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啾、噗啾——有一种湿润的水声。
那不是潺潺水声,而是更具有黏性、更吸附肌肤的声音,真相则不得而知。唯一确定的是身体某处莫名温暖,而且有些酥痒。
这应该是梦吧?
话说回来,总觉得之前曾体验过这种触感,而且是不久之前。当时是什么状况?
想起来了,还有印象。这种感觉,是与奈亚拉托提普对调精神的时候,在公园被她硬是朝着嘴唇……
真寻心头一颤,猛然清醒。原本像是笼罩着薄雾的脑袋迅速变得清晰,眼皮像是要解放能量般睁大。
『咪~』
夏塔小弟正舔着真寻的脸颊。
「原来是你!」
用力坐起上半身之后,夏塔小弟像是受惊般拍打着蝙蝠翅膀,鸟脚重心不稳,但仍拚命试着踩稳,避免摔到床下。
往脸颊一摸,湿答答的都是水。梦中那股奇妙触感的真相显而易见。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真寻将指责的眼神投向夏塔小弟,发现它的马头朝着某个方向,沿着它的视线看过去是闹钟,时针即将指向闹钤预设的时刻。
「……难道说,你是要叫我起床?」
『咪~』
夏塔小弟像是听得懂人话般点了点头。
「……谢谢。不过下次不用舔了,只要轻轻戳一下,我应该就会起来。」
以面纸擦脸的真寻说完,夏塔小弟不知为何以非常遗憾的声音「咪~」了一声。虽然至今还
是难以理解这只宠物的某些行为,不过真寻很厌激它愿意如此示好。
真寻抱着夏塔小弟走下阶梯,途中先前往盥洗室洗脸、整理头髮,再穿过客厅的门。
「真寻早安。」
奈亚拉托提普已经起床了。平常的话,她即使还在睡也不奇怪,但真寻的母亲在家,她终究没办法太过懒散吧。
「……早安,少年。」
另一方面,克图格亚则是依然懒散,大清早就以电视连结任天堂BAAIC写程式,而且连看都不看真寻一眼,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画面,并以惊人的速度打字。
「你真的很喜欢打电动耶。」
仔细想想,八坂家的早期游乐器,总是克图格亚率先拿出来玩。虽然奈亚拉托提普也对电玩感兴趣,但她玩的都是次世代主机。
「『『地球的主机很有趣。」
「总之对你们来说,那应该是梦寐以求的东西吧?」
「……不过,我更喜欢宇宙生产的主机。」
「啊?你们那边也有生产游戏主机吗?」
「……有,像是欧斯或是HS3。」
「怎么听起来有浓浓的山寨味?」
大概类似国外常见的仿冒品吧。
「虽然终究是比不上地球,但宇宙也有相当规模的游戏产业,有时候会像是灵光乍现一样推出热门游戏。」
「是喔,比方说什么游戏?」
「以前曾经流行过小恶鬼……」
「那是什么游戏?」
「操纵名为匹克曼的食尸鬼,一边闪躲妖鬼和古革巨人,一边把路上的尸体吃光。是单一画面的动作游戏。」
「够了,我大概懂了。」
「不过后来的小恶鬼二代,就变成纯粹的横向捲轴动作游戏。」
「我又没问!」
身为地球人的真寻,实在无法理解邪神们的感性。
「奈亚子,再来帮我一下……哎呀,小真早安。」
此时,身穿围裙的母亲从厨房采出头来。看来母亲正在做早餐,仔细听就可以听见夹杂在克图格亚打字声里的做菜声。看到这样的母亲,真寻也说了声「早安」。
「来了来了,伯母,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帮忙!请交给我吧,大家都说我只有厨艺和个性很好!」
那应该是「你的个性好得令人不敢领教」这样的嘲讽说法吧?先不提厨艺,至少这周内没有发生任何事件看得出奈亚拉托提普的性格很好。
「妈,要是做菜时让这个家伙帮太多忙……」
「话说回来,小真,你这阵子有好好吃饭吗?居然还剩下那么多材料。」
「咦?应该没剩下很多吧?我想应该有一、两样东西没用掉。但昨晚应该都用得差不多啦。」
「咦?可是冰箱里还有很多东西耶。」
「怎么可能?」
真寻中断对话,打开厨房的冰箱。
只见冰箱里存放的食材虽然不到充分的程度,但确实还可以应付好几餐的分量,很明显与昨晚的光景不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真寻注意到一盘肉,而且似乎在哪里见过。放在盘子上、以保鲜膜包裹的这块肉,无论是色泽、叠法、片数,所有要素都伴随着强烈的似曾相识感,映入真寻的眼中。
真寻抱持着某种确信,将目光投向客厅。
与真寻视线相对的瞬间,奈亚拉托提普猛然转往别的方向。
肯定没错,这块肉是昨天的山羊肉!
了:。妈,今天早上就吃昨天剩下的猪肉味噌汤和饭糰吧。」
「咦?为什么?我已经在做早餐了耶。」
「冰箱里的东西全扔了吧。」
「慢着。真寻你这是在做什么!人家难得一片好心,刚把s A N值直送的青菜放进冰箱耶!」(注8)
「所以我才要扔啊,白痴!」
真寻龇牙咧嘴地狠瞪奈亚拉托提普。与奈亚拉托提普有关的食材太过危险,实在不能让母亲吃下肚。
「请请请请等一下,看,请看看这根茄子!这个色泽、这种重量、这样的弹力,你不觉得肯定很美味吗?」
「哪里产的?」
「萨尔纳斯。」(注9)
「驳回。」
真寻把疑似茄子的物体扔进垃圾桶。
(注8 日文「SAN值直送」与「产地直送」音同。)
(注9 幻梦境地名。日文「纳斯」与「茄子」音同。)
「那、那么这个呢?四季豆!这是这阵子最好的货色!而且是名牌四季豆!叫做……」
「禁止叫做『克塔亚特』之类的牌子。」(注10)
「克塔……」
奈亚拉托提普说到一半就闭上嘴巴。她咬着下唇、频频颤抖,碧绿的双眼逐渐泛出泪水。
「再来呢?」
「……这个……贝类是……」
「夏盖?还是奥斯·诺尔盖?(注11)
「……这个……草莓……是……」
「修留斯贝利已经用过了,这次大概轮到艾尔斯伯里吧?」(注11)
「……唔咕……呜呜……」
真寻毫不留情地拆台之后,奈亚拉托提普眼中的泪水终于满溢而出。
奈亚拉托提普转过身去,发出啜泣的声音回到客厅。真寻目送她的背影离去,叹气着进行险物品的处理工作。
「呵呵……」
(注10 魔导书「水神克塔亚特」,语尾与日文「四季豆」音近。)
(注11夏盖是克苏鲁神话的虫族,奥斯·诺尔盖为幻梦境地名。日文「盖」与「贝」音同。)
(注12此为实际存在的城市,据说由此地可通往克苏鲁神话申的恐怖小镇敦威治。日文「贝利」与「伯里」音同berry。)
「……妈,怎么了吗?」
「嗯,小真看起来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好歹不会无聊。」
真寻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但是,我觉得不可以把女生弄哭喔,去道歉吧。」
「不,可是……」
「小真,女生很脆弱喔,是以砂糖、香料和所有好东西做成的。」
母亲并不知道,她所说的这名脆弱女孩曾经屠杀夜魇、屠杀诺登斯,还骑车撞向亲哥哥并以杀人未遂收场。但母亲的这番话也有道理,要是没有安抚一下奈亚拉托提普,发生紧急状况的时候似乎会很麻烦。
「……我去了。」
「小真,还有喔。」
「什么事?」
「妈妈也是脆弱的女孩,所以缺乏釨元素就没办法动。要是你可以适当提供釨元素.我会很开心的。」
真寻犹豫着应该吐嘈「脆弱」还是「女孩」,但两者应该都会令母亲不高兴,所以只好含糊带过。
回到客厅一看,克图格亚的手指正以惊人的速度,敲打着携带型连射测定器的按钮。悄悄往测定器的液晶萤幕看去,数字已经当掉了,大概是机器跟不上这么快的连射速度吧。要是让这个家伙玩射击游戏可能会弄坏主机,所以真寻决定把这类游戏藏起来。
真寻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并且环视客厅。找到了.只见奈亚拉托提普抱着双腿缩成一团,蹲坐在沙发旁边的地上。
「……呜呜……我长年筹备至今,使尽浑身解数想出的各种题材……全灭……不到三分钟就……」
那种程度的笑话,原来是长年筹备至今的产物?怎么想都只像是日文的双关语笑话吧?但真寻仍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啊,奈亚子……」
真寻尽量以温柔的声音,在奈亚拉托提普的身后说道。
「那个……我觉得并不差喔。夏盖虫族这种题材,一般人很难想得到。」
蠢得令人想不到——真寻在心中如此补充。
不过真寻的话语奏效了,奈亚拉托提普的耳朵有所反应并微微抽动。
「虽然我终究不想吃那种玩意儿,但如果是偶尔用来搞笑,我应该不会介意你用这种题材啦。」
奈亚拉托提普的那撮天线头髮,像是小狗尾巴一样啪嗒啪嗒地摇动。
接着,她缓缓转身面对真寻。虽然双眼依然湿润,但已没有悲伤的感觉。
「……你会欺负我吗?」
「不会,不会欺负。」
「……会爱我吗?」
「克子会。所以打起精神吧。要开饭了。」
真寻伸出手之后,奈亚拉托提普擦掉眼中的泪水,并且握住他的手,难过的表情转眼间变成天真开心的笑容。为什么这个家伙会退化成幼儿?到头来,这种剧情进展是怎么一回事?
「好了~各位,开饭罗~」
听到声音的真寻转头一看,母亲正在餐桌摆上一个大盘子与四个碗。碗里的汤不用说,正是昨天剩下的味噌汤,至于大盘子里则是八个饭糰,应该是每人要负责吃两个吧。一个饭糰至少有一碗饭的分量,所以这样就够了。
顺带一提。八坂家的饭糰内馅只有两种,即鲑鱼和梅子。用饭糰形状就可以分辨里头包的馅。捏成三角形的是鲑鱼饭糰,捏成圆形的则是梅子饭糰。
「……日本人果然要吃米。」
贪吃的克图格亚率先就坐。这个出生于北落师门的可燃智慧生命体,是从什么时候变成日本人?何况这个设定从一开始就不对劲。来自奈亚拉托提普星的奈亚拉托提普星人就算了,但为什么克图格亚是来自北落师门的克图格亚星人?不是应该叫做北落师门星人吗?
「真寻,坐下来吃饭吧。」
无视于思考着这种无意义事情的真寻,其余三人已经围坐在餐桌旁。
真寻也和三人一样拉开椅子準备坐下——但他停止了动作。
「……我说,奈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