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N E O

在圣克雷斯学园东方，距离约二十公里的深山中——这里有一个除了一部分的相关人士之外，无人知晓的极机密机关，名为《中枢》。

周防比夜与千路美寻两人现在正站在位于设施内部的巨大房间中，两人的直属「上司」，也就是名为藏方的男子正直接对两人下达指示。

「——首先，让我确认你们现在的战斗力吧。」

毫无情趣的房间内响起了藏方粗鲁的声音。

房间的宽度约三十公尺，纵深约六十公尺。在这个连号称学园规模第一的第一格斗场都远远不及的空间里，除了这三人以外，不见其他人的蹤迹。唯一设置在房间前后两处的门也严密地上了锁，现在房间里头正处于完全和外界隔绝的状态。

其他的工作人员们全都在室外待命，同时也监控着房间内部的情况。

他们并不是在警戒着《神之观点》，而是警戒着在那之前的《力量》发动。

为了不被捲入速度与力量都大幅跃升的比夜所展开的战斗中，他们才退避到安全的範围之内。她的……不，她们两人的《力量》就是如此地强大，同时她们也是《中枢》永不厌倦的研究对象。

（……又得打倒那种实验品了吧。）

比夜大概又得和在残酷的培养技术下，被迫以剧烈的速度成长的实验体战斗吧。

闷闷不乐的比夜不自觉地望向美寻。

美寻依旧沉默不语，听到藏方的指示时，她连眉毛都没有动过一下。恐怕接下来不知道会发展成多么激烈的战斗，甚至还有可能像骏河台事件一样夺取她的力量，不过她大概也会不吭一声地接受吧。

比夜觉得这样的她相当可靠……同时也相当可悲。

「……我明白了。」

听完藏方的指示之后，比夜轻轻地点了点头。

看到比夜顺从的态度，这个男人的脸上露出令人不快的微笑，接着飞快地下达指示：「那么从现在开始，你们就跟前方的门里现身的『目标』战斗吧。」

藏方话才刚说完，位于比夜她们正前方的坚固门扉便缓缓往左右展开，门后浮现出人型的身影。

「——！那、那是？」

比夜巨时陆地大喊。

流线型的头盔，双尾围巾，额头上还点缀着锐角状的标誌……

那个全身包裹着黑色紧身衣的身影正是——

「E、E战队……？」

「没错。不过这只是利用原版的基因製造出来，并且经由人工培养而成的複製品罢了。因为还欠缺部分资料，所以他们的力量最多只有原版的百分之六十。」

「为什么会有这个……」

「这代表我们的组织正朝着下一个阶段进行形形色色的準备——顺道一提，原版的E战士似乎已经无力回天了。不过，正因为这个E战士是如此特殊的个案，所以才会被送到我们这里来吧。这支E战队是以原版的资料为基础，再加上我们的技术而製造出来的，也可以说是共同製作下的产物。」

「——！」

藏方话里的内容让比夜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

（送到这里——这么说来，那个E战士是……？）

不知道藏方是不是在想像比夜狼狈不堪的模样，他脸上又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别担心。我们并没有跟『那些家伙』联手。也就是说，现在是表面上看来像技术提携，实则互相刺探的阶段。正因为这些引退的E战士是『再怎么攻略也没有意义的对象』，所以他们才会兴起了把资料送给我们的念头吧。」

（这是怎么一回事……？该不会上级和E战士互相勾结……？）

当这些複杂的思绪飞快地闪过比夜的脑海时，从前方逼近的E战士已经快要抵达比夜的有效射程範围内了。

「——据说名叫E战士·兰司（Lance）。」

彷彿呼应着藏方的声音似地，比夜她们眼前的E战士将双手交叠胸前——接着出乎意料地缓缓向左右伸展开来。

逐渐分离的双手手心之间绽放出炫目的光芒，并且形成某种棒状物。

「哦？原来如此，那就是长矛（Lance）啊。呵呵呵……看来这家伙已经认定你们是敌人了——接下来，你怎么看呢？」

藏方开心似地比较起E战士与比夜的能力。当着即将揭开序幕的战斗跟前，藏方刻意要比夜进行确认。

「……对方的主要武器还是那把光之矛。从他的双手之间可以具体形成无数次的光之矛。虽然其长度会因应製造者的意志而产生变化，不过最长只达三公尺。此外，他也可以产生出小型光之矛，并且将之当成飞行道具来使用。他擅长的是中等範围的攻防战。虽然在力量、体力、速度方面比至今交战过的任何一具实验体来得优秀，但所幸对方身上没有貌似《S·O·M》的能力，因此，可以判断他没有发动《S·O·M》的疑虑。」

能够看穿一切现象的《神之观点》——比夜淡淡诉说着利用这能力刺探眼前的E战士所得到的结果。

「嗯……跟同时附送过来的资料内容几乎一致。呵呵呵，想不到那些家伙们也满老实的嘛。」藏方满意似地点点头之后，便问不容发地以兴奋的口吻发号施令。「来吧！战斗吧！为了让吾等【ARES】的力量举世皆知！」

这句话正是战斗开始的信号。

比夜虽然瞥了身旁的美寻一眼——不过美寻依然贯彻着沉默不语的态度，而且比平常还要来得面无表情。

（美寻……你这样真的可以吗……？）

即使透过彼此的《共有器官》也无法得知美寻的想法，让比夜觉得有些寂寞与焦躁，不过比夜还足下定决心地高喊——

「——Etend！」比夜的全身被深红色的光辉包围，眨眼间就变身成蝎子的战士。E战士立刻对比夜爆升的力量做出反应，逐渐缩短和比夜之问的距离。不管自己愿不愿意……比夜都只能选择背水一战了。

***

周防比夜与千路美寻原本隶属的组织并非圣克雷斯学园——更不是负起守护学园之责的【庇护者】。

和这两个对等关係的社群不同，这个组织的地位比学园更高——也就是位居统括学园与【庇护者】的立场。

那就是中枢机关【ARES】。

【ARES】是希腊神话中的女神「希拉」之子，也就是战神「爱力士」——就如同字面上所说的一样，【ARES】乃是过去的秘密结社【HERA】瓦解之后，继承了组织信念的集团。

组织上层主要是由【HERA】时代残存下来的改造人类和研究者们组成，为了复兴在过去的战斗中未能发挥威力，而被封印起来的能力与技术，他们至今仍不分昼夜地进行研究开发。

当然，机关也从过去的失败中记取教训，并且慎重地进行各种活动。事实上不管是圣克雷斯学园，或者是支援学园的特殊任务部队【庇护者】，都不过是中枢为了打进社会而摸索出来的可能性之一罢了。

知道这个事实的只有极少部分的学园相关人士而已，大半的改造人类都不知道自己受【ARES】的信念统治管理，反而深信自己是出于自己的意志，专注地迈向与人类和睦相处之道。这就是现状。

【ARES】以坚定不移的意志为根基，位居所有改造人类们的顶点，同时也是宛如规範一般的存在——【ARES】的目的是让改造人融入人类的社会，以及排除妨碍他们的E战队。

虽然机关的目的除了夸示本身的技术之外，以及为了被击溃的改造人类们重新建构起新的世界，不过几乎所有学园里的学生们都不知道【ARES】的存在……

不管是比夜现在仍在修习中的《神之观点》，或是解析调查这个异于武装化外部骨骼的全新变化型态，全都遵照【ARES】的指示进行。

「——呜！」

利用E战士·兰司的基因製造出来的複製品——他的双手毫不问断地反覆攻击，正面吃下这些攻击的比夜不由得惨叫出声，并且被击飞到墙边。

（这、这样……只有百分之六十……？）

E战士·兰司的外型、攻击手段、战斗力……全都异于过去曾经袭击学园的E战队，让比夜陷入了预料外的苦战。

比夜并没有误判对方的能力，而是因为对手太强了。

「你别插手。」

藏方斥喝着反射性走向比夜身边的美寻。他的语气既严肃，又带有强烈的愤怒。

「你不是判断用这种变化型态可以打得赢吗？那就好好给我表现吧。你不是要让我看看不需要用上力量的证据吗？」

藏方这句话显然是挑衅。

看到比夜坚持拒绝使用「美寻力量」的战斗方式，藏方打从心底感到焦虑不已。

「呜……」

「你看，他又攻过来了。还不快点摆好架势！」

面对着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的比夜，藏方毫不留情地开口斥责。

在比夜因为轻微的脑震蕩而游移不定的视野中，浑身漆黑的物体正朝向她急速地逼近——面对着逐渐接近的黑影，比夜从高举的尾巴前端同时射出了总计六发的毒针。

这些即效性毒针只要有一发轻轻地掠过目标，便能够立刻夺取对方身体自由——这些毒针发出连续的空气压缩声，以E战士为目标笔直飞去。

即使喷射而出的毒针宛如闪光一般难以目视，不过E战士却没有降低朝比夜接近的速度，反而用手中的光之矛轻鬆将这些毒针全部弹开击落。

「——！」

比夜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兰司手中挥舞的长矛底部立刻从侧面重重地打向比夜的脸。这记重击让包覆在比夜头部深红色外骨骼产生龟裂，细小的碎片四处飞散。

看到宛如人偶一般被打倒的比夜，

「……」

终于按耐不住的美寻从袖口伸出了好几条锁链，缠住了兰司的脚，试图牵制继续追击下去的兰司。

正可谓千钧一髮。兰司挥下的长矛前端落在距离倒在地上的比夜不过十几公分的地面，并且发出「铿锵」的硬质声响。

「比夜小姐。」

「哎咿！」

因为美寻的行动而总算回过神来的比夜，迅速地展开藏在右手内部的成对刀刃。

「呵啊啊啊啊啊啊！」

形状宛如前端微微开启的剪刀般的刀刃，朝着兰司的腹部砍过去。

刀刃砍进肉体，切断肌肉组织与内髒的触感，让外骨骼底下的比夜不禁眉头深锁。

「噢呜。」

E战士·兰司的头盔底下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悲鸣之后，比夜手中的肉体突然无力地垂落下来。

（结束了……吗？」

比夜俯视着溃败沉默的E战士，重重地叹了口气。

结果没有美寻的支援，比夜还是无法赢得这样的胜利——看到如此窝囊的结局，至今为止一直在墙边静静地观察一切的藏方还是难掩心中的怒火。

「你……」

「呜。」

走向比夜身边的藏方单手扣住比夜的喉头，并且把她悬空提起来，

而且在这个状态之下——

「Etend。」

深褐色的外骨骼立刻包覆起藏方的身体，藏方眨眼间就完成了战斗型态。

那身姿态既勇猛，又有份量。

藏方头上两只巨大又弯曲的角，雄纠纠地指向天际。

从他的手肘延伸出成对的弯刀。点缀在弯刀上头的突起物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辉，让人产生一种不吉利的联想。

压倒性的存在感。和拥有锯齿锹形虫原型，全身又包覆着厚实的攻击型盔甲的藏方相比，比夜的身体简直就像婴儿般软弱无助。这样的藏方利用飞越性攀升的力量，使劲地勒紧了比夜的脖子。

「给我安静地看着。」

在那一瞬间，美寻反射性地想沖向比夜身边。不过藏方举起包覆着外骨骼的手腕，冷淡地阻止她接近。

「…………」

在沉默不语的美寻的观望之下，拥有成对的巨大双角的战士再度回头面向比夜，并且在提起比夜的手上一口气使足了力道。

「呜……呜……！」

双脚已经离地的比夜陷入了几乎悬挂在半空中的危险状态。

「我一开始应该就说过了。让我看看你们的战斗力。不过你却无视我的话，执意不使用美寻的力量和E战士进行战斗，结果就是现在这副丑态——真是太不像样了。」

「呜、噢……啊……」

呼吸器官受到压迫的比夜，口中吐出了奇怪的呻吟声。

即使看到眼前的状况，男人依旧没有鬆手，并且继续说出辛辣的言论。

「要玩友情游戏也该适可而止……别忘了，要是你们没有习得《神之观点》的话，就绝对无法开拓我们改造人类的未来。伙伴中也有入主张只要E战士存在的一天，就集【庇护者】与学园的学生之力抗衡到底。不过要是演变成这样的话，同胞们的生命又会暴露在危险之中了吧？」

「……呜……呜。」

比夜的手腕无力地垂落下来——一道微弱的力量寄宿在比夜垂落下来的指尖上。

没有漏看这一点的藏方接着说出直接激励比夜内心的话语。

「能阻止这种事情发生的不就是《神之观点》吗？」

「——！」

那句话是暗示。

或者应该说是胁迫。

这句残酷的话语一口气将比夜逼迫到不得不接受《神之观点》的精神状态。

当手上传来比夜剧烈的颤抖之后，藏方才鬆手释放比夜。身体失去支撑的比夜凄惨地跌落到地上。

在那一瞬间，原本负伤倒卧在地上的E战士又再度袭击而来。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比夜的攻击让控制机能发生故障的缘故，E战士并不是扑向比夜，而是袭击站在比夜身旁的藏方。

E战士握着光之矛的手使劲地往后拉，箭在弦上的光之矛来势汹汹地射向藏方。

「去……没用的废物！」

藏方闪都不闪，直接把身体暴露在攻击之下。

藏方单凭一股气势，迎击笔直地朝胸口中央飞过来的光之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