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空中飞驰着。
从睁开眼睛到现在还没有经过十分钟,正是身上还残留着床铺的柔软和被褥的温暖感觉的时候。没睡够的我只能半睁着眼,几乎完全凭感觉在街上移动。
我利用着电线杆之类的东西,从居民家的房顶跳到另一个房顶这样移动着。
我,白姬彼方,正在以俯瞰般的视角在所居住的大枝镇中疾驰。
当然,这不是梦。……如果是梦该有多好。
「被家人所威胁」,如果这样说的话一定会在舆论中引起轩然大波吧,然而这是实情。我就是因此成为了魔法少女。拜此所赐时常听到一般人所听不到的噪音,而且每次听到都一定要赶去战斗——过上了这样的日常生活。
虽然不是想特意证明这一点,我的右手现在理所当然地拿着战斗用的武器——魔法少女的魔杖。
嗒、嗒。我轻快地跳跃着。脚上每发一次力,身体都会被一股漂浮感包围。
被红色缎带绑起的双马尾,在重力作用下会随着每次跳跃而摆动。我最大的特徵——白银色的头髮——最近又变长了,几乎到了能卷到大腿那样的长度。这样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超过我的身高(143cm……成长停止中)吧。
「呼……」
想打一个大哈欠又打不出来,只好把打到一半的哈欠硬生生地咽回去。
「……嗯咕」
把积聚在口腔中的空气一古脑咽下。
即使一点也好,为了能把困意赶跑,我尝试着睁大眼睛。然而东边的天空中渐渐浮现的朝霞的光芒对刚睡醒的眼睛来说刺激实在过于强烈,只好再次闭上眼睛,眼角有泪划过。
困意马上接连袭来。
毫无破绽的连续攻击——好想就这样乾脆认输算了。
(不,不可以用这种打扮睡着……不对,话说好像失去意识的话变身也会解除来着吧)
一边想着这种有的没的事情,一边用空着的手轻轻地拍打脸颊。
时近寒冬,大枝镇也吹起了如果没有防寒措施的话会受不了的冷风。但是即使这冻彻肌骨的寒风,也无法打倒睡魔。不如说,我现在并不觉得有多么冷。虽然这是体内流动的魔力的影响,但是即使身体能力提升了,也还是没有对抗困意的办法。
之所以会被如此强敌(睡魔)围攻,是有深刻的理由的。深刻到令人难以启齿,同时满溢着痛苦的理由。
(——冬天的被褥简直是兇器啊)
不管多么坚强的心,一旦接触到那种深入心底的温暖,决心和觉悟什么的也会立刻化为乌有。
一言以蔽之,都是被褥太温暖的错。
「而且说起来,要在这么大清早去消灭噪音什么的……」
我不禁抱怨起自己的任务(虽然不想认同)。
「喂喂,彼儿。」
对着明显睡昏了头的我,搭档发话了。
「明明马上就要开始战斗了,你还一脸放鬆是怎么回事?」
声音来自正襟危坐在我肩膀上的金色的猫。彷彿会出现在数学课本里一般规整的三角形耳朵,本人相当中意的ω形嘴边生出的鬍鬚,让人有时忍不住想去抓一下的尾巴。一只从头到脚都堪称完美的猫。应该是比较娇小的体格,但是有时觉得每次看起来它的体积都不一样。
「……魔耶露」
我叫出那只会说人话的猫的名字。
这是,离身边最近的异常。
如果要比喻这存在的话。
说到纳豆就要有葱。
说到咖喱就要有酱菜。
说到炒麵就要有生姜。
——然后,说到魔法少女就要有会说话的猫。
「喂喂!能不能别用这种平民的比喻来说咱!而且几乎都是即使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种级别嘛!至少也要说成『说到米饭就要有腌萝蔔』吧!」
「快向腌萝蔔道歉。」
「咱还不如腌菜?!」
因为大受打击,原本就大的瞳孔变得更大了。那瞳孔的颜色也像鲜红也像暗红,要说的话就是红宝石色吧。
不管是全身的金色还是瞳孔的红色,明明身上有如此鲜明的色彩,然而——
「真是的,刚睡醒的彼儿简直是抖S啊!抖S!哎嘿嘿嘿……真不愧是彼儿,可攻可受。」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用手刀一把敲醒正在妄想中的下流猫,我问道。
「话说为什么魔耶露能大清早就这么精神啊?明明是我先睡醒的,但是我要变身的时候你已经完全清醒了呢。」
对我的问题,魔耶露发出一声露骨的叹息。不是「唉」,而是「唉唉?!」这种感觉。真让人不爽。
然后魔耶露抬起头来,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认真地说道。
「怎能败给区区睡魔呢!魔法少女的变身就要开始了哦!」
想看魔法少女的变身场景的愿望>>>>>魔力带来的身体强化
我脑海中浮现出讨厌的不等式。
(魔法少女的强大是心中信念的强大……某种意义上来说魔耶露才是最强呢……虽然最差劲)
魔耶露无视我複杂的心情,保持着能使脸看起来最帅的角度,继续热情地侃侃而谈。
「听好了,虽然咱说过很多遍但是咱还是要说,无论是把变身场景快进掉的家伙,还是利用这个时间去倒茶的家伙,还是在意家人的眼光而换台的家伙,咱都绝对不能饶恕!那可是在仅仅30分,哦不,24分的短暂时间中送的一份大礼!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哦!这都要无视或者错过什么的简直不可想像!为了能看到彼儿的变身场景咱就是变成游魂也——」
——以下省略。
「总而言之,嗯,那什么来着?哦,没错!骄兵必败!」
「为了特意说这成语居然绕了这么大一圈……呼哇~」
因为听了毫无用处的长篇大论,又开始打哈欠了。魔耶露看着一脸惺忪的我,轻咳一声。这样强行把这话题告一段落之后,又换成了别的话题。
「嘛……虽然咱也明白这一点,各种意义上来说你已经习惯了嘛……」
它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偷瞄我的身体——确切的说是身上的衣服。这视线简直像是能够证明魔耶露确实是魔耶露一般淫蕩。具体来说,那视线完全锁定在了迷你裙的闪光上。
我彷彿要从那股视线里逃开一般,用手按住了那既柔软又触感好的布料。
「才没习惯!……才没习惯呢!」
纯白的鬆鬆垮垮的衬衫,天蓝色的清凉迷你裙。小件也是色彩丰富,像樱色的领带,鲜红色的缎带,漆黑的绑腿裤——它们包裹着我的身体,不如说是贴紧、装饰在身上。
打扮成这样并非是出于我的兴趣,而是变身的时候会强制变成这个样子。
为了守护和平而消灭噪音。……只是,以女孩子的装扮。
看起来我的男性的自尊心和世界的和平是成反比例的。
「什么才是和平啊……」
「总之,本来最近的噪音就都在变强,可绝不能放鬆哦。」
若无其事地将我的吐槽无视掉的魔耶露总结道。
「了~解。我知道的嘛!」
我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于是继续眺望着朝霞。朝霞比刚才看起来更明亮究竟是因为意识已经清醒了呢,还是因为太阳在不停地慢慢升起呢?
我又忍着流泪闭上眼,这时,肩上传来魔耶露微微低语的气息。
「……如果彼儿陷入危险的话,这次,咱一定要……」
明明我的听觉也应该得到加强了,却听得不是很清楚。只是,从声音的语调看来是自言自语——而且感觉好像带着相当强的决心。
「你刚刚说了什么?」
虽然觉得追问的话显得有些失礼,但总之还是先问一下。
但结果魔耶露,
「什么也没。看!快要到了哦!」
这样一边敷衍着,一边指着前进的方向。
——嚓嚓嚓嚓。
「各种意义上已经习惯的东西」,其中之一正在侵扰着我的大脑。叫它杂音也好,噪音也好,总之是没有秩序的声音。一般人听不到的,预兆。
它就在附近轰鸣着。
「总算实在它跑出来之前先到达了。」
我和魔耶露在声音的发生源等待时机。
地点是在布满公寓的住宅区中间的广场。佔地面积也很大,而且好像每年在这里都要举行好几次小型的节庆。一到了冬天就变得不怎么使用,能看到四处生出的杂草。明明脚下的土这么坚硬,这些杂草还真是顽强啊。
天空还没有显出白天那样透明的蓝色。不过再过几十分钟,太阳就会完全升起,市街也会活跃起来吧。
「差不多是早起的人开始活动的时候了。……虽然我想最好在被人发现前,把它收拾掉。」
「彼儿真是的,明明有认知阻碍所以不用那么太在意的说。不如说让人看吧,让人们都看到吧!因为没人会知道你是白姬彼方,所以你现在就算一丝不挂也咕啊」
我把手指戳进它嘴里,魔耶露果然被噎到了。
能断断续续听见的噪音比起刚才用更快的节奏在响,这周围瀰漫着一股彷彿要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气氛。
噪音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时响起的声音,有点像新生儿的啼哭。根据响声大小来推测它的强度的话,这次的噪音看起来——是弱逼中的弱逼啊。
景象在歪曲。扭曲地,杂乱地。如果一直盯着看的话一定会头晕的这种景象,果然是因为已经习惯了么,并没给我带来什么大的动摇。
嚓嚓——
「彼儿,要来了哦!」
渐渐地有异形出现。
从空间的歪曲中掉落出黑色的块状物。就像榨乾黑咖啡的最后一滴那样,扭曲的景象也恢複了正常。啪嗒一下掉到地面的那个东西,一瞬间像水洼一样扩散开来,但接着就开始收缩。
成型的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一个不定形的黑色块状物。
「是『半吊子』么。」
被各种残缺的感情掺杂在一起,什么东西也变不成的存在。
噪音的形状由人们的感情所决定。比如说从强烈的恶意生出的会变成兇猛的野兽。但是如果各种不完全的感情掺杂在一起的话,就会变成这种不定形的东西……大概。
(这次是弱逼对我来说倒真是帮了大忙啊)
没理由等它先动,于是我一蹬地面跳出去,裙子随着翻了起来。虽然不像田径选手那样完美的起跑,但全身也带着充分的速度。
「喝呀!」
缩进距离,将overthere直劈下去。依靠无法想像是从这纤细的手臂中发出的强劲力量和速度,魔杖划过一条直线轨道。
「……!」
轨道正下方的噪音对这一击反应倒是非常迅速。
扑溜一下向旁边一动,滑到了我的右对面。而魔杖径直击碎了地面,前端装饰着的透明宝石有一半嵌入了地面。
「被避开了,彼儿!」
「交给我吧!」
自然流动的对话之后,我把浑身力量送入魔杖。就这样一半嵌在地面里向着噪音的方向挥去。
咯咯咯咯!
魔杖强行一边击碎着乾燥的地面一边滑动。
「!?」
噪音向后躲闪但没有完全避开。攻击命中了「半调子」。魔杖击碎了一部分身体,将其切开。被切碎的一部分就在空中变成了闪光的粒子,溶化在了朝霞中。
但是噪音也并不是单方面被虐。即使被打飞了,也从身体中刺出了一根锥子。能够千变万化的的刺突。我冷静地拉回魔杖,然后直视着从正面强势飞来的刺锥,就在即将刺到鼻尖的一剎那,向旁边一挥。
刺锥的轨道向左偏离,从脸的旁边飞了过去。只有风产生的压力划过脸颊,抚过耳朵。
「只剩一点了,一口气干掉它!」
基本上只站在我肩上观战,用来活跃气氛的魔耶露说道。受此激励的我,一边想只要躲到锥子的反对方向就好,一边攻向已经变得小了些的噪音。
「Over——」
一边高喊着自己的原初之钥的名字,一边切割着地面。
我发出了必杀的一击。
「there!」
魔杖从地面弹起,彷彿要将正在前进直线上的噪音击飞到空中一般——
——瞬间。
听到了高亢的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