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寄宿在我的劍里吧，魔焰

「喂喂，漆原？是我。早月。想请你陪我一下。」

「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谁在跟你告白啊！我是邀你一起去买东西啦。」

因此，早月与静乃结伴上街去了。

那是诸叶成功加入实战部队那一周的礼拜日。

很不凑巧，天空阴阴的，谈不上是购物的好天气。

「今天真奇怪……」

早月发着牢骚，静乃无言地歪着头。

空气好像湿答答、刺刺的样子，总之就是很不舒服的感觉。

或者应该说是肌肤起鸡皮疙瘩呢……

虽然这么说，但假日无法更改，只能今天出门了。

她们摇摇晃晃坐了三十分钟的公车，前往位于重新开发地区的购物商城。

那是去年刚开幕的大型商业设施，看起来明亮新颖。从高空鸟瞰，建筑呈「コ」字型，中央部分形成一座庭园。里面有池塘、草皮以及能够让人饮食休憩的露台，非常赏心悦目。

不过——难得的美景却因今天奇怪的空气而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早月兀自打起精神，提振情绪。

「我想买个礼物庆祝诸叶升格为C级喔！」

「……我有点晕车……」

静乃心情超级郁闷，用手帕捂着嘴巴，脸色苍白。

「气死人！你很扫兴耶！」

儘管发着牢骚，早月还是多管閑事地轻抚静乃的背。

「……谁叫你选这么远的店。在附近买不就好了？」

「昨天我在教室这么一提，田中老师就推荐我一个好地方。」

「……你在网路上查的吧？」

「就算是我也不至于连老师都不理我好吗！这是真的！」

早月气沖沖地闹着彆扭，并没有发现自己不小心承认自己没朋友。

「……那么，你要送什么？」

「我对挑东西完全没把握，所以才邀你来啊！」

「……这种事你不要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因为，以前我曾经恶作剧地把掉落在路旁的玻璃碎片送给哥哥大人当礼物，结果他很高兴地说『我会珍藏一辈子』，最后真的这么做了耶。」

「……如果要晒恩爱，请到别处讲，好吗？」

「咦，为什么？我只是在说无论我送什么他都会很高兴，所以反而觉得困扰而已呀？」

「……我可以回去了吗？」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物色店里的东西。

女生购物总是很花时间。逛了一圈无法决定，自然要吃个午餐，休息一下。

彼此商量后决定到露天咖啡座用餐，便走向庭园。

「应该……不会下雨吧？」

早月一面向摊贩购买可丽饼，一面仰望着阴暗的天空。

一大片乌云早已如床幔般遮蔽了天空，甚至令人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周遭变得有些昏暗，令人无法相信现在是春意正浓的时节，而且是正午时分。

湿答答的湿气彷彿消失了。因此看起来好像不会下雨的样子——

相对地，让人觉得肌肤刺痛的紧张空气，却与时俱增。

（咦？这个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早月心中沉重地满溢着一股说不出来的不安。

即使走到能够边眺望池塘边吃东西的露台，在桌前坐下来大口吃着可丽饼，心情也完全好不起来。她于是严肃地询问坐在对面的静乃：

「喂。不只是天气，你不觉得今天有点怪怪的吗？」

「怪怪的，你指的是什么？」

静乃拿着可丽饼，愣了一下。

有不祥预感的似乎只有自己，早月觉得越来越噁心，尽量用语言把如何觉得空气有异状的情形描述出来并加以说明。

「我认为你说的才奇怪呢。」

不过，静乃只是一副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对于不懂自己的心情，只会说些惹人厌的话的静乃，早月正想说什么顶回去时——

咚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倏地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早月的思绪瞬间冻结。

从天空降下大量的水珠之中，早月的魂魄像是被人抽掉似的楞在原地。

不过，幸好倾盆落下的水势拍打着全身，早月旋即回过神来。

「这到底是什么！？」

下雨？雷阵雨？不，不对。

静乃转头望着池塘，张大嘴巴。

这是因为那里有某样东西，让这个一向冷静得令人恼火、惹人厌的优雅少女，暴露出这样的呆相。

咕……噜噜噜噜噜……

不——是某种「生物」。

一听到如同从腹部发出来的低沉吼声，早月就明白了。

被充满血腥味的吐息扫到，早月随即领悟。

仅微微瞥见那蠢蠢欲动的巨大影子，早月立刻理解了。

那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拥有如此巨大的音量、吐息以及影子的东西是何方神圣？

这个像豪雨倾泻下来的水珠意味着什么？究竟是什么？

当然，只需瞧上一眼，答案立即知晓。

不过，太可怕了，身体动不了。全身毛骨悚然。

让自己是一名《救世主》、熟悉的战术等等想法从脑中消失殆尽的压力，全是来自于那个家伙。

就像是黑压压地、无声无息地逼近的海啸一样。

被那恶狠狠的氛围给吞噬，觉得自己好像变成很渺小的生物而浑身发抖。

早月盯着放在桌上的双手，对着指尖命令。

（动一下……请动一下……动一动……请动一动，拜託啦……）

至少有一根手指动一下，感觉就能逃离这诅咒般的束缚。

不过——很可悲地，手指一动也不动。

在这期间，使周遭黯淡下来的巨大影子越来越漆黑。

在这期间，充满血腥恶臭的吐息越发强烈。

在这期间，低沉的吼声越来越接近。

越是着急、越是想不起让指尖动起来的方法的那种感觉——绝望的感觉，使早月无法睁开双眼。

所以，她清楚地听到——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好可怕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因恐惧而抽抽搭搭地哭泣的孩子们的声音。

早月猛然睁大眼睛，从座位上弹跳起来。

独自一人——与那个家伙对峙，瞪视着对方。

那是只大蛇。

是一只从地底扬起镰刀形脖子的巨大「独眼」蛇。

无法估算大蛇的全长。仅露出地表的部分就接近十公尺左右。

刚才的轰然巨响，就是那家伙从池底现身时所产生的声音。

刚才的豪雨，就是那家伙用巨大身躯钻出来时所产生的剧烈冲击力，使得池水瞬间乾涸，水花四溅，从空中喷洒下来的水珠。

这种怪物不可能是这个世界的生物。

也就是说，那是《异端者》，《救世主》的天敌。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早月百思不解。

她心里非常清楚。

所谓的《异端者》，是比天灾更突然、更残忍地降临大地的家伙。

早月过去所居住的城市深受其害，所以她很明白。

威风凛凛的大蛇就像高不可攀的大楼一样，而蛇眼就位于最顶端。

被那只具有细长瞳孔、恐怖至极的独眼大蛇斜睨了一眼，早月于是——

「放马过来！本姑娘当你的对手，你可得感谢我喔！」

虚张声势地大叫。

双手缠绕着金色通力，唤出稍小的剑，并隐藏住自己颤抖的双脚。

结果——真的太恐怖了——大蛇居然嘲讽地笑了笑。像是听得懂人话似的。

「真是个乖孩子呀。没错，你的对手就是我。可别见异思迁找别的家伙喔。」

早月吓得更加提心弔胆，逞强说道：

「漆原，听得到吗？你也该回神了吧，给我清醒一点！」

「对不起，我已经不要紧了。」

前一刻才恢複过来的静乃像是要挽回自己的失态，拢了拢她那头被水淋湿而变得沉甸甸、有如丝线般的黑髮，并以优雅的动作离开位子。

「是吗，很好。你立即连络校方。然后引导大家疏散，尽量让更多人——不，让所有的人逃离现场！」

「岚城同学你呢？」

「我要在这里儘可能拖住这家伙的行动。」

「可是，要跟《异端者》战斗——」

「『胜负取决于人数与合作』——你想说这是《救世主》的铁则吧！课堂上都学过了！不过，现在哪里来得及做这样的準备！？」

早月边摆出剑式边怒斥道。

大蛇用独眼快乐地瞅着早月甚至显得有点悲怆的模样，左右扭动着它那镰刀形的脖子。

「……拜託你别说傻话。」

「连我都逃走的话，不晓得这家伙会干出什么事吧！？」

如果放任这样的怪物到处作乱，会有多少人受害呢？会有多少人牺牲呢？

这附近可能会化为地狱吧。

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

（我当然也觉得很害怕……不想死……）

然而，如果为了自保而逃跑，自己大概就真的成为一个徒具虚名的《救世主》了。

（没错……在这里逃跑的家伙，不配做哥哥大人的妹妹！）

早月硬是挤出笑容。

什么嘛，对我来说，难道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棒的战斗理由吗？早月兀自逞强着。

沿着下巴流下的汗水，吧嗒一声滴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