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B〉的休息室基本上是非常无趣的。负责待机轮班的人要注意不能疲劳,当然练也受到限制。格斗技和採用模拟枪的练习虽不致于禁止但也不鼓励,并严厉禁止使用真正的〈幻枪〉。
待机室里则时常备有辞典和参考书、以及数本杂誌,而且还容许自行携带漫画和游戏机,就连电视也一应俱全。另外,由于狩野总指挥长鼓励维持正常的生活,所以从深夜直到早上的当班如果想睡,众人不在待机室的床睡而跑去暂歇室的床上挤的情况也很常见。
只不过,既然是处于待机的状态,勇生心想那就不该悠哉地睡大头觉。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下出击当然是严格禁止的,但他认为应当尽自己所能在事前调整好身体状况才对。
再怎么样也不能把为了对抗〈STAB〉上层所收集的资料带进本部,于是在待机室预习和複习学校的课业便成了勇生的习惯。
只不过,他发觉自己的集中力比往常降低许多。
或许是自从上个周末以来,就没和鸭志田见面的关係吧。虽然也不是说有什么特别具体的事情要找他,但和他聊天感觉相当愉快。反正在创伦学院里也没有特别亲密的朋友,而且对优毅虽心怀敬意,不过过去以来发生的诸多事情在心里也留有疙瘩。
和鸭志田之间没有任何利害关係和因缘际会。也并无一同站在〈STAB〉如此特殊的立场,却能对他产生共鸣与敬意,勇生觉得这样的鸭志田就像个「同志」。优毅所说的道理并不难懂,可是能抱有相同的价值观、能为了共同的目标和正义互相协力的伙伴要比;曰通的朋友」要难以获得,而且是一种有价值的存在才对。
勇生也考虑过打鸭志田所告知的电话号码来联络,但是看起来对方家庭环境似乎有所不便,而且也不是有什么急事非联络不可,就被这样的现况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勇生认为由自己单方面鲁莽地涉入对方的私事很无礼。不管是再怎么複杂的事由,他都可以等待对方在必要时刻主动向自己开口提起。就像当初智笑美向自己所做的一样。
「呼哇啊啊……奥格尔真是一丝不苟的人耶。哪像我,早上在学校睡了一整天还是一样很没力。」
也不遮住嘴巴就打了个大哈欠的人,是今天和勇生一起负责当班的黛娜芙。本名叫做藤村志穗的高中一年级学生。同时也是勇生第一次造访本部时曾经见过面的人。
脱色过的浅亮色头髮和力求程度不过度浓艳的彩妆在一身黑的〈STAB〉战斗服衬托之下格外突出。她所佩带的大耳环感觉也不方便使用受话器。
「有吗,我只是因为自己喜欢才这么做的。」
勇生盯着笔记本,头动也不动地回答着。他游栘着眼珠向上一瞧,藤村正一边翻着杂誌一边修剪指甲。
「电视吵到你的话乾脆关掉好了?反正我也没在看。」
一直开着未关的电视画面上这时购物节目刚结束,晨间新闻正要开始播放。
「我是没什么关係啦。如果没放点什么声音的话黛娜芙你也会觉得无聊吧?」
「啊哈。奥格尔意外地还挺体贴的嘛。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正经到不行,感觉啰唆麻烦的怪咖呢。」
「……我才没有想当怪咖的意思。」
这时勇生想起镇所说的话。
善意的根源是自我满足。但别说是自我满足了,之所以不去理会藤村开电视只不过是因为自己觉得无所谓,并非真的是为她着想。
俗话说「爱情的反面并非憎恨而是漠不关心」。至于对勇生而言,对藤村既不感兴趣又不抱期待正是觉得无所谓的理由。恐怕她的想法也是一样的吧。会说出「把电视关掉好了」以表示关心的态度反而教人意外。
所谓的无意义客套閑聊,是勇生所不擅长的其中一项事情。这种不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意见和价值观,只是暧昧地互相配合说话的事他做不来,像鸭志田一样谈论严肃的话题比较适合自己的本性。
所以在这种时候自己为了避免冲突,最后就会变成漠不关心的模样。勇生将视线栘回课本上后,从新闻主播的口中传出了曾经听过的字眼。
【昨晚十一点左右,有数名不明人士闯进消费者金融的大宗·SPINGS钱庄的西东京分店,洒下可能是汽油的液体后放火燃烧,店长等五人……】
「喂!等一下、等一下!这是奥格尔你爸开的公司对吧?」
藤村发出兴奋的语气拍打着茶几。
「……对啊。」
虽然大家没有一一自我介绍过,不过在〈STAB〉里猎人的本名和身分资料可以随意得知。例外的只有贝妮朵拉堤一人。所以很自然地,勇生是海法温特控股的少东一事便传了开来。
如果说创伦学院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就是在那里像高出水家程度的暴发户为数不少,所以受到旁人异常眼光注目或己嫉妒的情况较为罕见。
「要不要紧啊?很像有很多人死掉了耶。」
「只是一间分店而已啦。我爸他人又不是在那里。而且那间店在目前经营的事业里也不是最突出的。」
就当是昨晚的头条新闻,报导仍持续进行着。
于通宵营业的店面里出现的犯人拿着似乎是特瓶的容器洒下汽油后,便当场纵火。火势一口气扩散开来,来不及逃走的社员虽成了牺牲者,不过所幸及时灭火,未让火势蔓延烧至附近的建筑物。只是犯人成了焦炭的尸体且身上未携带任何物品,以至于身份确认困难。据闻现在消防队和警察仍在现场持续搜证调查中。
「这应该是那个吧?数年前不是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吗?以纵火作为威胁强盗抢劫的案件。」
「不能相提并论啦。这个犯人的目标不在金钱,我想犯人从一开始就打算让自己也跟着一起死了吧,而实际上也真的被火烧死了呢。」
为求缓和人事成本与使用者的心理抵抗,近年来有减少以往的营业所,并增加无人ATM设施的倾向。而目标金钱的强盗与其锁定有人看顾的店面,使用重装备连同机械一併带走的粗
相较之下纵火确实是相当简单的操作手法,可是这回的犯人什么要求也没提出,忽然就用汽油放火。
「这是怎么回事?他是没钱吗,不然为何要做这种事?」
「我想动机应该是报复,或者是出自于义愤吧。」
「义愤?」
藤村煞有其事地歪着头,看来她无法理解何谓不沾染上利益的行动。
「也就是说犯人断定我爸的公司是种邪恶,所以犯人大概心想就算是拿自己的性命做为代价,也要施以惩罚。」
「好过分喔,不过那样也太奇怪了吧。因为在那里工作的人是无辜的啊,要杀的话也是杀奥格尔你的老爸……啊,对不起……!」
藤村慌忙遮住自己的嘴巴。
「没关係,反正我爸在外头四处结怨也是事实。」
话一脱口说出,勇生的嘴便稍微变得僵硬了起来。
若牺牲者是恶人的话,杀人者的罪状会被减轻吗——勇生回想起前几天奈榇所出的难题。在无意间,对于父亲的嫌恶和轻蔑减缓了对犯罪所感到的愤怒。明明直接受到伤害的营业员们身上,并没有背负着非被杀死不可的罪恶才对。
新闻主播继续解说着,虽然事件的经过有被合作的保全公司监视器记录下一部分,可是大火发生之后现场的摄影机便发生损坏的缘故,详细的状况并不清楚。
呵敝公司依照法律进行正当的营业,会遭逢这种莫名奇妙的状况实在令人不甚愉快,我们期待警方会有适切的搜查行动二
主播念诵出SPR,NGS社长的声明。社长并非史朗,他是幕后大老闆。
「总、总之这件事就交给警察吧。死掉的人虽然很令人同情,不过奥格尔的老爸既然平安无事那就好。啊哈、哈哈哈……」
藤村笑得很硬。
她说得没错。这件事和自己没有关係。〈STAB〉的猎人虽从属于警察机构,但那也凡针对非常态的事件上。尸人事件以外,既没有参与的许可权、也没有资格、更没那个责任。
「哦,原来你在这啊。」
待机室的房门打了开来,身材高大的男子现身。勇生的眉头不禁因不快的感觉皱了起来。
「啊,是比托路基斯。早安,你现在来上早班吗?」
「你家老头子的公司碰上了大麻烦耶。小少爷你还在这种地方嬉戏没有关係吗?」
男子也没理会藤村的问安,就像在怒瞪着什么一样,从居高临下的位置把脸贴近勇生。
他的本名是村濑,代号为比托路基斯。取得有空手道段位且运动能力优秀,在〈STAB〉当中驱除尸人成绩高居第二名的男子,只是个性既粗暴又傲慢。勇生一直觉得从事猎人的勤务时,只和他有过一次同队的经验是种幸运。
「我爸是我爸,跟我没有关係。而且我也不是在这里玩。」
「哦——好帅唷。你这个好不容易才升上可以派上用场的等级,还没能脱离童贞的兔崽子。凭你的战力,跟儿戏没什么两样啦!」
勇生不理会比托路基斯,径自按下和总指挥长室连线的内线电话。
「我是奥格尔,由于交班时间已到,麻烦许可退出。」
不一会儿确认与承认便回传了过来。勇生把识别证刷过终端机,让其纪录资料。
「喂,别装作没听见!」
「我现在得回家,然后準备上学。已经没什么时间了,先在此告辞。」
「……你这是想挖苦我啊?」
村濑违背总指挥长的方针几乎没去上学是众所皆知的事。看时间他虽有申请使用〈幻枪〉来进行训练,可是允诺却迟迟没有发下来。
他的〈比托路基斯〉枪身极度短小,有着说是拳套也不为过的造型。要击中敌人一定得在零距离下进行肉搏才可以,因此普通的射击训练并没有什么意义。
在村濑唠叨念个不停的时候,另一名换班人员也到达了。
「那我先练一下这个再回去,辛苦了。一
藤村把右手迭在伸出食指的左手上,像是在要俏皮一样模仿了开枪的动作后,便和勇生告别走出房外。她朝着强袭班队员的休息室而非射击训练走去,表示她想使用真枪练习。
她眼睛之所以发出光辉,并不是因为抱着使命感,而是在期待发射时的快感。
我跟你不一样——勇生并没说出声来,只是说给自己听。
和沉溺于力的猎人不一样也不会被〈STAB〉给吸收,而是为了自己目的,加以利用组织。
因为被八卦节目和电视新闻给大大地炒作了一番,所以像SPR,NGS的纵火从最初的事件发生以来即使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依旧是教室里的话题。
「搞不懂耶。如果是抢了钱就跑也就算了,把自己也搞死还有什么意义啊?」
「那就叫做思虑不周啦。」
平口在后藤的面前状似刻意地摇了摇竖起来的食指。
「不是有那种自爆的恐怖行动吗。只要心有愤怒和怨恨,那些什么得失心早就抛得一乾二净了啦。不能理解那个犯人心情的人,会不会感觉太凄凉了啊?」
「你说的这些还不是从那个网站上看来现学现卖的吗?记得叫『屏息的房间』?」
「没错没错。」
明明后藤已经摆出一副受不了的模样,平口还是没有察觉。
午休时间的教室。优毅手拄着脸颊,一面适当地应声回话,一面把同学的聊天当耳边风充耳不闻。
「如果是恐怖攻击事情还比较简单。因为和宗教或政治那种问题脱不了关係。可是,只不过是个金融袭击,就出现两名同样行为的犯人,这算正常吗?」
「实际上就是发生了还有什么办法啊?赶快接受现实吧。」
事件并没有在那一次就画下句点。隔了一天,便出现了模仿犯。
其目标这次也是SPR,NGS钱庄的分店。洒汽油连同自己一起放火烧的手段如出一辄,犯人被发现的时候也是一具焦尸。新闻如此转述着,警方并不只是强化警戒而已,还加强了SPRINGS各店和同业其他公司的警备。
犯人的身分和背景关係一切不明。正确地说,是发表的新闻稿上头写着不明。
优毅虽不至于像勇生那么偏激,不过一样也无法全盘相信大众媒体了。
「不过,那间公司感觉很那个吧?记得大概在两年前爆出问题还被勒令停业不是吗?」
其他的同学从旁插嘴。
「那种事情也不是只有他们一家公司会发生啦。反正真要搞自爆恐怖行动的话,找银行还是政府机关这种更特别的不就好了吗。」
一对啊对啊,或者找警察嘛。」
对大家来说这些完全事不关己,会话中还参杂着笑声。
任谁也没有想像自己变成了莫名死亡事件的当事者会是什么感受,也不管痛失了家族的人就近在身旁。
「果然还是那个吧?因为杀人和恐怖活动增加了,所以顺势有样学样的家伙也跟着出现了?大家都忘记生命的份量了呢。」
「最好是有那种事情啦。一般都是把自己的生命看得最重要吧?如果是放出犯罪宣言还是抗议文也就罢了,死都死了还有什么意义。」
「真的是想不通耶。棹原你觉得呢?」
「咦……我喔……我也不知道。」
优毅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尽了他最大的努力。
「哈哈……一般人怎么可能会知道嘛,想破头也想不通的啦。」
电视的评论名嘴也口径一致,和后藤一样表示「无法理解」。
名嘴表示说,如果目的是钱的话还情有可原,但是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就为了袭击特定的消费者金融公司实在是异常。
照这种说法,如果是捨不得死,为了夺取金钱所犯下的强盗作为就情有可原吗。这样也能称之为正常吗。
奈榇所提问的「两名杀人犯」这个难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需要被好好守护的是常识以及社会规範。恐怕为求金钱而杀人这件事,比起抛头颅、洒热血e;怨恨与愤怒更要合乎条理。
就在这时,教室后头的门打了开来。
之前离席的岬理绪回到了教室里,闷不吭声地在优毅旁边的位置坐下。
「阿……」
优毅想要开口说话,却又欲言又止。理绪也把视线投向他,只是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在学校不管和谁都没意思多聊的她,唯独对同是猎人伙伴的优毅态度热情、感觉不自然。由于这样会对隐瞒〈STAB〉之事有不好的影响,所以优毅拜託过她在学校时不要找对方说话。因为这样才符合现状。要维持着互不关心的态度,就和在优毅参加〈STAB〉之前一样。
可是,一直不理会理绪那样的态度也令优毅十分苦闷。虽说和勇生是因为〈STAB〉的关係才开始熟稔,不过至少是一步步确实地朝着普通朋友的发展迈进。那么和理绪应该也能有个彼此都能接受的关係才对。
这同时也是为了让优毅自身不堕落为只是会狩猎尸人的战士、一颗为战而战的棋子极其重要的关键。
当天晚上,是优毅与勇生久违的同时出动。
若是平时的话,除了当班以外,常常会有其他数名猎人在进行训练,或是没有特别的事只是在一旁守候,可是今天情况不同。由于昨天和前天接连两天连续出动,所以处于休息和强制待机状态的人很多。
「听说今天也在涩谷的暗巷里发现奇怪的尸体,搞不好会需要我们出动呢。」
待机室里勇生边读着课本边喃喃说道。
连日出现的尸人都确实地受到了驱除。昨天是由优毅尚未搭档过的猎人——乌尔肯路海所打倒的。至于前天的尸人,则又是算在贝妮朵拉堤的成绩上。
儘管如此,今天依旧有木乃伊化的尸体被发现。而且不是只有一、两具而已,全部共有五具尸体。从状况来研判,判断出被害者全是在前几天的尸人被破坏之后才死亡的,根据其衣着与携带品得知五人皆是高中生。
「这么急遽的步调太异常了,或许是有谁抱着不明的目的在策动什么计画也说不定呢。而那号人物正是最初的尸人。」
勇生阖上课本,把脸抬了起来。
即使尸人的介入是无庸置疑的,在确定其所在处之前轮不到猎人出动。虽然搜查班、强袭班、科学班应该正在协力进行周边的讯问与遗物的检查才对,可是时间都已经来到了翌日,还是未能发现目标。
现在某个地方确实有一匹尸人存在着。
「……希望我班上那些家伙没受有到攻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