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黑衣来了之后,十夜的生活有了各种各样的变化。那时候,那些本应一成不变的存在就像是被污染了一样,一下子变成了别的东西……不过,不会变的东西还是有的。
夜尽之后清晨依旧会来临。不管怎么说这乃是不可动摇之事吧。
「就是这样,该起来了。」
「……就是怎样吶。」
虽然还是迷迷糊糊的,醒来的黑衣还是起身了。说回来这家伙还真是不擅长早起啊,还是揉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我出去了,快点换好衣服。」
「……知道了。」
十夜已经换好衣服了。虽然之前起来的时候还老老实实地跟黑衣交替着在房间里换衣服,不过最近开始在黑衣还睡着的时候换衣服……反正自己习惯早起,还特意搞这么多实在是太麻烦了。
「早安。」
「嗯,早安。」
听到换好衣服的信后,十夜便回到了房间,同时黑衣似乎已经完全醒来了。
「今天也要去学校嘛。」
「……当然的吧?」
黑衣不也穿着校服么。
「不,也不是说怎么样吶……只是在想,偶尔睡个长觉也不错。」
「周六睡个饱不就好了么。」
「明明要上学还偏要睡觉不觉得很有意思嘛?」
听到了超级的台词。
「你想做的话儘管去做不就好了么……本来你就没有上课的义务。」
实际上黑衣可是个相当乖僻的家伙。
「算了。」
黑衣像是很无聊似的耸了耸肩。
「你偶尔这么烦恼一下也不错啊。」
「那是前不久还跟咱诉苦的人该说的话嘛?」
「……只是有点在意昨天的事而已。」
「还活着的那三人从楼梯掉下去的事嘛?」
「……啊啊。」
还是那个讨人厌的说话方式啊。
「想着要不要好好调查一下而已。」
「好好调查一下?」
「不你看,掉下去的原因啊什么的……」
「主人想要调查的话儘管去调查不就好了么。」
黑衣看上去完全没有兴趣。
「……你不在意吗?」
「完全。」
一丁点都没有。
「因为有趣的事还有别的吶……嘛,不管怎样也需要咱的话下命令就好了。」
「……」
说到这种地步反而会让人犹豫要不要下命令。
「反正主人在意的是那跟葵有没有关係吧?总之今天见面的时候打量下她的样子就好了吧。」
「……嘛,虽然是这样。」
相对于「唔」地烦恼着的十夜,黑衣则是小声嘟囔道。
「要是主人还有打量的余裕,的话吶。」
然后在不经意间,又像是理所当然一样。
「啊,十夜君早安。」
十夜从家中出来后,迎面而来的问候传入了耳中……即便是一段时间没听过的声音,头脑也能马上理解到那到底是谁的声音。
……正因为如此,十夜反而无法理解。
十夜无可奈何地害怕着将视线投向那边,然而想要确认的诱惑却又无可奈何的更胜一筹。不管是预想还是觉悟都没有的十夜,不可能抑止住这种诱惑。
「为什么……」
十夜看见了那边的立夏。她正站在自己家前,带着笑容朝这边挥手……简直就像是一直等着十夜从家里出来一样。
不可能出现的光景。
不可能发生的光景。
因为,这明明就不是十夜所期望的光景。
眼前的光景还是无法理解……就像是祈求得到回应一样,十夜望向了黑衣。然而黑衣却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并且愉快地嗤笑着。她是真的不知道吗,还是说相反呢,十夜无从判断。
『放着不管好嘛?』
黑衣说完之后,十夜终于回过神来。立夏似乎正因为没有从十夜那得到回应而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再这么发獃的话对方就会产生多余的疑问了。
「早,早安,立夏。」
十夜战战兢兢地走近了立夏,出声说道。
「嗯。」
立夏微笑着点了点头……仅仅如此,就让十夜产生了疑问什么的怎样都好的想法。
「黑衣同学早安。」
「哎,早安。」
立夏向着黑衣打招呼,黑衣也回应了对方。记得立夏已经完全忘了黑衣的事才对……十夜如此想着。
「那,走吧。」
「啊,嗯。」
十夜点点头迈出了步伐。就像平时一样……不,是像十夜遇见黑衣、还不需要忌惮什么的时候一样。立夏带着笑容,黑衣露出装乖的微笑,三人就这么并步走着。
十夜所期望的,在期望的最后所失去的光景,就在这里。
何等甜美的梦……过于甜美的梦。
「立夏。」
「怎么了?」
询问的声音里感觉不到忧郁。到底立夏记起到什么地步,又认识到什么地步呢。十夜和黑衣的事想起来了,这点毋庸置疑……既然会不以为意地跟十夜一起走,那三个欺负过十夜的人失蹤之后的那段短暂经历应该还是有印象的吧……那么,在这之后的事呢?
「那个,啊……」
现在的立夏能够露出笑颜。所以,那件事应该是不记得了吧。让立夏的笑容笼罩上阴影的原因——她的父亲的事。十夜之所以决定与立夏诀别,正是因为十夜所犯下的罪孽。
「什么?」
带着一无所知的纯洁笑容,立夏再次问道。
「不,什么也没有。」
说不出口。不可能说得出口。到底是忘记了,还是明明记得却不表现出来呢……不明分说地揭露立夏,十夜实在做不到。
如今那个流露出来的笑容,十夜不可能会希望它笼罩上阴影。
「今天的天气也很好呢。」
「啊,嗯,是呢。」
拚命地把随处飘蕩着的思绪拉回来后,十夜如此回答道。明明所走的是平常的上学路径,十夜的双腿却是软绵绵的就像不想前进一样。然而迈步的同时还不能让立夏察觉到自己的情况,实在是有够费神的。
『太浮躁了吶。』
黑衣的声音响了起来,十夜却完全听不见。对此黑衣只好「呀咧呀咧」地耸了耸肩。不知道是否出于担心,黑衣静静地跟在两人后面。
「不过很热呢。」
「啊,嗯,夏天嘛。」
而且天气还很好。
「十夜君,发什么什么了吗?」
「哎,怎么?」
「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的。」
「没有啊……」
「唔。」
点了点头后,立夏回过头去。
「黑衣同学,发什么什么了吗?」
「没什么哟。」
黑衣微笑着回答。
「一定是被立夏迷住了所以反应不过来吧。」
「突,突然说些什么啊黑衣同学!?」
红着脸的立夏慌慌张张的摆起手来。
「从后面看着所以很容易就明白了呢。」
「可是,你看,我的脸不是每天都能见到么……」
立夏一边说着这种话,一边像是期待着什么一样望向了十夜。之前的话十夜肯定会无视这份期待而说些没关係的话吧……然而如今的十夜却如同黑衣所说那般坐立不安,而且某种意义上其理由也如同黑衣所说的一样。
「哎,不,那个……」
想要好好回答的时候,十夜的脸已经红了起来。其意味立夏也理解了。
「这,这样啊。」
立夏的脸颊已经是通红的一片,扭扭捏捏地在胸前双手合十。然而除此之外她并没再说些什么了,只是红着脸偷眼看看十夜……在此之上就不敢向前踏进,这倒是很有立夏的风格。
『还真是正值青春期的高中生吶。』
脑中响起的那个呆住了似的声音,十夜彷彿听而不闻。他就跟立夏一样,一边红着脸彼此躲着对方的视线,一边直直地走着。然而双方却又无可奈何地在意着对方,从后面来看这实在是一目了然。
「……至少,也该注意到立夏所说的每天比较好哦。」
十夜就像突然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一样。这个猝不及防的状况,大概让十夜内心坚守着的那个部分一下子崩溃了吧。十夜的困惑已经漂亮的被别的东西所替换了……对此黑衣只会拍手称快就是了。
「嘛,马上就回到现实了吶。」
黑衣用别人听不见的低声嘟囔着,并嗤笑着。
其中的落差,毫无疑问是非常之大的吧。
到达学校,进入教室之后立夏都没有变化。就和以往一样,她和班上的人说话的时候也好好的留意着十夜那边。原本以前的时候自己在班里就不怎么跟别人对话……所以即使现在班上彷彿是完全认知不到十夜的存在似的也不会有多大的差异。虽然有点困惑,不过立夏还是像平时那样对待别人,而十夜也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此,同班同学也是完全没有表现出可疑的样子。
接着当上课开始之后,十夜总算是得到了可以冷静思考的时间。老师所说的单词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十夜只顾着拚命地思考目前的状况。然而不管怎么思考,都只有一个疑问浮上脑海。
为什么?
这个疑问充斥着大脑。头脑对此困惑着,一点点地恐惧起来……除此之外完全没有别的念头。
『呀咧呀咧吶。』
就像是给十夜浇一头冷水似的,黑衣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个人思考也只会陷入混乱吶……正是这种时候真希望主人能来拜託咱这个忠实的僕人吶。』
虽然十夜觉得黑衣的脸上是完全看不出是在认真担心自己的表情就是了……愉快地笑着望向十夜座位的表情倒是看得一清二楚。看着那张脸,十夜脑中不禁涌现出一切的原因搞不好就是这家伙的想法。
『咱才不会干这种事哟。』
真的吗,十夜问道。
『真的吶……首先,咱是不能未经主人允许就这样做的吧?』
好好考虑一下吧,黑衣因为之前的命令为受到了数个限制。仅限于那些的限制是绝对的。即使是黑衣也无法打破……但除此之外的则没问题。对于十夜没有规定的事情,黑衣是不会受到限制的。
而十夜给黑衣下达的命令有,不能擅自杀人、不能擅自离开自己……不能解开立夏记忆封印的命令,十夜完全没有说过的记忆。一般而言即使察觉到也不会去做的事情,黑衣会做——不如说还会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