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六日◆
第二天早上。因为我把自己跟交喙被袭击的事情通知学校跟警方的关係,昨天的事件很快就在学校的班会时间成为话题,而我也被班上同学们围着东问西问。
在实际引发了问题之后,果然学校方面也不能继续忽视下去,社团活动与补课只能到下午五点,禁止一个人回家,还让警卫守在校门口,有好一阵子应该都会处于草木皆兵的状态吧。
然后,到了午休时间。在名为学习準备室的小房间,我决定跟我的朋友,也就是副班长宫越明里同学讨论这件事。这个被堆积如山的教科书与参考书、用粗糙纸张印製的讲义所包围的场所,在正常状况下一般学生根本不会接近,不过只要我跟她聚在一起,那里马上就会变成聊天专用的空间。 在一个半月前的某个事件以后,宫越同学与班上同学变得渐行渐远。虽然没有人做出什么具体的行为,不过她看起来似乎比以前更适应这个不可思议的空间。
不管怎么说,在行政工作用的铁椅子与长桌子上摊着参考书与便当盒,也未免太公私不分了。
不过,说着这种话的我也仿傚她的作法,在对面布下同样的阵仗,吃着自己做的偷工减料(因为手受伤的关係)便当就是了。
「话说回来,都筑同学这次竟然真的遇见杀人狂,真是让人哑口无言。你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啊?」
宫越同学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喝了一口茶。我刚刚才把昨天回家时发生的事情经过详细地告诉她。
「我觉得那不要说是杀人狂了,就连绑架犯都算不上。总觉得,要是一开始就打算要那么做的话,那种手法也太差劲了。之所以会砍伤我,应该只是不小心。」
我这么说着,把还包着绷带的手背与手指放到她面前。要是对方真的有杀意,应该不会只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吧。这是我乐观的预测。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嘛。对方不只是一般的变态吧?」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
「算了,更重要的是那个学妹……叫做星雾交喙的那个女孩。她是一个人住在便宜公寓里吧。」
「嗯。」
关于交喙与她奇妙的举动,以前曾经在这里提起过,而宫越同学上的补习班里,似乎有个学妹是交喙以前的同班同学,所以她有说要去打听一下情报。
「让人有点在意呢。我听说她的父母是经营出租公寓,家庭经济状况好像很不错喔。」
把自己做的糖醋肉丸子放进口中,宫越同学轻轻偏过头。
「嘿~。」
一瞬间以为她感到很意外,但同时也觉得她并不是那么的意外。
昨天,稍微看了一下交喙的房间,虽然感觉整理得很好,不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散发出一种不是很熟练的感觉。
所以,我认为她是最近才开始一个人生活,而且是刚刚才开始。
「不过,光是那样的话,也不是什么很不自然的事情吧。」
听到我这么回答,宫越同学也跟着点点头。
「是啊。大概是为了独立自主,或者是为了上学吧? 虽然我不能理解让年纪还小的独生女做这种事的父母在想什么,不过我也没有打算要管别人的家事就是了。」
宫越同学叹着气耸耸肩膀这么说。
在她的话中,似乎包含了不少同样处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状况下的感想。
「算了,你就努力对学妹温柔一点吧。就我个人而言虽然不喜欢你一直跟在其他女孩子身边,不过那也是你的优点。」
「宫越同学也要小心一点。学校附近好像有变态出没。」
「哼哼,谢谢你的关心。」
宫越同学轻声笑着,把吃完的便当盒盖起来。
「在今天放学后,我约了交喙的同学出来见面,需要帮你打听什么事情吗?」
「不用了,我觉得继续对她的个人隐私探查下去不太好。」
「哼~,个人隐私啊……」
不知为何,宫越同学用似乎意有所指的方式这么说。
「你干嘛做出那么奇怪的表情。」
「什么事都没有。那么,差不多该继续工作了。都筑同学今天放学后也很忙吧?」
我望向时钟,上面显示午餐的时间已经快结束了。
然后很难得的,今天有来自京学姐的社团活动招集令。
因此我想要早点结束身为班长的工作。
「说的也是,让我们开始吧。」
收拾好已经空空如也的便当盒后,我们开始进行本来的职务。
结束午休时间与下午的课程,放学后——。
我直接前往广播社敲敲门,不过京学姐与交喙已经到了。其他的社员依然不见蹤影。应该说,我也想不太起来还有什么人。
「阿初你也太慢了吧。让社长跟学妹在这边空等,你以为自己是哪里的高官吗。」
「呃,我不是有说今天会因为工作而晚点到吗?」
「啊——对了,是这样啊。班长真是辛苦呢。」
京学姐伸着懒腰,声音里完全听不出有一点想慰劳人的意思。
「因为哥哥是个大忙人啊。」
「哥哥?」
虽然交喙小声地帮我辩护,不过京学姐听到那句话后睁大了眼睛。
「呃,那是因为……」
当我慌慌张张地想要否定那样的称呼时,京学姐浮现满面笑容拍起手。
「哥哥!那真是不错的称呼啊,交喙。真是太棒了!让学妹称呼自己为哥哥的学长。那种有点变态的感觉真是太赞了!」
太糟了。被最不想被听见的人听见了。
或许是把那件事判断为突破口,京学姐一边咯咯笑着,一边不停拍着交喙的背。
我也拿起一张多出来的铁椅子拉开,以三个人刚好形成三角形的方式坐下来。
「那么,就让会议早点开始吧。关于文化祭的表演——说老实话我想不出什么有趣的点子。」
「去年是製作电影吧?」
「老师跟学生会都说不要再做那个了。」
「我想也是……」
交喙应该不知道,在去年的文化祭,京学姐把预定要播放的电影取消掉,而试着在没有得到允许的状况下,将以前恶整各个老师的影片在经过编辑之后放映出来。
不过,由于被在千钧一髮之际注意到的我告发而被制止,不过差一点就演变成要被休学的事件。
顺道一提,这个计画完全是京学姐的独断独行,在我问到为什么没有跟任何社员提起这件事的理由时,她只回了一句「因为要是说出来的话不是会被制止吗」。
那个时候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驳,因此即使是在过了一年的现在还是让我很不甘心。
「所以,我的想法是今年还是老实地製作介绍本地名胜的节目来放映。」
「你说名胜?我们学校附近有那种东西吗?」
「我可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很清楚一些比较少人知道的怪地方,所以不必担心。不过,适合一般人玩乐的场所,你们应该比较清楚吧? 因此,我认为这是很适合现在这些成员的企划,大家觉得如何?」
「…………」
交喙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与其说是表示同感与肯定,看起来更像是完全放弃了思考……。不过,我的心情也一样。反正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很好! 那么,就在这几天去取材吧。大家先把自己的时间空出来! 解散!」
京学姐威严十足地如此宣布,然后从社团办公室离开。
目送学姐离开后歇了一会儿,我跟交喙几乎同时起身準备回家。
当我们走出川堂时,直到刚才还很明亮的天空,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昏暗起来。
由于现在是梅雨季节,我跟交喙都有带伞,不过因为有可疑人物出没的关係,我们也没办法太过从容。当我自然地加快脚步时,忽然有声音从旁边传来。
「伤口,不要紧了吗?」
她指的应该是昨天被变态割伤的事情吧。虽然还有点痛,不过对日常生活并不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嗯。更重要的是昨天才发生那种事,让我送你回去吧。」
听到我这么说,交喙慢慢把脸转过来面向我。
「我明白了。虽然这么做或许又会把哥哥卷进来,不过我也有事情要告诉哥哥。」
卷进来? 她到底在说什么。
「那是什么意——」
「…………」
在我那暧昧不明的质问下,有一段极短的时间,交喙与我的视线交缠在一起。
为了陪交喙买东西而绕到别的地方,之后我们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周围看不到什么人,彼此之间也找不到什么话题,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
「这么说起来,关于昨天的事情,没想到你能认出那是遥香的自动铅笔呢。」
那么可爱的自动铅笔,的确也不适合京学姐跟交喙就是了。
「啊,那件事吗。」
虽然我并不期待会得到回答,不过交喙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着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
「对不起,虽然跟那件事没关係,不过是否能请你再让我确认一次吗?」
她这么说着伸出右手。注意到那是要求握手的表示,我迟疑了一下。
「被我碰到也不要紧吗?」
「只是一下子的话。」
这么说完后,她主动握住我的手,同时把另外一只手伸进自己的包包里,闭上眼睛。我完全搞不懂她在做什么。这是什么仪式吗?
就这么维持了几秒后,交喙迅速放开我的手,然后睁开眼睛。
「不好意思,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呃——,是什么问题呢?」
交喙慢慢地张开眼睛,在那瞳孔里映照着我的身影。
「为什么,你跟遥香的感情不好呢?」
「欸……」
时间静止了。
交喙以与平常一样的声调与表情,肯定地这么问。
有一股冰冷的感觉从背脊窜上脑门。这句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女孩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记得有在学校被她看见那样的景象——。
「可以当成根据的事情有很多。」
面对我的沉默,她继续进行追击。
「首先第一点,哥哥你到今天为止,一直都没有跟我提过遥香的事情。」
「…………」
我反射性地观察四周。先确认附近没有任何人。
是的。的确没错。在没有话题的时候,为什么不把话题转到既是她朋友也是自己妹妹这个绝佳的共通点上呢。
那是因为我特意避开的关係。
「说起来,就连我要加入广播社这件事,都受到遥香强力的反对。不过,因为我无论如何都必须要这么做所以硬是说服了她,不过在那个时候她这么告诉我『如果哥哥对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要立刻跟我说喔』,即使到了现在她仍然会定期这么叮咛我。」
「呃,那是……」
抛开产生动摇的思绪,我为了要掩饰过去而试着反驳。
「那应该只是为了慎重起见才这么说的吧。那家伙就是爱瞎操心不是吗。」
「或许是那样。」
交喙稍微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继绩接着说。
「可是,哥哥你根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人。这是我在这两个礼拜实际感受到的感觉。」
「…………」
「但是为什么遥香要对我说那样的话呢? 我对这一点……一直都感到很不可思议。」
「那是因为某些原因……」
为了无聊的事情吵架,在这种时期,在这样的年纪,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就在我想要这样解释的时候。
「话说回来,还有一件事也是从遥香那边听来的。令尊似乎是在两年前去世的吧。因为被坏人欺骗……」
这个女孩子是怎么了。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