅栏的话差点就察觉不出来了。
小心地向前走了几步,就看到崖下有宽广苍郁的树林。真是让人有点心动的景色。崖边相当陡峭,还建起了粗陋的阶梯。
「下去看看好么?」
蕾纳的视线投向了阶梯的尽头。那边相当开阔,一间小屋突立其间,就算从这边看过去也明确地觉得破烂。
「别踩空了掉下去哦。」
我带头走下阶梯。梯级高低宽窄参差不齐,虽比预计所花的时间更多,不过总算平安下来了。蕾纳的平衡感很好,比我更顺当地下来了。
左手如同肌肉痉挛般颤抖起来。现在还看不到什么,不过这里似乎很会聚集恶灵。
从近处看到这间小屋的确是很破烂。屋檐等处已经泛黑,都有快腐烂了一半了吧。
窥看屋中,触目之处只有炉灶的遗迹和屋角的蛛网,真是非常的空旷。
「——这是猎人小屋么?看起来似乎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毕竟建在这样的地方啊。而且阶梯都那个样子了,大概已经不能用了吧。」
我和蕾纳都没有走进森林的想法,登上陡峭的阶梯折返了。
「吶,Kangjie。我有事情想问你呢。」
登上阶梯后蕾纳就以若无其事的说道。
「Kangjie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在说什么呢?」
因为问题太突然了,绞尽脑汁也只答出这样一句话。
「对不起,问法似乎太奇怪了。」
蕾纳一边从阶梯上俯视着我,一边握起了双手。
「要怎么说才好呢,事后想起来觉得无法接受……例如昨天,在山里救了我的时候。Kangjie能拉我的手,很高兴。又觉得不可思议。就算说有火把,为什么能这么顺畅地走路呢?」
我一时语塞。
「在名古屋掷出饮料的时候也是,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奇怪。啊,放心吧。还没有跟Shayouli和Maye说过这事呢。要是Kangjie希望我不要说出去的话,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体质、的原因啊。」
我脸上浮起了苦涩至极的苦笑。这真是便利的说法。
裹足不前。说不定蕾纳可以理解我。
可是认识蕾纳不过一个月左右。就连相伴超过十六年沙由里,我也因为害怕而没能对她说起过,哪有可能对蕾纳说呢。
「就算很昏暗也能看得见。把罐装咖啡扔出去的时候我也相当投入,因为这样被人说成奇怪也太让我头疼了。」
我脸上没有表现出动摇吧。声音没有奇怪的感觉吧。
一下就能看出这是在撒谎了吧。
然而,蕾纳却嗯地点头称是,接着说:
「这样啊。对不起啊,问了奇怪的事情。」
只要撑过今天的话,明天又能回到平素的日常了。就算是异能,只要没碰巧撞上恶灵就不会用到,像这样的日常。
就算是在铁研部,安定下来后继续懒懒散散地过下去就好了。之后啊,在十八岁前喜欢上谁,结合起来就算可喜可贺了吧。
「哥哥,来做广播体操吧!」
回到伯父家时,美奈一手拿着收音机兴沖沖的飞奔出来了。她穿着有点大的背心,配上短裤,一副让人忘却寒意的装束,清早开始就这么有精神了。
「早上起来时哥哥不见了,我吓了一跳哦。」
「啊,我出去散步了。」
「广播体操是什么?」
因为蕾纳也表现出了兴趣,于是一边安抚着闹彆扭的美奈,三人一起做起来广播体操。
一边听着从收录机中流出的声音,一边配合着「一、二、三、四」的拍子运动起来。从家门前经过的人们都看着美奈彬彬有礼地打着招呼。
「你真受人欢迎呢。」
「我家可是当村长的哦!是这个村子最正统的家族呢。」
面对我的感慨,美奈一脸爽朗的笑容嗯哼一声挺起了胸膛。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虽然对蕾纳的态度还是尖锐,不过没有昨天的厉害了。
广播体操结束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向七点,沙由里和森里还有伯父现身了。
沙由里穿着一身又长又厚的连衣裙,上面还套着一件白色毛衣。森里穿着长袖衬衫和牛仔裙,不过感受到外面的寒冷后急忙折返,不久后套了一件连帽衣又出来了。
「喔喔,正好大家都到齐了呢。」
一边吐着白汽,伯父一边心情爽朗地指着某个方向。
「那么我们就去神社吧。」
伯父带头走了出去,我们在后面散开跟上。
「康介君和远山小姐、葯袋小姐在神社用膳后请去沐浴吧。没问题吧?」
「要在神社里换衣服吗?」
伯父对沙由里的提问嗯一声点了下头。
「虽然那边没有暖气可能会冷了点,还望忍耐。没事的,在瀑布中受水冲击的话就会不知道冷了,而且很快就能去泡热水浴了。」
面对着为了让我们安心而笑着的伯父,我抖了下肩膀,看向沙由里和蕾纳。两人似乎都很紧张,表情有点僵硬。
「没问题的。会有几个人在旁边看着,而且包括更衣在内都会有人帮忙的。」
「是、是啊。谢谢你,康介。」
沙由里笑眯眯说道,蕾纳迟了一拍后也生硬地点头。
森里一边捣鼓着挂着脖子上的照相机,一边仔细的问伯父哪些地方允许拍照。
「这么说来,有关这次祭典的东西差不多都是严禁拍照的么?」
「沐浴之类的倒是没问题,除此以外不论拍照还是任何形式的记录都会带来问题。以前应该也说过,作为仪式的意味来说是强大的东西。希望能避人耳目。」
「连观看祭典本身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