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声音在耳朵深处回蕩。
脚没着地般的感觉,胃底掏空般的不安感,呼吸急促。
指尖是湿的。
鲜红、黏滑的液体。那里面没有暖意,已经丧失暖意了。
为什么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那时候也是,十年前也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而已。
看着那个黑色身影。
鼓动招展的黑斗篷有如黑暗编织成的羽翼。
逼人直视的冰冷刀光,教人想起那本来的用途是兇器。
那双发出金光的眼睛没有任何温度。
她起舞。
只有我看得见的舞。引来死亡、引导死亡、宣告死亡的舞。
啊啊,对喔。死神就是这么一回事。
……跟我们……不一样。
「那么,今天放学就是排名赛了……」
午休时间,我们班关上教室所有门窗,进行最后的作战会议。
站在讲桌前的人是镜,黑板上写着出场选手的名字。
我、克己、镜、体育股长杉村、田径社的安冈、女子排球社的长谷川同学。
「有人对选手不服的吗?」
「我有异议!安冈可能是可疑分子!」
率先出声的人是滨田谍报员,他指着位子坐在不远处的安冈大吼。
全班都看向安冈。
「哼……」不过他浮现了无敌的笑容,站起来张开双臂说:
「你们就这么嫉妒我交了女朋友吗?昨天整整调查了一天,不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吗?」
「唔……!」
看到安冈展现胜者的从容,滨田懊恼地唔了一声。
「是吗•。」
我看向镜。
「是啊,很遗憾的,他们的关係并没有可疑之处。虽然也试着散播过劈腿之类的谣言,但是完全没效。」
「我们是两情相悦的。昨天睡觉前也讲了一个小时的电话,早上还有MCall!那些閑言閑语根本无从趁虚而入!」
安冈虽然洋洋得意,但班上男生的视线却充满憎恨。
「总之,因为他体能过人的关係,不可能不派他上场,只能请他加油啰。」
「哼,就让你们见识得到了甜蜜负担的男人的强悍!」
「这句话,你在之前的排名赛也讲过。」
「噗呃!」
听到我的喃喃自语,安冈当场按着胸口跪下。
「笹仓真狠,毫不留情地挖别人过去的疮疤。」
「有未婚妻的人,讲话的狠劲也不一样。」
哦,我受到微妙的责难?算了,有件事更令我在意。
我缓缓地举手对镜说:
「我有问题,为什么选手包括你?」
「不是因为我可爱吗?」
死神说了奇怪的话……
「关于这点就由我们来说明。」
在我要反驳镜时,抓住我肩膀的人是杉村等实践部队及斥候部队的成员。
「咦?等等,唔哇!干嘛啦……」
我被至少十名以上的臭男人,抓着带到教室后面的角落。
然后,要我坐在地上围住我。
「你、你们想干嘛,霸凌吗?太难看了。」
「讲话不要这么没礼貌。我们只是希望你同意我们推荐镜同学上场。」
杉村这么说着,在我面前单膝跪地,视线稍微由下而上看着我。
「就算要镜上场,也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打排球喔。」
「跟那无关。」
「什么无关,排名赛是……」
「听好!排球是跳跃的球技喔!」
充满霸气的强劲话语……本来应该是这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杉村压低音量,只让我一个人听见。
「……把幸福……分给我们……」
「不是,我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镜同学上场的话就会跳……然后就会弹……很多部位都会……」
以杉村为首,所有人红着脸看地上,然后真的很小声地喃喃说了:
「……像是胸部……屁股……」
「开什么玩笑——!就因为这种理由——」
「妈的,你说什么——!意思是你一个人独佔幸福就好吗——!」
呜哇,惨了。我明明打算髮飙,却换对方发飙了。
「宣告:要是你不同意镜同学上场,就不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有意思,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屈服吗?」
我缓缓握紧拳头,大胆地笑了。
但杉村跟我刚好相反,彷彿死心似地全身放鬆以后,表情冷若冰霜地喃喃说了:
「我们同志之中的数名会对你下手,当然是指支援御柱克己——」
「镜上场有什么问题呢?完全OK嘛。」
虽然不确定,但我感觉到非比寻常的「身」命危险,因此我竖起大拇指爽朗地这么说了。镜,对不起。虽然感觉像出卖你,但是对我来说自保比较重要。
在逐渐高涨的紧张感中,比赛时间到了。
我们为了换上体育服,前往校内更衣室。
更衣室当然是男女分开,不过途中会经过同一条走廊。我和镜跟其它人稍微拉开距离走在后方。
「你啊,知道排球规则吗?」
「没礼貌。这我好歹知道啦。」
「你打过吗?」
「我曾经在脑海里特训过。」
「那样不叫打过好吗!」
「没问题,船到桥头自然直。而且我在那边的世界也读过好几次。」
她一脸极其认真的表情,笔直看着前方这么说了。
「……读过什么?」
「排球甜心……」
「我有问题。有件事我感到不安,可以问吗?」
我打断她的话,镜不满地嘟着嘴看我。
「你们死神的专门知识,基本都是来自漫画吗?」
镜当场别过脸去,她没有否定。
「真的假的!我们的性命居然交给这种家伙管理吗?」
「怎样啦!又没有问题!」
「就是有我才大喊!」
「我会拿出成果的!拜託等到没拿出成果时再抱怨!」
恼羞成怒了。
不光是排名赛,今后各方面也教人不安起来。
「还有,※那本漫画跟现在的规则已经不一样了。」(译注:那是1970年代的作品。)
「咦?」
这点似乎出乎意外,镜稍微透露出焦虑的神色。
「总之要赢喔。」
「那、那还用说。我讨厌输啊。」
镜哼了一声,双手环胸这么回答。
我们换好衣服进入体育馆,等待着我们的是设置在馆内中央的排球场地与比赛对手——六班的选手,以及掩没墙边的观众。
其中同年级的人特别多。理由很简单,预先看过别班的表现以后,下次就有办法让自己佔上风。
「哥哥——加油——」
从观众一角传来熟悉的声音,只见小桃大大挥舞着手。
虽然在众人面前有点害羞,我还是微微挥手回应。
「恭也……敌队选手不寻常……」
克己这么低语,声音显得疑惑。我看了对手也当场皱眉。
六班的选手不出所料,有三名排球社的正式选手,只不过剩下的三名是……女生。
她们长得没有特别高,似乎也不是女子排球社社员。
另外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个穿制服的女生在。似乎不是六班的人……
「……美……美雪……?」
安冈从我们身后发出高八度的声音,摇摇晃晃地接近球场。
「为、为为、为什么你会在那种地方?你、你、你要加油的球场不是这边吗?」
我们三班所有同学顿时明白这幅构图的意义,不禁一齐仰天长叹,里面只有超越愤怒的悲哀。
这时候,恐怕是那个美雪真正的男朋友,也就是六班的排球社社员之一朝安冈浮现了教人厌恶的笑容,故意搂着美雪的肩膀靠向自己。
「哼,就是这么回事。你应该作了一场美梦吧?」
「对不起唷——」
安冈颓丧地垂下肩膀低着头,我不曾看过这么沮丧的人——我才这么想,安冈的肩膀就冷不防上下抖动起来。
哭起来了吗……?
「呵……哈、哈哈……你们以为我会中那么明显的陷阱吗……?我不过是装成受骗的样子,好让你们掉以轻心罢了!」
他气势汹汹地抬起头来,但是眼睛充血通红,还挂着鼻水。
而且不时提高的音调更加深了他的可悲。
我们儘可能离他远一点,开始做伸展操。
「克己同学,身体状况没问题吗?」
黑峰对着在我隔壁做体前弯的克己出声问道。
克己仅抬头面向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