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在太阳光芒还很柔和,充满了宁静空气的上午八点十五分。
徒步十五分钟左右的上学路线。在那最后直线的樱花林道上,我身边有台电动轮椅正慢慢地向前行驶着。
「早安——都筑同学!今天真早呢——……咦,呀——!?」
「啊,早……」
在我回应之前,那个女同学一看到我身旁的理解就小跑步逃走了。
嗯,复学第一天就摆出那种态度也难怪别人会逃跑。至少就我来说,要是跟理解之间没有任何因缘的话,我现在也很想跑掉。
「真是失礼的家伙啊,居然没跟本姑娘打招呼。」
一点都没露出生气的样子,理解以饶有兴趣的目光目送女孩子离去。
「县内排名第三的明星高中只有这种程度,看来这所学校的教育也很糟糕啊,小零。」
「你有资格这么说吗。」
结果到最后,就照理解说的让她在家里过了一夜,因此我必然地陷入要跟她一起上学的状态。
我没有推轮椅,而是跟她用来代步的《斯莱普尼尔号改》并排走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本性讨厌麻烦,理解似乎丝毫没有自己动手推轮椅的打算。
不过,多亏了理解散发着充满敌意的气势,在上学途中,跟我打招呼的朋友数量明显地减少了很多。真是伤脑筋。
「咦,都筑同学。怎么了?那个女孩……」
当我在懊恼的时候,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宫越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
嗯,昨天理解有说要住在我家,会有这种反应也是当然。
「早安,宫越同学。」
走在与理解相反的位置,悄悄靠近我的耳朵细语。
「发生了什么事吗……?」
「情侣在一起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副班长大人。」
被听的一清二楚。
理解冷笑着抬头望向宫越同学。我那纤细的神经网,从一大早就被撕扯成碎片。
「晚点再说。」
「啊,嗯。我知道了……」
不知道是觉得理解太难应付,还是察觉到我的苦恼,宫越同学微微点头,结束了我们之间的谈话。
就这样走进校舍,打开教室的门。或许是因为再过五分钟就是班会时间的关係,座位上几乎坐满了人。
「大家早安。」
当我朝大家微笑的时候,班上的同学也朝我报以——僵硬的笑容。
「啊……早安。」
班上的同学反应都显得很微妙。只过了一天,连我也跟理解一样被当成怪人了。
这个嘛,我不是不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不过这会不会太薄情了?
「那么小零,今天也要好好努力喔。」
然后造成这个事态的本人,一点也没有自觉地把自己的桌子移过来,把头放在我的桌上。
「呜哇啊……」
可以感受到像这样哑口无言的空气笼罩着整个教室。我也有相同的感想。
稍微过了一会儿班会时间的铃声才响起。
属于我的严苛战斗再次开始了。
被放置了定时炸弹的授课中教室。看着在一旁早早开始打瞌睡的理解,我回想着昨天晚上遥香离开之后的事情。
*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是昨晚的事。遥香不可能是杀人犯。我撂下的的确是这句话。
「嘿~,不可能啊。姑且说来听听吧,根据是什么?」
即使面对理解挑衅的语气,我也没有退缩。
「因为我知道我妹妹遥香不是那种人。」
我如此断言。
「而且,被警察判断为自杀已经两年的事件,事到如今——」
伸出手制止我继续说下去,理解露出笑容。
「这样吧,小零。跟本姑娘合作一起调查她。本姑娘在从今天算起七天内会蒐集到证据,你就想办法证明小妹不是犯人吧。」
「有什么好证明的……那不就是自杀吗?」
她到底是认真到什么程度呢。
「听好了小零。有件事要先说清楚,在这种场合下所谓的犯人——不是指直接犯下杀人罪行的人。而是将你父亲诱导到自杀前一步的人,也就是指间接上的最后人物。」
笔直地凝视着我的眼睛,理解露出笑容。
「搞清楚了吗?你父亲那个时候才刚出院。就算是行动还不太方便,也因为精神失调而自杀未遂过一次,必须要有家人在一旁照料才行。会突然陷入忧郁的气氛应该也在预料的範围内。」
「…………」
已经连这些都知道了吗。
「明明是这样,为什么家族三人不约而同都没能阻止你父亲的无降落伞跳伞呢。委託人对这点很不能接受。」
「……委託人到底是谁呢?」
「哼哼哼,小零,你也是个大胆的家伙呢。虽然是本姑娘主动提议要合作的,不过那是最,没有意义的问题之一啊。」
明知那么问是没有意义的,不过果然还是不会告诉我吗……虽然想像不到,但要是有这种人,应该会是父亲的家人或朋友,又或者是外遇对象吧?
不,外遇是不可能的。如果父亲是圆滑到能做出那种事情的人,也不会那么简单就被欺骗而欠下债务了。
不过,遥香是犯人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那家伙比我更喜欢父亲。
而且,她绝对不会捨弃亲近的人于不顾。如果是要杀掉的话,还不如陪着自杀一起死掉,她就是这样的人。
「就是这么回事,既然接受了委託,在你的小妹是犯人的场合,本姑娘就必须要联络月见月家的杀手,命令他们把小妹杀掉才行。」
杀掉?你说要把遥香、杀掉?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办得到,你能这么肯定吗?两年前体会到人们对于其他人的不幸是多么不在意的你,不至于无法理解吧。」
「…………」
这家伙到底把我的过去摸得多彻底啊。
「啊——哈哈哈哈。别那么认真嘛,小零。这不过是个游戏。本姑娘也认为你父亲的事情单纯只是个自杀事件。应该说,这大概连事件都算不上,是个名副其实的烂工作啊。」
脸上挂着冷笑,理解瞪着我看。
「所以,你只要为了钱来当本姑娘的助手就好了。哎~呀,要是你笃定认为自己的妹妹不是犯人的话,就朝这个方向以侦探的行动来证明吧。或者是,把另有其人的真正犯人找出来也无所谓。那样的话,也只是把要杀的对象换个人而已。」
「……我知道了。」
虽然我还是半信半疑,不过那似乎就是理解的答案。
「不过,光是那样的话,具备特殊能力的本姑娘拥有压倒性的优势。所以也藉由跟本姑娘比赛的方式,给你一个机会吧。」
「比赛?」
那是什么意思。
「那么,差不多该说明只有本姑娘与你两个人的《侦探杀人游戏》规则了。」
在简短的说明后,理解在客厅里悄悄地睡着了。
我恍惚了好一阵子,像是在梦境中神游一样,也看着她好一阵子。
母亲虽然常常这样,不过那个夜晚,遥香也没有回来。
*
在我反刍着昨晚事情的时候,很快就过了三个小时。飘进教室里的春天气息虽然让人昏昏欲睡,不过多亏了理解的关係让我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清醒得有如有好好睡午觉的当天夜晚一样。
「嗯~……」
在旁边的座位上,跟我的不安相反,理解大喇喇地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来上课的老师们也被理解酝酿出的异样气氛所压倒,完全没有打算要理她。不过,在第二次的数学课,理解终于被拉到舞台上。
「君筒木!你要睡到什么时候!不要以为你才刚复学就可以这么嚣张!解解看教科书一百三十九页的问题!」
可是,必须要我先把她叫醒才行吧。
当我这么想着,要把手伸向她小小的头时。
「……=-1及3……。」
声音先传了出来。简直就像那是机器起动音一样,理解迅速地把头抬起来。眼神与动作就像是机器人。
慢了一拍,教室里的人才大吃一惊。
「咦……」
在像是确认到老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后,理解再次慢条斯理地趴回桌上。
周围陷入微妙的寂静中。
「…………」
这是怎么回事?
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这并不是用实力让老师闭嘴这种程度的事情。
班上的同学感受到的大概跟我一样,是她的异常性。
一直到目前为止应该都在睡觉的理解,不仅突然发出声音说出答案,而且她的脸面对着桌面,不要说是黑板,就连教科书跟笔记本都看不到。
也就是说『她连问题都没看就回答了』。即使是天才,不知道问题也无法导出答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该不会,这就是理解的能力吧?
「怎么样啊老师大人?至少说说是答对还是答错吧。」
再一次慢条斯理爬起来的理解,揉着惺忪的睡眼这么说。
「你——……」
从老师只说了一个字就闭上嘴巴的样子来看,应该是正确答案。
可是,为什么?即使假设理解真的是天才,为什么没看到问题也知道答案?
……这么说起来,我记得昨天晚上,她也预测到遥香回家的时间。这是偶然吗?
在那之后,通知下课的铃声立刻响起了。
「那、那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班长!」
静止的时间又动了起来。在老师像是逃跑般地离开教室后,大家都鬆了一口气。
我回想起昨天晚上,理解说明的游戏。
究竟,我是不是真的能赢过这个家伙?
*
下午的体育课,总算可以跟理解分开,真是得救了。
授课内容是跟隔壁的班级合併,女孩子在体育馆打篮球,男孩子则是在操场上踢足球,不过我装作身体不舒服在一旁休息,在树荫底下望着天空。
装病休息不合我的个性。这不是做得到跟做不到的问题,说这样的谎让我心情变得有点焦躁而坐立难安,不过只有这次没办法去在意那样的事情。就算不是生病,我也是真的觉得头很痛。
「真的很厉害呢,刚才的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宫越同学站到了我的身边。
刚才的事,指的是理解在课堂上的那件事吧。
「虽然不知道跟推理游戏有没有关係。要是下次在课业上遇到问题,是不是该向你的女朋友请教看看呢。」
「连宫越同学都这样,拜託饶了我吧。」
在我叹着气这么回答时,穿着体操服的宫越同学哧哧笑了起来。
「理解也没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