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要回死神世界。」
吃晚餐时,镜突然这么说了。
我含着舀了咖哩的汤匙,就这么僵住。
回去?回死神世界?回去……青蛙?(译注:日文的「回去」音同「青蛙」。)
「……呱?」
「你在说什么?」
我脑筋混乱地脱口说出莫名其妙的话,镜朝我投以怀疑的眼神。
啊啊,嗯,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见我多么不能理解镜说了什么。
我把嘴里的咖哩咀嚼吞下后,把汤匙放在桌上。
然后当场跪坐。
「我、我做了什么错事吗?」
我一开始就以丧家犬姿态观察镜的反应。
「咦?你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吗?」
镜讲得若无其事,她这么乾脆反而恐怖。
我把手放在大腿上握住,回想至今做过的事。
虽然是不可抗力,但是好几次闹进浴室。
同居期间,好几次镜不小心穿帮,我却刻意保持沉默偷瞥。
我也曾装睡,仰角偷看镜换衣服。
还曾经把抽屉柜露出来的镜的内衣拿来拉着玩,但这件事应该还没穿帮才对。 ,
再来是上次COSPLAY时表现得太忠于自我了。
还有之前在扫具柜有点太强硬了……
「…………」
我沉默地磕头。
「咦?怎、怎么回事?你做过那么多错事吗?」
「没有啦……该怎么说呢,总之对不起……」
我认为不管说什么都是辩解,一心一意道歉。
「你这样好像老公偷腥被发现而道歉。」
镜对着我摇晃汤匙,同时叹气。但是下一瞬间,突然满脸通红。
「老、老老、老公只是比喻喔!我、我还只是未、未未、未婚妻,而且那也只是为了让我能够在这个世界二十四小时陪着你所做的设定而已喔!」
「呃,那你为什么要回去?」
我保持跪坐这么问。
「更新执照。」
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回答。
「……执照……?」
「对,我才第一年,也没有违规,所以应该只要参加讲习一天就好了。所以后天傍晚我就会回来了。」
「喔……话说执照是什么?」
「当然是死神执照呀。必须从学校毕业参加讲习通过考试,不然就不能当死神喔。」
「我怎么记得你之前说死神从一出生就是死神……」
「直到大约一百年前好像都还可以无条件来这个世界,但毕竟还是有居心不良的死神在,所以就改成资格制了。」
「意思是,并不是所有死神都可以来到这边吗?」
「对呀,也有专门在公司负责事务的死神,也有只负责管理及指示要派公司的死神喔。」
「哦……」
……看来死神的世界也不好混嘛……
「话说你是隶属于叫梦幻什么的地方是吗?」
「梦幻回楼股份有限公司护葬部第三执行课。」
「那是那个……公司吗?」
「都说了是股份有限公司吧。那是在死神界无人不知的一流企业喔。能够跟我们公司势均力敌的,就只有生命树或拉普拉斯吧。」
「就算你举出一堆我没听过的名字,我也不清楚判断基準……总之你是所谓的社会人士?」
「事到如今还需要问吗?我一开始就说过了吧。」
第一次见面时的确是听过公司名称,但是因为镜一直在我身旁扮学生,所以我完全没这个感觉。
是哦……原来这家伙是社会人士……
「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你开始尊敬我了?」
「不是,我是觉得社会人士穿学生服,好像跟谎报年龄没两样。」
飕!
「嗯?你再说一次看看?我没听清楚。」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我扶正差点垮掉的姿势,一边保持跪坐,一边捂着被砍的胸口道歉。
不过镜暂时不在,就表示我将重拾久违的独居生活吗……
这是可以过健全高中男生生活的好机会!
自从镜来了以后,不得不封印的性慾可以解放了!
「我看你好像很开心嘛?」
「怎么会,我不曾想像过早上醒来你不在身旁的生活。」
我加强眼神力道这么说。
这句话是以免镜看穿我的心思,不过似乎正中镜的好球带。
「就、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开心啦!」
她满脸通红地从我身上别开视线。
「我买死神馒头回来给你。」
「……馒头名称感觉很讨厌……」
隔天——因为声响的关係,我醒来了。
我在床旁迎的地板半睁开眼睛,眼前是深蓝色的墙壁。
「……?」
我眯起眼睛思考那是什么,但是在得到答案以前,墙壁先往上移动了。
取而代之出现的,是脚。女生细长的——是镜的教。
啊,原来如此……刚刚那是裙子。
镜似乎已经换好制服了,我整个人不动,往上转动眼珠。
展现柔和曲线的小腿……感觉白皙柔软的膝盖背面……教人联想到健康、充满弹力的大腿……以及在裙子阴影下依然清楚分明的白与粉红相间的条纹内裤。
超仰角视野,诱人的透视图。
「…………」
视线继续往上移,看见漂亮的背部线条。
这时镜转身,背换成肚脐。
为什么要爬山,是因为那里有山——我想起这句话。目光无法从衣服缝隙间露出的肌肤移开。
不对,我志在更高处,往上移动视线。
——看到了!虽然因为制服的关係变成阴影,但我确实看到胸罩罩杯下面的部分。名副其实的山麓……而且山顶更附上令人联想到积雪的白蕾丝!
然后山头更过去是面带笑容的……镜……?
「早……早……早安……」
下颚不停地颤抖,我是不是确实道早安了呢?
那个答案因为镜的右手握刀挥下的关係而成迷了……
「对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呢。」
「哪有……不过那不算不可抗力吗……」
我按着被砍的头,在地板上抽搐。
哇,从头顶被劈成两半了。可比切西瓜的无情一击。
「算我拜託你,可别对代班的死神做出奇怪的事情害我蒙羞喔。」
「好,我知道啦……咦,什么?代班?」
我慌张地捕捉到差点听而不闻的单字,趴着的我抬起脸看镜。
「代班是怎么回事?难道有别的死神会来吗?」
「那当然啰。因为你『接近死亡』,要是大意疏忽,天知道会捲入什么麻烦。应该说你有爱往险境里钻的坏毛病,所以更棘手。」
「别这么夸我嘛。」
「刚刚那句话可以听成是在夸奖你,还真是了不起呀。」
镜一叹气,突然就眼睛变成金色并披上黑斗篷。手握着入鞘的死神镰刀。
「我差不多该走了,要是报到迟到,就会晚一天回来。」
「等、等一下啦,代班的死神是怎样的家伙?」
「你说呢?这我就不知道了。」
「你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像你一样住在这里?」
「毕竟对方是来帮我代班的,所以我想会吧。」
「呜哇……不会吧……」
Goodbye,我的single life(独居生活)……single dream(独居梦)……
「恭也……」
看我垂头丧气,镜不知为何脸泛红晕靠近我。
「我不在,你就这么寂寞吗?」
她冒出非常自恋的误解。
「啊,啊啊——嗯,很寂寞喔,所以你赶快回来吧。」
毕竟事到如今跟素昧平生的死神一起住只会更累人,跟镜在一起还比较轻鬆自在。
「真、真拿你没办法呢,谁教你没我在就不行。只是更新执照而已,我会赶快办完回来的。」
镜朝我投以愉悦的笑容以后,甩着斗篷仰望天花板。
她既没有声音、也没有起风地飘浮起来。
「那我去去就回。」
「好,路上小心。」
我一挥手,镜也挥手。然后咻……沉进地板了……
「……下面……是吗……」
我盯着镜沉没的地板嘀咕。
我还以为她会朝天空飞去,却是下面啊……死神的世界难道比较接近地狱之类的概念吗?
「那么……」
镜离开后,房间就剩我一个人。
我看时钟,现在正好是起床时间。就心情来说正是从梦中醒来……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