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无法静心休养的住院生活。
被奇怪的医生与奇怪的患者搞得连肉体都很疲倦。
不管哪一个都是名为死神的陷阱。我重新体认到,所谓的死神的确混进我们人类世界中。
话说黑岩医生我还可以理解,毕竟医生是一门救人的职业。
想必是在死期到来前,儘力防止人类因为受伤或生病死亡。
可是住院病患是扮演怎样的角色?这不是受保护的那一方吗?
难道是替同样住院的病患打气之类的保护方式吗?
我思考着这种事入睡。
然后迎接第三天早晨。
一醒来——
「嘶——……嘶——……」
黑坂泪就在我身旁酣睡……
耳边就是她的薄唇,每当她呼吸,我就为之战慄。
然后,另一名来访者令我惶恐。
「早,恭也~真是美好的早晨呢~」
那是笑容非常灿烂的镜。真正害怕时,人的脸颊会绷紧,然后形成非常悲哀的笑容。
此刻的我一定就是那样,脸颊的肉紧得发痛。
「我说恭也……你真的喜欢我吗?」
「嗯,喜欢,真心喜欢!」
明明想点好几下头,身体却因为恐惧而变得不灵活。
「我也喜欢你喔?嗯,喜欢喔。所以,你明自我现在的心情对吧。」
镜的眼睛闪耀金色光辉,手里握的日本刀溢出某种不祥的气息,就算称为妖刀都不为过。
太奇怪了,之前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明明互相化「喜欢」的心意为言语,却完全没有谈情说爱的感觉。
本来应该很甜蜜的话语,变成单纯的责难。
「听我说,镜!我只是睡着而已!是这家伙擅自钻进来的,我绝对没做任何亏心事!」
我为了保护自己,丹田使力大喊。
我只能用言语证明清白,只要让镜看到我真挚的眼神,一定就会明白的。
「唔嗯~恭也~……一个晚上六次也太多了……」
我和镜交错的视线正下方,泪就躺在那边,还说了奇怪的话。
而且还故意抱住我的侧腹部——呜啊!居然还不断扭腰!
镜看到这副德性,不可能保持平静。果不其然,她以瞳孔缩小的状态浮现浅笑。
「哦~你们好像玩得很开心不是吗?」
「不对!这家伙绝对醒着!明知道才讲的!喂!泪!给我起来!」
我抓住泪的头,要把她从身上剥开。
「啊嗯~不行!不可以那么激烈……咪咪很小,很敏……你说什么,混帐————!」
泪突然瞪大眼睛爬起来。
然后直接抓住我的睡衣衣领。
「咪咪小还真是对不起!要是有意见就想办法让我变大!我会感激你的!甚至要我奉献一生都愿意!」
啊啊……这女人到底是怎样,怎么有办法自爆得这么彻底。
我冷眼看泪,泪不知道是不是因此回过神来,脸上写着「糟了」环视屋内。
眼前是我。后面是眼睛变回黑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泪的骤变吓到——的镜。
只见泪静静地放开我的衣领,叹一口气。
「哼……我似乎中了奇妙的圈套,就算是我也无从迴避。」
「根本就是你自爆好吗!拜託你不要三番两次溜进别人的被窝里!」
「……三番两次……?」
镜抓到语病瞪我。跟她对上眼很危险,所以我别过脸去。
「哎哟——毕竟一个人睡很寂寞嘛——既然你有女友,分我一点温暖又不会怎样。」
「既然知道有女朋友就给我顾虑点!你就这么想要破坏我们的感情吗!」
「这点程度就会瓦解的关係,反正也不会长久的啦。」
「这点程度是不会瓦解的!只是我会尝到痛得要死的苦头!」
说到这里,我瞥了镜一眼。
「——~~……好害羞……」
只见镜满脸通红地看着地板娇羞貌。
我的话似乎有某个部分戳中镜的少女心。
这家伙还真单纯。不过我也没说谎,就算了。
「嗯,咳。所以呢,狐狸精就赶快回自己的窝。」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变好,镜双手环胸,带着得意笑容对泪说。
泪斜眼瞪我们家的死神。
「……你那是……炫耀吗……?」
彷彿从昏暗洞底挤出的声音。泪散发出凝重的气氛,爬下了床。
泪穿上拖鞋,拖着脚步走到镜前面,弯腰用鄙视的眼神看镜。
不输给泪那种态度,镜也以充满宙信的微笑迎击。
「没错,我和恭也的关係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瓦解。我们是名副其实的灵魂伴侣——」
「居然故意用手集中托高,你到底多想炫耀咪咪!」
「咦?」
意想不到的话,让镜不知所措。
仔细一看,泪的刻薄视线并不是对着镜的脸,而是她的胸部。
炫耀是指胸部?不是我跟镜的关係?
「别看我这样,只要我认真起来……唔!」
无视于我们的困惑,泪用双手用力夹紧胸部。
「只、只要我努力……只要拚死努力……区区乳沟……奇怪,眼前模糊了……?」
不管再怎么努力,只有睡衣的皱纹增加而已,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微微摇晃的肩膀,不知道是为了挤胸,还是因为快要哭出来。
镜一脸为难地看我。
「呃……虽然不是很清楚,总之对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泪的模样太拚命,种下意义不明的罪恶感,镜道歉了。
但她的谢罪引燃泪的怒火。
「不许道歉————!从容?那是胜者的从容吗?我可是被比喻成洗衣板之类的无机物耶!你能明白这种痛苦吗——!」
「什么……我、我还不是一样!被人说成西瓜、哈密瓜!而且肩膀容易酸痛,一样过得很辛苦!」
喔——镜终于也开始回嘴了。
啪叽叽!泪和镜近距离迸出火花。
「西瓜?哈密瓜?哈,充满水果味不是很好吗?最适合当成探病伴手礼了!」
「哎呀,洗衣板不是也很棒吗?以前可是家家户户必备的热门商品呢,大可以更自豪一点吧?」
「大咪咪根据惯性法则,只要往前摇一下,应该可以飞到无限远吧?冲到平流层都不成问题。」
「只要侧身跑就不会遇到空气阻力,应该可以创下世界最快纪录吧?而且想停住时只要转正身体,就可以用阻绝的空气煞车了。」
「喔呵呵呵呵!」
「呼哼哼哼哼!」
「喔呵呵呵呵呵呵呵!」
「呼哼哼哼哼哼哼哼!」
「喔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啪叽叽!
永远不会有交集的无意义唇枪舌战。
话说这段时间,两人渐渐露出笑容。那简直就是菩萨般的微笑。
但那恐怖得不得了,反而是旁观的我快要胃穿孔。
「……我说,恭也……」
「呃、是!」
突然被喊到名字,我挺直背脊。
「我可以砍她吗?」
「就说了不可以,她好歹是住院病患。」
镜摆出随时会使出居合斩的姿势咬紧嘴唇。
就在这时——
也没事先敲门,病房门就突然打开了。
我蹙眉看门的方向,以为又是黑岩医生。
同时镜和泪也转过视线。
「唔咦?」
「咦?」
「唔!」
我、镜、泪依序发出了宛如喉咙哽住的惊呼。
因为站在那里的人实在出乎意料。
我和镜反射性地看泪,接着立刻看病房门口。
说到泪,则是视线看着右斜下方,不断摇着项。
太难以置信了,站在病房门口的人,竟然是穿学生制服的『泪』。
穿着以白色为基调的连身洋装——位于同校区的私立女子高中——制服的另一个『泪』。
不对,她看起来比泪文静几分,气质彷彿清澄的水面。
而且头髮也比穿睡衣的泪稍微翘一点,泪痣也在右眼角。
只不过五官或整体简直是一模一样。
难道是……双胞胎?
「……我终于找到你了……」
穿制服的泪一喃喃开口,就走进病房,没发出任何脚步声。
穿睡衣的泪抖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想逃跑,脚稍微往后挪。
但,抢在那之前,穿制服的泪的右手高举到头上。
咻啪——!
「咿呜!」
又狠又準的手刀命中睡衣泪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