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曜教团吗?没听说过呢?」
我如此说道。光是挤出这句话,我便耗尽了心神。
相对地,阿尔贝尔——自称《木星》的男人——只是苦笑着耸了耸肩。
「我想也是。」
「怎么?那名字是致敬七星旅团吗?」
「怎么可能。不过,或许正是如此。」
「到底是不是啊……所以呢?那什么《木星》的,是你的称号吗?」
「严格说来,应该算是暗号名。」
「也就是说,其他还有《火星》或《水星》喽?」
「或许吧。」
「……你从刚才开始就滔滔不绝说个不停,换我发问后却又回答地了无生趣,你是故意的吗?」
「怎么会,这种程度的问题,问的再多也不会有任何麻烦。应该说——」
阿尔贝阿尔再度朝我们走近一步。
我——仍然纹风不动。
「若被人打听两句便就此灭亡,那表示我们的《命运》最初便是如此。不过,这句话也只是现学现卖啦。」
「是喔。」换言之,光是对话也只是白费功夫。「也罢,你隶属什么旅团都与我毫无关联。让路,若想碍事我们就强行通过。」
「一介大罪人,口气真是狂妄。」
这句话并非挑衅,阿尔贝尔只是平铺直叙地说道。
不过,我没有时间陪他玩问答游戏了。我举起手臂準备发动魔法。就在那瞬间——
枯草男子像是要制止我一般,扬起了嘴角。
「——我要纠正你两个误解。」
「什么……?」
「第一,我们并非军团——而是教团。」
「……你是宗教人士吗?」
「没错,所以才成为《七曜教团》。追随信仰,拯救世界。我们是正义地伙伴。」
「我则是违背信仰的罪人?真是自说自话。」
「这也无可奈何。真正的正义,总是不被他人理解。」
狂信者得论调无论何时都如出一辙,但我可不打算配合对方的狂言。
阿尔贝尔似乎也明白我的想法。他遗憾地耸了耸肩,继续说道。
「第二个误解则是——抱歉,我不打算让你通过这里。」
这句老套至极地宣言令我轻轻苦笑一声。这发言太出乎我意料了。因为,我压根没有抱持这种误解。
我看到对方身影的瞬间,便明白他在这种状况下现身的意义何在了。
「你想拖住我的脚步吗?」
「没错——你的预想猜中了十之八九。我们的目的,正是要让希尔菲亚·丽塔死在这座迷宫。」
阿尔贝阿尔大胆放话、毫无掩饰。
从阿尔贝尔的态度中感受不出激昂,彷彿只是再陈述既定事实一般。
「你这家伙——」我身后的绯奥流露出颤抖的声音。「要对姐姐做什么?」
怒火燃烧她的全身。这是当然的。因为就在刚才,阿尔贝尔宣告了她的亲人的死亡。
然而,阿尔贝尔完全不把绯奥的怒火放在心上。
「不做什么。我不会做什么,也没有任何人会做什么。她的死是命运,根本无需介入。不甚至能说不可以出手。」
「别开玩笑了!」
「很遗憾,我是认真的。我想你大概无法理解吧。这是必须发生的事,出售阻挠才是罪恶。你身为一名人类,该为姐姐能成为世界的基础而骄傲。」
「你这……混蛋!」
阿尔贝尔始终冷静地宣示,相对地,绯奥却激动异常。
我瞬即吶喊出声。
「——绯奥,别受对手挑衅。」
「吵死了,闭嘴!」
「冷静下来!」我高声大吼。「既然他出面阻挡我,表示现在还来得及。你姐姐还活着。若仅是想杀了她,不可能特地将之引来迷宫。这么做恐怕不满足某些条件,他们也不能下手杀害希尔菲亚。」
「……唔!」
搬出希尔菲亚的名字后,绯奥似乎稍微冷静下来了。虽然她仍愤恨地咬牙切齿,但似乎暂时抑制了激动的情绪。
完全 无意挑衅的阿尔贝尔完全面不改色。我没有将视线从眼前的男人身上移开,直接向身后的两人开口。
「这里交给我,你们先走。夏洛也跟去。」
跟刚才一样陈腔滥调的台词,令我差点失笑出声。
「……可以吗?」
答话的是至今一直保持沉默的夏洛。
我面向前方点头允诺,以阿尔贝尔也听得见的音量说:
「我似乎被指名了。希尔菲亚交给绯奥,琵托丝就拜託夏洛了。我很快就会追上去。」
「……真爱耍帅。」
夏洛以严肃的神情说道。我别开目光,对她回以笑容。
「我毕竟是个男人,在女孩子面前当然得耍帅一回。」
「就算这样,我也不认为对方会轻易放我们走。」
夏洛悠然地望向伫立眼前地男人。
承受视线的阿尔贝尔静静出声回答,他斑驳褴褛的外套随风飘蕩着。
「过去也无妨喔。我负责拖住脚步的对象,始终仅有亚斯塔·塞埃尔一人。即便你们赶去也毫无意义。这点小波澜不会影响因果。」
「好像是这样呢。你们两个快去吧,由我阻止这家伙。」
「……明白了。」
短暂踌躇之后,夏洛点了点头,接着向前迈进。
绯奥则尾随其后。
「抱歉……那个,谢谢。」
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倾听两人离去的脚步声。
阿尔贝尔完全没有出手阻止,看来他是真心不把她们视为威胁。这群人究竟在想什么,我完全一头雾水。
不久后,等到两人消失在道路深处,我静静地开了口。
「……你为什么放过她们?」
「我可没有小看你,亚斯塔·塞埃尔——不对,亚斯塔·普雷雅思,七星的第六席。」
语气云淡风轻。阿尔贝尔乾脆豪爽地道出了我深藏的秘密。
当然,知道就是知道了。我不会因此动摇。
「——另一个问题,为何事到如今才来阻止我?若想阻止我,在我来到迷宫前就出手不是更好吗?」
「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阿尔贝尔摇了摇头。「无论探寻哪种可能性,你都必定会来到这座迷宫。这点无可奈何。」
「……我完全听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也无所谓。反正那两人是束手无策的。希尔菲亚·莉塔主动来到了这座迷宫,而且会死。这是打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我们只是将之提前罢了。」
「意思是——这是你们的神的旨意吗?」
「正是如此。不管怎样,她们无能为力。」
「是吗?你或许没有小看我,但低估了她们呢。」
「我不认为她们弱小,战斗方面或许还胜我一筹——只不过,仅凭实力便能解决的事,在这世上是少之又少。」
「……虽然不甘心,但我对你的意见保持同感。但是……」
即便如此,阿尔贝尔仍轻忽大意了。
为了回报他报上了自己的所属组织,我决定教教他这点。
「——那两人,可不仅有实力。」
同时间。
我的魔法激发而出了。
※
我发动的是束缚术式。从目睹阿尔贝尔身影的一瞬间,我便隐蔽魔力做好準备。
準备束缚他——然后将之杀害。
没有余力手下留情,我打算确实地弒杀对方。
阿尔贝尔表示没有小看我,我自然也没有任何轻忽阿尔贝尔的实力。
再怎么说,他都是能规避我索敌魔法的魔法师。
第一次是在欧戴利亚陷入了传送陷阱,第二次则是在最下层。当时虽然被我识破了,但第三次在这座塔拉斯迷宫,有被对方扳回了一城。换言之,这短短的期间,阿尔贝尔再度改良了他的术式。
关于隐匿自身存在的魔法,这男人毫无疑问立于最高巅峰。当他将这技术应用于暗杀时,不难想像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然而, 我似乎还是低估阿尔贝尔了。应该说时判断错误。
于迷宫地面窜流的魔力,在阿尔贝尔脚边发动了拘束魔法。
阿尔贝尔仅是迈进一步便迴避了魔法。
极其冷静的应对方法是他熟悉实战的铁证。那家伙霎时间便看破了术式,且深知《只要不呆在原地,便不会被抓到》。
我剎那间便领悟自己失手了。
若把拘束术式的对象锁定为阿尔贝尔个人,很可能会在发动前就被察觉。于是我让魔力经地面以增加隐蔽性。与此同时,更将魔法对象设定为《场所》而非《个人》。
只要逃出术式範围便能躲开。彻底被他识破了。
换言之,我给了他反击的余裕。
阿尔贝尔向前迈进一步,朝我举起了单手。
——是魔弹。
我凭直觉领悟了这点,这种单纯将魔力直接射出的攻击手段,是最下级的基础魔法。以人类为对手已充分具备杀伤力。被击中便会粉身碎骨,更重要的是魔弹能迅速发动。
我瞬间毁弃失败的术式,取而代之发动了暗藏在身上的护石。
下一刻,半透明的防壁现身于面前,挡住了对方施放的魔弹。
与此同时,阿尔贝尔仍持续施展着魔弹。他连续发射炮弹大小的魔弹,其中几发刺进了防壁,其余则飞到了后方。
看样子,魔弹的威力及準度都不怎么样。
专攻某种技能的魔法师会极端不擅长其他领域。就像我一样。
于魔晶刻上《防御》的护石是我事先準备好的,所以才能以瞬间施展开防壁。现况是,我的大半战力都在事先準备的护石上,如果只是要发动魔法,那连魔力也用不着。刻印使的战斗方式。自始至终都贯彻了《书写》。
为了弥补速度上的缺点而事先準备魔具,这便是我的战斗方式。
话虽如此,护石携带量及製作量都有限。更重要的是,效果远比使用自己的魔力薄弱许多。仅靠秘藏于护石的魔力,无法应付眼前的对手。
「我没说过吗?我特别擅长隐匿和逃跑喔。」
听闻阿尔贝尔不带骄傲的话语后,喔露骨地咂舌一声。
「……看来以你为对手,我的隐蔽不管用呢。」
「擅长隐匿,也就意味我很擅长寻找喔。」
「相对地,你似乎不太擅长攻击呢。」
「我战斗方面很弱嘛——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个和平主义者。」
「哪里像——」说到一半时。
我感受到一股来自身后地强大压力,并瞬即扭身跳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