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晚上,我们为了吃早餐而聚集在会客厅。 
幸好,在那之后没有任何人失蹤或是受伤。所有人在身体状况恢複的理解使用《至高王座(Hliðskjálf)》的状态下进行问答,针对没有与恶梦接触过、精神状态没有出现异常、没有出现杀人冲动这几点详细质疑并进行确认,然后获得清白的判定。 
当然,为了确保没有说谎,有让真理到场监督,确认理解真的有使用能力。 
虽然那种判定法在万一真理与理解互相串通的情况下,剩下的人完全无法确认其公正性,不过反正要是那两个人同时成为敌人,大概也不会有人能够活下来,所以勉强算是可以接受。 
结果,关于最初的监视装置被破坏一事,变成是紫明先生为了让恶梦逃出来而破坏掉的。水无月小姐很有可能是被这次事件的背叛者,紫明先生设计的陷阱所陷害。 
水无月小姐是背叛者或者受病毒感染的嫌疑很低。 
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大致上整理出事件的来龙去脉。 
然后,除了在紧急治疗室没有恢複意识的水无月小姐之外的所有人都获得理解的『清白』判定后,在停留期间的最终日,由于没有什么特别要做的事情,所以我们决定让身体好好休息。 
儘管如此我也实在没那个心情带着大病初癒的理解,或因为连续使用能力而疲累的交喙去玩。 
我在剩下的时间,前往大显身手解决了事件的理解与交喙的房间去慰劳她们,然后望着窗外的岛上景色,第一次以真正的意义享受着休假。 
* 
然后,第六日,最后的夜晚来临了。 
久远先生、叶月小姐、理解、真理、交喙、还有我。 
除了睡在治疗室的水无月小姐之外的所有人在吃完晚餐后,被允许在最后进行自由活动。 
我在跟交喙一起稍微在别墅内进行探索后,为了寻找不在房间里的理解而在一楼徘徊,最后在会客厅遇到了一手拿着红酒杯眺望中庭夜色的久远先生。 
「喔喔,在这里遇到你正好啊,少年。怎么样,要不要陪老朽一边赏月一边喝上几杯?只要是这栋别墅里的,不管是多名贵的酒都没关係喔!」 
「不,很遗憾的……」 
「唉呀,不用那么谦虚。的确最后都被那个女的把光彩抢走了,不过你可是解决了这次事件的大功臣啊?对于讚赏不用客气,就接受下来吧。」 
「呃,不是那个意思,因为我还未成年。」 
「虽然你抨击他人的手法还满高明的,不过却不擅长找借口啊。」 
久远先生在脸上浮现捉狭的笑容,从喉中发出哼!哼的笑声。 
也是啦。在杀人还有地下监禁、改造房间应有尽有的这个地方,一般的常识与伦理观念什么的,就跟不存在没什么两样。 
「酒的味道,我实在是无法理解。」 
「不持续喝下去,有些事情是没办法搞懂的喔?」 
「找叶月小姐或真理小姐不就好了吗?」 
「你似乎不知道老朽找人喝酒是怎么样的一件事呢。」 
这次久远先生则是以有点孩子气的笑容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啊。意义在于找的对象,你是想这么说吧?」 
「嗯,知道这一点还拒绝了老朽的邀请,你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呢。」 
「我觉得不是那样。」 
「是吗?嗯,也罢。叶月,拿一瓶过来。」 
啪——。久远先生用手指发出悦耳的声音后,叶月不知道从哪里出现。 
放在冰桶中的瓶装红酒,以及两支看起来很高级的红酒杯被递到我的面前。 
「对不起,我说过了我不会喝酒。」 
「说不定意外地能喝喔?」 
「不,我真的——」 
「没人要你陪老朽喝啊。」 
「…………」 
看到忍不住陷入沉默的我,久远先生笑了起来。 
「如果是那个任性女孩的话,应该是在海边才对。带点礼物过去也比较容易聊得开吧?」 
「为什么……,不。」 
为什么你知道我要找的人是理解呢? 
本来是想这么问,不过我注意到答案是自己刚才说出来的。 
「因为你没说『找理解或交喙一起喝不就好了吗?』。嗯,就算你不像是会让形同自己小妹一样的人喝酒的男人,没有提起理解也很奇怪。这么一来,就只剩下一个理由,接下来要见面的对象被抢走会很伤脑筋。不对吗?」 
「…………」 
看着说得这么轻鬆的久远先生,在我心中产生了不信任感。 
这家伙。 
在到我说出来为止,关于那个事件,他真的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吗? 
「你也不必那么紧张。老朽的工作既不是抨击他人,也不是杀人。只不过是守护月见月家这个在过去被创造出来之组织的管理者与监视者而已。」 
他慢慢地露出微笑,举起杯子轻啜一口。 
「这个状况,还有那些家伙的行动会怎么进行、造成什么影响、出现什么变化,观察这些才是老朽的工作。所以这个事件会怎么发展,就算老朽自己的身体会被杀死,基本上也不会进行干预。规矩就是这么被製作、决定下来的。也就是类似所谓的游戏管理者。」 
「那么,你——」 
在这次的事件中到底知道些什么,又是凭什么装作不知情的呢。 
「哼哼哼哼,好像是多管閑事了。今后,老朽对你跟那个任性女孩的『关係』很期待喔。」 
「…………」 
在我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久远先生收回望向中庭的视线,稍微瞪了我一眼。 
「再不快点接下来,叶月的手就要抽筋了。」 
「啊……,是的。」 
突然被拉回现实的我,从一点都看不出来感到痛苦的叶月小姐手中,接过红酒跟酒杯。 
「那就先告辞了,谢谢你。」 
在这么道谢后,我就离开了。 
* 
来到在月光照耀下的海边,坐着轮椅的理解就在那里。 
虽然她穿着一如往常的露肩连身裙,不过今天并不冷,我想应该没关係。 
只不过,即使我靠近了她也几乎没有反应,只是平静地望着不断冲上岸又退回去的浓绀色波浪。 
「病才刚好起来,在这种地方睡着可是会感冒的喔?」 
从背后跟她说话也没有反应。一直到我并排站到她身边,理解才初次把视线移到我身上。 
「喔,你也满机灵的嘛。」 
她这么说着从我手中抢走一支酒杯,把杯口朝我递了过来。 
叹了一口气后,我很无奈地把瓶内的液体倒了进去。 
喝了一口,理解才终于正面对着我, 
「怎么,你打算让本姑娘一个人喝吗?」 
「因为我还不能被酒灌醉。至少也要等事情说完才行。」 
「…………」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用意,理解维持着不逊的笑容保持沉默。 
不对,恐怕已经察觉到了吧。只不过,没有想要明确地说出口而已。 
「那个,你为什么。」 
我稍稍顿了一下之后,把自己的推理说出口。 
「为什么,想要杀死恶梦跟水无月小姐?」 
瞬间,气氛就变了。 
短短数秒的沉默带着异样的压力,让我的身体无法动弹。 
总觉得只是把那想像说出口而已,我自己就感到非常的困惑。 
「……哼哼哼哼哼。」 
理解稍微把杯子里的红酒倒入喉中,眼睛朝上瞪着我。 
在她的脸上,浮现出与跟紫明先生对峙时完全无法相比,令人感到深不可测的笑容。 
「你突然说的这是什么话啊,小零。你是太累了吗?」 
「说老实话,从很早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劲。」 
无视于嘴角微微勾起的理解,我说出自己的假设。 
「这次的你,从整体来看实在太大意了。自己的能力明明是关键,却把身体搞坏了。因为这样,让你无法完美把握住恶梦的精神状态,而使她破坏约定逃走。」 
「你把本姑娘当成什么了?偶尔也是会感冒的吧。」 
「就是这点。」 
我抓住理解的语病。 
「那就是我在这次事件中,感受到最大的不自然之处。」 
恐怕,从理解这样的态度来看,我想理解也注意到为什么会被我看破了。 
即使如此,包含进行确认的意义在内,我继续说下去。 
「为了让交喙的身体状况变差,你也喝了大量的酒,之后还全裸地上床睡觉。第一日的夜晚以现在的季节来说明明很冷,你房间的窗户却是打开的。我想你也很清楚,摄取了酒精之后,虽然会因为血管膨胀而暂时使身体发热,但相对的血液会接触到外界环境而降温,因此就结论而言会使体温下降。那么做,我觉得实在太轻率了。」 
「嗯——,因为本姑娘醉了嘛。记不太清楚了呢。」 
「嗯,如果那是你一个人这么做的话,我大概也不会在意。」 
我没有配合理解装傻的步调,继续接着这么说。 
「问题是,究竟是谁把窗户打开的。早上,你房间的窗户是打开的。那并不是你自己打开的。坐轮椅的你,即使勉强能够构到窗檯的高度,也碰不到窗户上的锁。」 
「…………」 
「第一日晚上,我跟水无月小姐一起把你送回到房间的时候,窗户并没有被打开。在跟我分开之后,水无月小姐又到你的房间去了吧?」 
「啊——是这样啊,那家伙也真是粗心大意呢。竟然会犯下这种错误。」 
「那不是错误,她可是有注意到喔?因为告诉我晚上会变冷,要我注意把窗户关上的人正是水无月小姐。」 
所以,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会担心着身为客人的我,却不去担心身为自己主人的理解。她之所以会把理解房间的窗户打开来,是故意的。 
「也就是说,你的身体状况变差使《至高王座(Hliðskjálf)》的能力变得无法使用,是预先计画好的。被恶梦逃走这件事也一样。水无月小姐也知道这件事。共犯其实不是我,而是水无月小姐跟恶梦。应该是这样吧?」 
「哼哼哼哼,你这是在刁难啊。做那种事情,对本姑娘有什么好处?」 
「就跟你最初说的一样啊。这桩骗局是某人的『委託』。」 
现在回想起来,事情就是那样。 
意料之外的麻烦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发生。完全都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 
「水无月小姐触动陷阱的理由。要是紫明先生没有叫水无月小姐过去,也没有更改或掉换地图,那就只剩下『水无月小姐本人故意触动陷阱』。关于那双成为证据的手套,只要有人想办法弄到紫明先生在研究时使用的橡胶手套,交喙就会特定出紫明先生。那是你或水无月小姐算準了我们会来寻找证据,先藏在垃圾桶底部的。」 
也就是说,在认为理解她们是犯人之情况下的目的就是。 
「如果这个视点正确,在这次的事件中,最低限度应该也一定能把紫明先生杀死。」 
「……哼——哼——哼——哼。」 
「昨天晚上……在最后,你自己主动接近紫明先生而被当成人质,那也是为了营造可以让真理杀死紫明先生的状况。在那之前还做出在不断贬低紫明先生来激怒他的同时,自己脑袋也热起来而靠近对手的演技。」 
「哈——哈——哈——哈。」 
像是感到很可笑一样,理解捂着脸一直笑。 
「考虑到紫明先生有感染病毒的可能性,明明剩下不到十分钟你还靠近到那种距离,是为了要在那个时候做个了断。为了避免他被真理活捉,而在之后判断有没有被『病毒』感染的时候,出现不一样的真相。」 
「啊——哈——哈——哈,这只不过是你的猜测。」 
「吶,理解。」 
我无视于一直在笑的理解,提出这样的疑问。 
「其实杀人冲动病毒什么的,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吧?」 
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理解的笑声瞬间停止了。 
「…………」 
她,没有继续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