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哉向多奈内表明身份的那天晚上——
「怎样?我的建议很有用吧?」
他才刚进门,母亲˙美斯拉便带着满面笑容在玄关口迎接他。
她的问题不是『有用吗?』而是『有用吧?』
一哉很想知道她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但他没有指摘这一点,只是很平淡地回答:
「糟糕透顶。根本没效嘛!」
「什么?骗人!」
美斯拉显得很意外的样子。一哉实在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能够如此自信。
「真的啊!提什么『毒性』或是『这是在夸奖你』之类的……根本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
「那杜比亚呢?」
竟然还提这种问题!
「她应该很喜欢蟑螂或是老鼠之类的吧?」
怎么可能!不过——
「对了,她说她很喜欢天竺鼠。」
「我就说吧!」
美斯拉得意地发出「噗哼」的鼻息。一哉随口回答「是是是」,準备直接躲回自己的房间。
「对了,一哉!」
「哇哦!」
美斯拉紧紧抓住一哉的肩膀,以异样的力量阻止他前进。
「我后来调查了一下,发现了惊人的事实。」
她又显出一副得意的表情。
看这个样子,除非听她说完,否则一哉是不可能脱身的了。
「什么事?」
一哉放弃抵抗开口问她。美斯拉以宛若唱歌般的高亢声音对他说:
「跟狼蛛交往的时候,不可以突然接近或纠缠在一起,要保持适当的距离,採取成熟的交往方式才是上策。」
「!」
「所以说啊,积极的攻势反而会造成反效果。知道了吗?」
「这个情报来得太晚了。而且怎么跟你昨天说的完全不一样?」
虽然知道现在说这种话也没有任何用处,但一哉仍旧不得不提出抗议。
「不过啊——」
「什么事?」
「妈妈还是觉得……如果用对待一般女孩子的方式跟她交往,她应该会比较高兴吧。」
母亲的口吻突然变得温柔,一哉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是……是吗?」
「嗯。因为妈妈就是这样。」
她说完,将视线转向玄关旁边的客厅。
房间里,一哉的父亲阳介正面对着笔记型计算机工作。
阳介也发觉到美斯拉的视线,脸上浮现出平时温和的笑容。两人的视线热烈地纠缠在一起,彷佛就要直接消失在寝室中——这种气氛让一哉觉得很尴尬,然而他并没有担忧的必要。
「话说回来。」
美斯拉看到阳介工作的模样,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光突然变得相当锐利。
「『旗袍』、『护士』、『女学生』、『短裙』、『春光』……」
她彷佛在念咒语般一连列举了好几个单字。
这时发生了惊人的现象。
「———!」
听到这些奇怪的单字,阳介彷佛遭到特殊属性的魔法攻击,急急忙忙阖上笔记型计算机,脸皮则紧张地抽搐。
「我用你那台计算机想要查些数据,发现检索记录里头留下这些关键词……这是怎么回事呢?你这个闷˙骚˙色˙鬼!」
这一瞬间,室温大概顿时降低摄氏三度左右。
「唔!」
父亲平时温厚稳重的态度已经蕩然无存。
阳介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这样的!」但他还来不及开口辩解,美斯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不知从何处取出鞭子,「啪!」的一声抽打在地板上。
这条鞭子的名称是『巨蛇』。
它是美斯拉在【HERA】时期爱用的主力武器。
如果她认真起来挥舞鞭子,凌驾音速的连击将使对手皮绽肉裂、骨头粉碎,甚至切断所有神经组织。
当然,在进入家庭成为主妇之后,她应该算是稍微收敛了一些力气,但是……
打从一哉幼年时期开始,大和家的「体罚」便是接受美斯拉的鞭子洗礼。
也因此,「鞭策」对一哉来说不是比喻,他的身体早已习惯其字面上的意义——仔细想想这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喂、喂,别这样……」
E战士˙炎和【HERA】的前干部美斯拉在过去是敌对关係,曾经数度交手,因此他非常清楚这条鞭子的威力。
阳介看到美斯拉认真起来,不禁发出「咿」的短促悲鸣。
这个叫声成了战斗开始的信号——
「你这老不死的家伙到底在看什么网页呀啊啊啊!」
美斯拉迅速晃动手腕,鞭子的尖端瞬间逼近阳介。而且还不只是一击,她接二连三地使用巧妙的虚招,发出机关鎗般的连续攻击。
「哇!等、等一下!」
阳介毕竟在过去几次的交战中有了经验,机灵地躲过攻击,反而更加深了美斯拉的焦躁感。
巨大的魔音彷佛要切断、贯穿、撕裂客厅内的空气,整个房子感觉都在晃动。然而美斯拉却能够不伤害到周围其它物品,以穿针孔般的精确度瞄準阳介,实在让人佩服她的技术。不过阳介能在八个榻榻米大的客厅内躲过所有攻击,自然也是不容小觑的角色。
(这两个人怎么都不嫌烦啊……)
即使是如此高超技术的过招,在一哉眼中看来也不过是稀鬆平常的夫妻吵架而已。
他冷眼旁观双亲之间的战斗,和阳介一样轻巧地躲过母亲不时飘向这里来的攻击,準备回到自己的房间。
然而此时一道鞭击宛若瞄準死角般,重重地击中一哉的背部。
这一招是在不损伤衣物的状态下施予对方肉体上的打击,正是美斯拉得意的绝招『Break One』。一哉从背部到胸口都感受到集中于一点的冲击。
「好痛喔!」
他莫名其妙地回头看美斯拉。她以明察秋毫的口吻斥责:
「计算机里头的『女学生』是你查的吧?」
「唔……你说得没错。」
正值青春期的男孩绝对不会希望这种事被人知道,但一哉很乾脆地承认了。
因为如果胆敢在母亲面前随便撒谎,那可是会有性命危险的。
不论做什么事都要诚实,堂堂正正做人——这是他母亲美斯拉最中意的生活格言。
一哉老实承认之后,美斯拉喃喃咒骂:「我们家的男人怎么都这样!」接着立刻转回阳介的方向,再度展开烈火般的攻击。
「不要跑!可恶,给我停下来!」
「冷静点,孩子的妈!我只是在查数据啊!这些都是我下一部作品当中很重要的关键词欸!」
「哪有绘本会出现『旗袍』和『短裙』的!」
信口撒谎的阳介果然增长了美斯拉的怒火。
她的攻击速度加快两成左右,抽击声当中开始穿插着阳介「啊呜!」「哦呜!」的惨叫声。这一来局势就完全掌控在美斯拉手中。当阳介的动作因疼痛而变得迟缓之后,美斯拉就会展开集中攻击,持续鞭打直到对方的疼痛转换为快感的前一剎那。
她的信条就是:真正的惩罚,不可以唤醒对手「被虐待狂」的潜在性格。
(……胜负已分!)
一哉无法直视眼前的光景,偷偷摸摸地离开了客厅。
除了因为不想看到更悲惨的画面之外……
最大的理由其实是出自于内心的罪恶感。
(对不起,老爸!……其实『短裙』也是我查的。)
背后回蕩着父亲犹如末日降临般的惨叫声,但一哉只能在心中替他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