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重。
或许是全身被毯子盖住的关係,感觉爬不太起来。
「嗯……」
可是,在脑中一角出现的不协调感,总算是把睡回笼觉的诱惑斩断了。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陌生的房间。
最初进入眼帘的是乳白色的墙壁,以及呈现焦茶色带有光泽的家具。从宽广单人房的窗户,已经照进了明亮的阳光。
只是用惺忪的睡眼望一眼,也能看得出来在装潢上花了很多钱。然后,从对这些东西一点印象都没有这点,让我直觉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
在我短暂的人生中虽然没有喝过酒,不过在我的朋友中有满多人把喝过酒这种事拿出来炫耀,所以曾经听那些人提起过。
据说,如果喝到失去意识的程度,之后会发生可怕的事情。对于自己的记忆出现数小时,或是将近一天的空白这样的事实,会涌现出恐怖的情绪。
可是,或许因为我以前曾经有过一次类似的恐怖体验,勉强能够在表面上装出平静的样子。
溜下床铺的我,身上穿的是平常在家穿的睡衣。
确认室内的时钟,时间是上午十点。虽然有想要先洗个脸,不过我对任意使用室内的设备感到犹豫而放弃,决定先详细调查这个房间。
放置在床铺附近半开的行李箱中,紧紧塞满了应该放在我住的公寓中的便服。
不知道这是谁準备的。可以确定的是应该不是我自己,不过就这样一直穿着睡衣也不太好,于是我决定换件衣服。
仔细调查箱子里面装的东西,发现连手錶等小东西都被装在里面,可是只有手机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
「话说回来……,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房间的设备有床铺、电视机、小型冰箱、衣橱、电话、空调设备、固定在墙壁上的桌子与电脑、盥洗室与洗澡间、厕所等等。在桌子旁边,有通往阳台的窗户。
外面是大晴天,阳台似乎也很宽敞,不过我不是很想走到外面。
确认到这里,我觉得这里应该是旅馆的房间。虽然不到缺乏风雅的程度,不过整体上太过美观而缺乏生活感这点,以及独缺厨房是我这么判断的理由。
这么一来,包含我来到这里的经纬在内,大致上可以想像得出来。
唯一令我在意的,只有这些是哪一边的人做出来的这件事而已。
「…………」
在位于盥洗室的大型壁挂镜前换好衣服,等待了大约三十分钟,不过完全没有得到任何联络。
在位于窗边的桌上,有张写着『1101』,像是房间号码之数字的卡片,于是我将它握在手中,试着走到外面。
「……果然啊。」
跟我的预测一样,房间外有用来刷卡的读卡机,房门是自动上锁式。
这间隔间像旅馆的房间,似乎是用卡片钥匙来管理的。
从房间里出来之后马上进入眼帘的,是横方向的一直线通道。虽说是通道,不过宽度上可以轻鬆让十个成年人并排在一起,因此不会让人有走廊的印象。
然后,在通道的墙壁上,并排着无数跟我刚才打开的一样的门。
从通道的起头确认到尾端,房间的数量超过二十间。
虽然是理所当然,不过我并没有找个房间敲门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的勇气。
通道的一方被消防闸门封锁住,不过在反方向靠近尽头的地方有楼梯,因此我决定上楼看看。
由于从这里开始是未知的领域,让我感到紧张。
该不会有那种被误认为是违法入侵者而突然被开枪射击的事情发生吧?
一边浮现这种无聊的妄想,我一边做好觉悟走上楼梯,然后把门打开——
「欸……?」
周围什么都没有。
不,严格来说有很多东西。附近有好几个招租摊位,还有像管制室一样白色的建筑物。周围也有壮观的外壁。
可是,再过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大楼还是住宅、铁塔、百货公司什么的,这一类的背景物完全看不到。只有无止尽的蔚蓝天空、灿烂的阳光、还有轻轻拂过的海风。
「该不会……周围是海吧?」
来到外面之后,就知道为什么刚才的楼层会呈现那种异样的狭长形状。一直走到把周围围住的围墙附近,可以看到从刚才的角度看不到的,一整片水蓝色的海洋。
豪华客船。而且,大到对我这样的人来说,不要说是搭乘,就连在电视或杂誌上都没有见过。当然,我不记得有计画过要在寒假搭渡轮旅游。要是说起会被带到这里来的理由——
「啊哈——起来了啊?你也满有胆量的嘛。就身处敌阵中央的状况来说——」
「……呜!?」
被从背后传来的尖锐声音吓到,我转过身体面向背后。
穿着跟我就读的高中不同制服的少女,背对着冬天的太阳,脸上浮现祥和的笑容。
「你是——」
「好久不见,小零。感觉怎么样?被招待到决赛舞台——月见月家主办的圣诞派对的心情如何呀?」
那让人觉得阴险恶毒的笑容,已经不能用带着恶作剧味道这种句子来形容了。露出这类表情,而且会用那种昵称来称呼我的人不多。
果无连理。
参加名为『黑色箱庭』的『侦探杀人游戏』社群,企划出让人互相残杀之活动的策划者之一。
然后,现在是以月见月之下任后继者身分存在的这名少女,站在我的眼前。
在看到她的瞬间,我把握住发生在自己身上事情的来龙去脉。
同时头部的某个部位出现一阵刺痛,失落的记忆一点一点地重新浮现。
*
十二月二十日。
在期末考刚结束的广播社社办内,笼罩着让人觉得不需要把快坏掉的煤油暖炉打开的热气。
第一,人口密度太高了。在这狭窄的空间聚集五个人大吵大闹的话,不变热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那么,今年本社团也想要举办圣诞派对,大家有什么意见?」
从九月底在『黑色箱庭』发生的事件算来已经过了两个月。很久没到广播社社办露脸的京学姐,一开口就说出这样的话。
当身为社长的京学姐把我们这些社员叫来的时候,大多不会是什么好事。
大概是察觉到这点,在广播社中佔有大半比例的幽灵社员们并没有出现。
因此,结果聚集到的成员只有我跟交喙,还有跟我们有关的非社员们。
「话说回来,京学姐期末考考得怎么样啊?」
「呜啊——!这是最差劲的回应方式啊,阿初!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不懂礼貌的人了?啊——我受不了了。这样的世界太令人厌烦!快点灭亡吧!」
果然是为了逃避现实的样子。都已经相处了两年,很简单就能明白京学姐的思考模式。而这这种洞察力的来源,是因为我平常往来的都是一些以自我为中心的家伙——想到这里,让我涌上一股複杂的心情。
「所谓的圣诞派对,指的是什么呢?」
坐在桌旁喝着茶的交喙,可能是认为被无视的京学姐有点可怜,于是这么问。不过对我来说那只是自寻烦恼的行为。
「喔喔,交喙。只有你站在我这边啊!」
当眼角湿润的京学姐,想要抱住坐在身边的交喙而张开双臂时,
「虽然是无所谓,不过能请学姐不要太靠近我吗?」
「阿初!纯洁的学妹在你的毒牙下堕入邪恶之道了啊!你要怎么负责!?」
「请不要说那种难听的话!」
「不是的,交喙她有对人过敏症……京学姐你已经忘了吗?竟然把加入快半年的社员忘掉了,学姐才是薄情寡义呢,真是的。」
我那坐在桌子对面的妹妹遥香,鼓起脸颊这么抗议。
「算了,她也没有恶意,就原谅这么一次吧?」
坐在她身边的,是特地从其他房间拉了张铁管椅过来的宫越同学。那看着参考书的模样,依旧跟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在狭窄的广播社内,聚集了包含非社员的五名成员。原本就已经是形同虚设的社团活动,但在从期末考重压下解放出来的这几天呈现出来的混乱程度,已经混沌到连我都不想插手去管了。
可是,她们并不是单纯想待在这里。
在不久之前,从以遥香为中心引发之事件的后续发展之一。大家是担心这件事,才到这里来的。
尤其是宫越同学与遥香,几乎每天都会问起『那件事』,因此偶尔会露面的京学姐让我可以放鬆下来。
「可是阿初啊。最近,我总觉得自己越来越没立场,这里好像变成你专属的后宫一样,究竟是怎么回事?总觉得如果只是朋友关係,女生的人数也太多了点,该不会——」
「然后呢?圣诞派对的事情怎么了?」
感觉事情会朝麻烦的方向发展,于是我急忙这么话锋一转,可是——
「所以,我想说的就是这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京学姐很得意地这么回答。
「听说其他学校的社团活动——特别是文化类社团,正在聚集特定的社员举办这类的活动。 所以我想说我们也来做一样的事情,不过社员都不来的话也没有意义不是吗?因为这样,今天我是来打听在圣诞节有预定的人要做什么。所以说,说出来让我听听吧,阿初,你今年的圣诞节,有预定要跟谁一起过吗?」
京学姐站了起来,慢慢朝因为椅子不够而站在墙边的我逼近过来。同时,之前一直很安静的交喙跟宫越同学竖起耳朵,遥香也用很感兴趣的表情望着我。
「包含我在内,有这么多美女聚集在这里,你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要是连个粉红色的谣言都没有,反而才不自然不是吗?」
打算用来逃跑的话题却变成自掘坟墓。
我必须要承认,自己是太小看京学姐了。
「…………」
事情朝很糟的方向展开。
要是在这里做出肯定的回答,我一定会被社办里的人追根究柢地追问『对象』是什么人,而要是我否定掉,就会被逼着强制参加京学姐主办的派对。
对这不自由的选择题感到迷惘而不知所措的我,在无法可想的情况下,决定编一个极为接近事实真相的谎言。
「嗯,我是有预定要跟交喙去某个地方——」
「欸——!?」
没拿稳让参考书掉到地上的宫越同学站起来,
「呜啊,果然是这样——嗯,我觉得目标选得很好喔。恭喜你,交喙。要是老哥有什么奇怪的要求,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商量。」
遥香用像是误会了什么的笑容,伸手拍打着交喙的肩膀。
「你们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啊!?」
虽然我急忙朝遥香这么怒吼,但太迟了。那已经是在投下极为充分的燃料来煽动宫越同学与京学姐之后的事了。
「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都筑同学!?你瞒着我,对那女孩做出那、那么不正常的行为——」
「哥哥一直都对我很温柔,所以没问题的、喔?」
「这——怎么连交喙你也胡言乱语起来!?你的意思是指平常的学校生活吧!?不,我不是指平常的学校生活中就在做那样的事——」
我已经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了。就在其他的成员也因为那句话变了脸色,而我的脑袋快要陷入混乱的时候。
「是指要参加月见月家的圣诞派对这件事,对吧?」
「欸——?」
感觉室内的温度,因为交喙说的话稍微降低了。尤其是遥香跟宫越同学露出注意到什么的奇妙表情,京学姐则是讶异地偏过头感到疑惑。
「月见月……也就是说,是那个吗?一直黏着你的那个坐轮椅的任性女孩所提出的邀请?真是意外啊,没想到你还在跟那个女孩交往。」
「我不是说过我没有跟任何人交往吗!」
「话说回来,月见月的圣诞派对啊……原来是这样。」
还以为她会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不过京学姐突然不知道在碎碎念些什么,然后转过身来面对我们。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啦。我想起来有个男的远房亲戚,很在意你们的事情。虽然连名字都不记得了,不过他是我祖父上坂教授的疯狂信徒。简单地说就是我最讨厌的那种人,平常根本没有说过几句话——」
学姐这么说着朝我跟交喙使个眼色,
「以前,在发现祖父的地下室与奇怪装置的时候,有举办一场小型的家族会议。那个疯狂信徒表示对跟我在一起的你们很感兴趣。」
「…………」
大概是遥香跟宫越同学在的关係,京学姐没有说出具体的内容,不过一定是在说《诺亚方舟》的事情吧。
那是过去把我跟交喙还有京学姐卷进去的事件。在京学姐那位被誉为洗脑教授的祖父,上坂教授精心打造的地下室跟《分身幻象》战斗的那桩惨剧。
「当然,我没有把关于你们的任何情报泄漏给那个男的知道,因此可以不必担心。不过呢,那个男的也说自己最近会出席某个巨大的派对,这点让我有些在意而已。」
在京学姐附加但书所提到的内容中,她那位亲戚似乎跟月见月没有任何的关联。
「不管怎么说,去的时候还是要多小心。可是真伤脑筋啊,这下我不是被自己最期待的人给拒绝了吗?」
「京学姐你要不要试着交个男朋友看看?顺道一提,我那天也有事情——宫越学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