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元素眾

街上有一支诡异的团体。

身高、体格差异甚大，但全员都身穿漆黑法袍，戴上兜帽，用仿造山羊颅骨的面具隐藏着面容。

他们列队而行，没有传出任何脚步声。

所有人都不发一语。

只有走在最前端如枯木般的老婆婆露出脸孔，每走一步，手中的铃铛也跟着敲响：

铃……铃……

宛如从冥界深渊传来的凄楚铃声。

这支诡异的团体，在光天化日之下、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前进。

令街道也染上了诡异的氛围。

但最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一个路人看着他们。

没有人上前盘问。也没有人为此吃惊或指指点点。

简直是独立于时间轴之外、亡灵的队伍。

其中一人乱了步伐。

她急速离开队列，走向一旁。

在她前方，有一对正在等红绿灯的母子。

其中年纪尚小的男孩子泪眼汪汪，大声叫道：

「妈妈！妈妈！有妖怪！」

像是被烫伤般放声大哭。

他的指尖明显指着那诡异团体的方向。

然而母亲什么都没看到。

她对突然陷入恐慌的儿子那反应感到困惑，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

离开队列的那人笔直朝男孩走去。

眼看恐怖的妖怪逼近过来，男孩终于忍不住开始打颤。

这时——

妖怪停下了脚步。

在男孩面前缓缓取下恐怖的面具。

露出拥有一头亚麻色捲髮、美丽女性的脸庞。

男孩看到后立刻停止哭泣。

母亲愈发觉得不可思议，但男孩的视线依旧紧盯着美女。

「你看得到我们的身影吗？」

美女语气温柔地发问。

男孩战战兢兢地点头。

「这样啊——你是《救世主》呢。」

见美女露出温婉的微笑，男孩虽然一头雾水仍以笑脸回应。

「那么，跟姊姊做个约定好吗？未来如果你做了奇怪的梦，为此而烦恼的话，就走一趟法国吧。『太阳摇篮』会欢迎你的到来。」

美女的话很难懂，男孩不解地歪着头。

于是她用那纤细的手指，触碰男孩的胸口。

接着以食指在他身上写下文字。

光的轨迹在衣服上游走，缀写出太古的魔法文字。

「好，结束了。完全不痛吧？」

缀写完成后，美女摸摸男孩子的头。

在那之后，她笑咪咪地跟害羞的男孩子分开，回到亡灵的队伍中。

『库洛耶——』

一名格外高大的男子叫出了她的名字。

『都到日本来了还忙着招募？真热心啊。』

他说的是法语。

取下严肃的面具，露出一张有着英挺鹰钩鼻的白人男性脸孔。

『有什么关係嘛？「打破凝滞，接纳新血，混而用之」。库洛耶只是遵从查理大人的教诲罢了。』

男子身旁的另一人也取下面具，一名黑人青年露出面孔说道。

『毕竟啊，在什么地方会有怪物一般的《救世主》沉睡着，这是谁都无法预料的。咱自个儿的看法啦，嘎哈哈！』

随后又一人取下面具，是名晒成古铜色肌肤的爽朗男子。

『擅自插嘴真对不起噫咿咿。我觉得灰村就是那样的人喔呜呜，日本不是盛产《救世主》的地区吗——？要是我搞错了的话先说声对不起噫咿咿。不过，安藤跟司波也是日本人吧——？虽然像我这种人就算帮腔也没什么用，但我觉得库洛耶小姐刚才上前搭话是正确的呜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噫咿咿咿——』

又一人取下面具，有着浅黑色肌肤的阴沉女子开始啜泣起来。

『哼，难笑的笑话也该适可而止吧？招募新血至少要设个底线，让东洋人加入具有光荣传统的「太阳摇篮」，本人可是坚决反对。』

又一人取下面具，神色满是傲慢的下垂眼白人青年露出了脸孔。

五人各自出现了五种反应。

听完这些后，那位唤作库洛耶的美女——

『抱歉打乱了队形。我只是想到，查理大人如果在这里的话，一定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所以才不知不觉就……』

她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并解释。

大多数的同伴都点头谅解，只有那名下垂眼的白人青年低声啐道：「哼，少搬出查理大人狐假虎威，女狐狸。」

这支队伍中的每个人都是法国分部的核心，而这五人更是做为其主力的《暗术使者》。

第十一代圣日耳曼最得力的亲信。

魔术结社『太阳摇篮』的最高门徒。

将睿智与魔力化为剑，位居黑暗一侧的圣殿骑士。

这群人被称为《元素众（Le élément）》。

特别是包含库洛耶在内取下面具的六人，全都是A级的高手。

『你们几个，别吱吱喳喳的。到了。』

被走在前头的老婆婆训斥后，库洛耶等人闭上嘴巴。

在他们前方是一栋白色墙壁略显斑驳、二十层楼高的建筑。

入口处用片假名写着「纽卡斯鲁饭店」。

『喂喂……难笑的笑话也该适可而止吧。查理大人住在这种烂旅舍里？』

『是谁个儿安排的咧？』

『库洛耶和艾米莉安奴吧。』

『查理大人提得太突然所以没有时间呜呜！对不起对不起噫咿咿！』

『哎，那个人总是任性妄为又爱给人添麻烦。这也没办法。』

『话虽如此，也算是这里最好的饭店啰？为了至少在空间方面自由点，把整栋都包下来了。』

『就叫你们几个别吱吱喳喳了么。真不像话。』

跟在抱怨的老婆婆身后，他们鱼贯通过大门。

柜檯的工作人员同样没注意到库洛耶等人的存在。

将其余部下都留在大厅，只有老婆婆和库洛耶等六名干部走进电梯。

老婆婆以外的六人俐落地褪下法袍扔开。

底下出现的是同样漆黑的装束。

他们身穿西装，腰间全佩着军刀。

来到顶楼，这里一整层构成单独一间套房。

走出电梯后，马上就来到套房专用的大厅，三张国产高级沙发以C字型围绕着玻璃桌，房间主人坐在正面的座位上，读着英文报纸。

查理抖着脚，连电梯门打开也等不及似的开口：

『真慢。别让我等啊。』

他一脸不悦地斥责下属。

库洛耶等人面面相觑，脸上全都写着『早猜到他会这么说』，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反省。

『没办法。继查理大人之后，要我们以这个阵容一起离开祖国的话，势必得向留守的人员详细下达指示。要求在一、两天之内完成太强人所难了。办不到的。』

库洛耶代表其他人出面辩驳，向查理解释过程有多麻烦。

不对，比起辩驳，那更像在顶嘴。但查理只是悻幸然地从鼻子「哼」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接着当然要给逞口舌之快的库洛耶一些惩罚——似乎没这回事。

查理随便招起报纸一扔后：

『喂。要站到何时？这样无法开始吧？』

他瞪着亲信们。

库洛耶等人再次面面相觑，确认脸上都写着『真麻烦』后，依序坐在左右两侧的沙发。

现代装潢的饭店。

一群青年实业家或公司的年轻高阶主管。

现场宛如新创企业的会议厅，然而，这里却是现代魔术结社的宫廷。

『所以，和灰村的交涉顺利吗？』

鹰钩鼻的巨汉——兹拉坦率先确认现况。

查理突然说要去一趟日本后，也不等属下们做好準备或事先安排，便独自启程出发，就日期而言也不过才三天前的事。

这个急性子的主人总是这样。

大家也预料得到，抵达后他想必就马不停蹄地跑去跟灰村诸叶碰面了吧。

『蠢问题。我看起来像成功了吗？』

查理脸色愈发不悦。

『嘎哈哈，这就是兹拉坦老大坏心眼咧。交涉成功的话他早就和咱们几个儿擦身而过，带着灰村飞回去了，哪还见得到面。』

『别笑了。你的笑声令人焦虑。』

『士隔三日再次看到查理大人不悦的脸，还真是大饱眼福啊，嘎哈哈哈！』

爽朗的美男子——达利欧豪爽地一笑带过。

查理的表情愈发像是吃了黄莲。

『对不起噫咿。老实说我认为查理大人这种人亲自去进行劝诱交涉，是绝对不会成功的呜呜。』

『明天换我去吧？若是让情况更加恶化，只是无端增添麻烦。』

查理瞪着那么说的阴沉啜泣女艾米莉安奴和黑人青年布雷兹——

『相信吗？明明我都主动低头了……第七人却摆出狂妄的态度打了回票。这份屈辱，岂能轻易忘记？』

库洛耶等人再次面面相觑。

所有人脸上都写着『你绝对没低头吧』。

然而查理完全没察觉到部下们的神情，继续说下去：

『我决定了。就算再强也不过是个不识时务的小鬼，採取交涉等等大人的手段只是在浪费时间。既然对手是小孩子，就该用对付小孩的做法。』

简直像冲口而出一般，查理愤怒地宣言。

库洛耶大吃一惊。

难道、该不会、已经？她在心中惊慌失措。

查理的独断立决并非一朝一夕，但凡事都该有个限度。

『请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