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结论来讲,我对安藤寿来的第一印象,可以说是极差无比。
那是去年四月的事情。
「神崎灯代同学,栉川鸠子同学。还有安藤……这个该怎么读呢?」
放学后的教室。
升上二年级的我,正盯着桌子上摊着的入部申请书。
从当顾问的里见老师那里拿到的,文艺部的入部申请书。
「一般来想的话,应该读作寿来(Toshiki)吧?」
我边看着男生的入部申请书,边嘟囔道。
我的手上,现在有三份入部申请书。也就是说,今年的新成员总共有三名。
我们文艺部是个人数极端地少的社团活动。部里并没有和我同年和大一岁的学生,原先还在的比我大两岁的三位前辈也已经毕业了。
因此,现在的部员只有我一个人。
真是叫人寂寞啊。
不过,我倒也没有觉得那么寂寞。
本来我自己就没有对文艺部有过多的眷恋。虽然以前大我两岁的前辈待我很好,但他们都已经光荣毕业了。
之后要是再没有新人进来的话,估计就逃不过废部或是休部了吧。失去放学后看书的空间固然令我伤心,但也无可奈何——正当我开始这么想的时候,居然就生生出现了三个新人。
明明连正式的招新活动都没办过。
这也算是某种缘分吧。看来,我还需要履行一段时间文艺部部长的责任。
话虽如此——也只是到十月而已。
「好了。」
我把入部申请书收进包里,起身前往部室。
也许新人已经到了。那么,作为前辈,作为部长,就更不能迟到了。
新人究竟会是怎样的学生呢。带着期待与不安走去的我——在部室门口,看到了一位奇妙的人物。
那是一名男生。
他靠在文艺部的大门上,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抱着手腕,身高大约与我平齐。
「……哼哼。让我好等。」
他嗤笑了起来。
怎么说呢,那是种好像特意把「哼哼」两个字念出来的,极其不自然的笑法。
「你这家伙就是这里的主人吗?」
这名男生边用大拇指向部室指去,边这么说道。
这里的主人。意思是问我文艺部的部长是吗。总而言之这名做了判断的我,保持沉默,面无表情地轻轻点了点头。
「是嘛。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我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哦,请不要问我理由,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
我恐怕露出了相当困惑的表情。我有自信,自己的表情肯定赶得上目击了什么奇珍异兽时的表情。
「啊,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
明明没有问他,他却自己报上名来。
「我的名字,叫安藤寿来。」
哦,原来如此。
在他杵在部室门口的时候我就多多少少预想到了,果然这名男生,是入部申请书上写的那位「安藤寿来」同学没有错。
原来这个名字是读「Jurai」的吗。
「哼哼。不过这也只是为了隐藏真名所用的假名而已。不瞒你说,我的真名乃是——」
「请让一下。」
我打断那名男生莫名其妙报上假名又立刻报上真名的台词,向他逼近了过去。
我从正面盯着对方的双眼。也许自然而然地就变成瞪视了也说不定。
「啊,呃……哼,哼哼。你这个女的,居然敢命令我,真是不知好歹……」
「请让一下。」
「……啊,好,对不起。」
他立刻就让出了路来。
我打开了部室的大门。
「安藤同学。安藤寿来同学。」
我叫了他的名字,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纸。
「这个还给你。」
那是安藤寿来的入部申请书。
他接过那张纸,表情开始狼狈了起来,刚刚大无畏的笑容都好像是假的一样。
「诶,诶?」
「我不準备把一个对长辈连敬语都不会用的家伙放进我们部里。」
「……啊,等……」
「那么再见。祝你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我露出应酬的笑容,然后把门狠狠地关上了。
我和他就是这样相遇的。
对安藤同学的印象是「最差」……不,也许比「最差」还要恶劣。我当时甚至在想,这个男人还是赶紧给我在哪个遥远的国家幸福的生活好了。
之后安藤回想起当时的事情时说过:
「当时觉得果然这种时候第一次是最重要的啊。觉得被小看的话就完了,就想要展现出原原本本的自己……觉得展现出真正的自己,就会有人跟我说什么『真是十年一见的人才啊,请务必加入我们部』之类的话来。」
真是弄巧成拙的典範呢。
总而言之。
当时的我,根本没想让安藤加入文艺部。
但是,由于另外一名新人栉川鸠子的拚命说服,外加安藤同学第二天来向我跪着道歉「昨天是我得意忘形了十分对不起!」,我就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不如说……我本来就没有特别生气,而且就算是部长,也不能因为自己的独断专行而决定收不收某个人。
但是,既然都果断拒绝过他一次了,再这么简单地更改决定,显得自己做不好榜样,说白了就是有些尴尬。
于是乎。
我决定对他进行一场形式化的入部测试。
☆
「大扫除咯。哎~嘿~哟!」
「『哎~嘿~哟!』」
对于鸠子精神十足的号令,剩下的四个人报以无精打採的喊声。
「真是的,大家声音好小啦。再来一次,哎~嘿~哟!」
「……你那么兴奋是要闹哪样啊。」
「可是寿君,这是大扫除啊,大扫除。」
比起平常还要精神上两分的鸠子让我不得不叹服。
今天,我们大家要清扫部室。心怀对平日里一直使用的部室的感谢,要将它打扫得一尘不染。
而若是提到扫除,我的青梅竹马,栉川鸠子绝不会保持沉默。
最喜欢家务做饭的鸠子,当然也最喜欢大扫除了。
她对大扫除的热情可不是一星半点。
首先,她的打扮就下足了功夫。
穿着从家里拿来的围裙(清扫专用),头上卷着三角巾。一只手拿着惯用的掸子,而围裙的口袋里,跟四次元口袋似的装满了各种清扫工具。
「哼哼,真不愧是有着『清理人(Sweeper)』称号的女人啊。」
「会这么叫的只有你吧。」
灯代白了我一眼,吐槽道。
「那么大家伙,开始扫除咯~」
在我们扫除队长的号令之下,队员们各自开始自己负责的工作。我所负责的是擦窗子的工作。首先,我把三角巾蒙在脸上做好準备。话虽如此,我并不是怕室内尘埃一类的东西,也不是对扫除有多大的热情。
你问我为什么要把三角巾蒙脸上?
那必须是——因为帅爆了啊。
蒙面这种行为,有着与眼罩相仿的背德魅力。用围巾或是高衣领半遮着脸的角色,基本上都是又神秘又时髦。
我检查了一下自己映在窗玻璃上的样子。
……哦,这感觉不错。虽然用的是朴素的白色三角巾这点比较遗憾,不过整体效果可真棒啊。
我为了挑战新的高度,向剩下的三角巾伸出了魔爪。先缠在头上,然后以绝妙的角度拨歪,让它只盖住左眼。
……哦哦,帅爆了。右眼之外全都被盖起来的我帅爆了。好像卡卡西老师一样帅爆了。
而正当我在窗前陷入愉悦之中的当口。
「啊,寿君,三角巾戴歪了哦。」
旁边的鸠子又帮我把我头上的三角巾给戴正了。
「……」
「咦,怎么了吗?」
「……你这个人啊……你这个人啊……」
「嗯?什么?」
「……不,谢谢。」
「嗯,不客气。」
在她开朗的笑容之前,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说来她从前就是这样啊。
穿个低腰裤她就会说「啊,掉下来了」帮我拉起来,故意没系校服扣子,她就会说「啊,忘系扣子啦」帮我繫上,把衬衫放在裤子外面她就会说「啊,衬衫跑出来了」然后帮我塞回去……
要是将来当上母亲,肯定会是那种会把孩子辛辛苦苦做的破洞牛仔裤修补得完好如初的母亲吧。
「得了,还是开始扫除吧。呃,抹布在……」
「啊,寿君,不对不对。擦窗户不用抹布,用报纸就可以。」
「啊,是这样啊。」
我边感慨于这种生活小知识,边用报纸擦起了窗户。不留死角仔仔细细地擦,够不到的地方就踩在桌子上擦。
而鸠子,则在旁边擦着窗框。
「锵锵~鸠子棒和旧牙刷~」
她从围裙口袋里拿出各种清理工具,灵活巧妙地使用缠了绷带的一次性筷子和旧牙刷,边哼着小调边把容易积尘的窗框清理得乾乾净净。
「你怎么那么开心啊,大扫除很有趣吗?」
「很有趣啊,髒东西都不见了很开心,乾乾净净的也很舒服啊?」
「哦。」
我茫然地点点头。
可是,虽然有些对不起鸠子,但我可没那么喜欢扫除。我还是想能不做就不做,能偷懒就偷点懒。
于是乎。
我决定拿出我的锦囊妙计。
「千冬A梦~」
我哭着去央求正负责擦桌子的小千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