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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啭声似乎隐约传入耳中,真寻意识朦胧地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这里是他打从出生至今一直受到照顾的自用卧室。
真寻拚命阻止眼皮一个不小心再度闭上,刚睡醒的笨重脑袋终于开始运作,接着他感到口渴,原因大概是人类就寝时,会流汗失去约一杯的水分。
忽然间,真寻闻到某种香味。那是一种像是花香又像是皂香,充满清洁感的不明香味,或许是母亲在他就寝前更换新床单。
呼~嘶~
此时,奇怪的声音传入耳中。
应该是呼吸声,而且真要说的话,是熟睡时的呼吸声。
真寻推测是夏塔小弟又钻进被窝。感觉它比起饲主更亲近真寻,真是拿这只异兽没辙。
真寻翻身转头,以便叫醒夏塔小弟。
——奈亚拉托提普的睡脸近距离塞满整个视野。
「呃!」
真寻全身失去血气,瞬间跳起来。他拚命踩稳身体,以免顺势滚下床。
即使是真寻的简短惊叫与慌张举动,也没能让这个预料之外的入侵者醒来,奈亚拉托提普依然发出规律的熟睡呼吸声,但是因为棉被掀开而觉得冷,所以蜷缩起身体。
「这、这个獃子……」
最近想说只要上锁,她就不会溜进房间,结果却是如此。门锁本来就对邪神不管用,对方很明显会以「宇宙开锁技术」这种强硬手段闯入,真寻以为她最近变安分,才会粗心大意。
「……咕……嘶……泡盛是……古酒……」(注1)
「你根本醒着吧?」
真寻吐槽这句不自然的梦话,但奈亚拉托提普迟迟没睁眼。居然在睡觉时也能讲段子,这个外星人的谐星个性真是根深蒂固。
枕边时钟显示上午六点,平常他在这个时间还会多睡片刻,但既然完全清醒就很难睡回笼觉。真寻想叫醒始作俑者的外星人,但伸出手之后——又收回去。
仔细想想,自己就是为了取回奈亚拉托提普会这么做的日常生活,才在昨天断然进行那场堪称搏命的大冒险,不只前往邪神的巢穴,甚至跨越时间。
区区高中生不只站在历史分歧点,还修正后续的历史。想到那一连串骚动,真寻不禁觉得现状只是开头,稍微忍耐也无妨。
真寻心不在焉地看着奈亚拉托提普的睡脸回想。这么说来,奈亚拉托提普以前也曾钻进他的被窝,当时是躲在难以名状的抱枕套里,但现在是极为平凡的睡衣打扮,换句话说,或许两人今天是第一次实际同床而眠。
(注1 日文「古酒」与「咕嘶」音同。)
原来如此,难怪一起床就闻到香味,看来是奈亚拉托提普的甜美体香。即使骨子里是邪神,表面上依然是女孩子,散发出砂糖、香料和所有好东西的香味。
真寻自觉到这一点之后,脸与全身不禁发热,即使努力冷静仍接连冒出汗水。
他第一次基于心理因素冒出这么多汗——慢着,不对。
是很热才对。
物理层面的热。
简直像是整个房间变成三温暖。
啪叽。
这时候,真寻房间的门把发出声音扭断,而且居然在落地之前就蒸发,完全跳过固体变成液体的程序。
门缓缓开启。
从门后现身的,果然是她。
「……少年……你在做什么?」
是使尽全力、灼热火焰摇曳缠身,处于认真模式的克图格亚。
「呃,你、你一大清早在做什么……」
真寻的语气狼狈,克图格亚却似乎完全不在意,绋红色的双眼看向床上的奈亚拉托提普,再看向真寻。
是蕴含物理热量,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视线。
「……在少年房间侦测到奈亚子粒子反应,我就觉得不对劲。」
「别发明诡异的新粒子,我第一次听说。」
「……这是……事后?」
「别说事后!甚至不算是事前!」
「……居然扔下我……在房间和奈亚子孤男寡女……做出那种事、这种事或天大的事……」
「你差不多别再用下半身思考了!」
「……要用少年的羁绊……掌握奈亚子吗?」
「啊啊,我受不了这个家伙!」
克图格亚不听真寻制止,一步步接近。每次缩短距离,真寻的体感温度就提高。
此时,克图格亚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停下脚步,平坦的胸口如同深呼吸般缓缓起伏,看来像是稍微恢複冷静。
「……我是懂得分寸的大人。」
「你居然说自己懂得分寸,这是哪门子的宇宙笑话……啊,没事,当我没说。」
真寻差点一如往常般吐槽,但这时候还是应该乖乖点头回应。
「……少年年轻时的错误……我可以原谅三次。」
克图格亚举手伸出中指、无名指与小指,手指释放高热,轮廓如同海市蜃楼般微微摇曳。老实说,这股闷热令真寻好想哭。
在这样的状况中,克图格亚的中指弯曲收起。
体感温度似乎上升一度。
「……不过,少年在我来到这个家之前,一直独佔奈亚子。」
「这个责难和你的前科相关吧?」
毕竟这个自走第五类危险物品(注2)有前科,曾经受到宇宙犯罪组织僱用担任打手,听说当时她真的想以物理方式让真寻蒸发。
克图格亚把真寻的指摘当成耳边火,接着弯曲无名指。
室内热气增强。
「……而且,上次还扔下我,自己和奈亚子一起洗澡。」
「你闯入浴室融化淋浴门的那次吗?」
看来她听不见对她不利的话语。
这是这家伙的坏习惯,只要事情和奈亚拉托提普有关,立刻会欠缺冷静。不对,即使是说客套话,她平常也不算是冷静的家伙。
「……然后,今天又同床!」
终于,连最后所剩的小指也弯曲收起。
冷静想想,无论是独佔奈亚拉托提普或与她共浴、同床,克图格亚都已体验过,而且层级比真寻还高。大概是只准自己做却不準别人做,这家伙有够幼稚。
(注2按照日本的消防法分级,第五类为加热、冲击会剧烈燃烧或爆炸的物质。)
克图格亚说可以原谅三次,这么一来,真寻已经三振出局。他将面临何种处境?
然而,就在这时候……
克图格亚弯起的小指再度伸直。
「……不过,少年在克音姐前来时帮过我,我没有忘记。」
「啊……」
克图格亚看向真寻的眼神,似乎隐约露出温柔的光芒。冷不防看到这幅光景的真寻,不禁发出没意义的感叹声。
「……而且会做好吃的饭菜给我吃,有时候也对我很好。」
无名指、中指接连举起。
不知何时,三振出局变成零好球、零坏球。
「克、克子?」
克图格亚斜眼看着观察她心情的真寻,身体从备战状态恢複为便服,而且是睡衣。真寻每次都心想,不晓得烧掉的衣服是如何再生的。
室温随着克图格亚的变化迅速下降,明明是常温,却反而令人感到凉意。
「……所以,我相信少年的说法。少年与奈亚子没发生任何事。」
「这、这样啊……」
奈亚拉托提普溜进真寻房间的事实没变,但克图格亚似乎接受解释,不再责备真寻。看来脑袋装满固态燃料的这个家伙,如今也学会退让一步、听人解释。真寻感觉像是看着妹妹成长,内心五味杂陈。
「唔……啊呼……天亮了吗……」
两人对峙到这里时,奈亚拉托提普从床上坐起上半身。刚才闹成那样绝对不醒,等话题告一个段落就忽然开始活动,登场时机抓得真好,果然一直都在注意他们吧?
「……啊哈……刚睡醒的奈亚子……好可爱……好想杀尽SAN千世界的夜魇,和奈亚子共寝到天明……」
只见克图格亚的大腿内恻互相摩擦,做出忸忸怩怩的奇妙举动。只因为这种动机而被大量屠杀的夜魇实在不得安宁。
「慢着,你为什么入侵我与真寻的爱情小窝!难怪从刚才就有克子粒子反应!」
「为什么你们像是事先套招一样,使用相同的段子?」
真搞不懂她们打算怎么避免和之前设定的邪神压矛盾之处。
「啊啊,真寻早安!昨天玩得很开心吧!」
「啥?」
「嘻嘻,真寻『啪哩』开启、『咚』伸长的分身……雄壮威武。刻在我身体的甜美痛楚,将成为我一辈子忘不了的回忆……」
「什么?」
奈亚拉托提普说出非常不得了的话。
滋……这个声音撼动真寻的鼓膜,令他剎那之间全身喷汗。室温正急速上升,在这种状况下,想得到的原因只有一个。
真寻像是没上油的机器人,以生硬的动作看向声音来源。
「……少年……我刚才下过最后通牒吧?」
克图格亚并非弯曲收起三根手指,而是五根手指都一起弯曲。与其说是三振出局,真寻觉得更像是遭到触身球结束选手生命。
「唔,喂,克子,冷静点!别把奈亚子的胡言乱语当真!」
真寻努力安抚这个再度从睡衣变态为鲜红紧身衣形态,基于另一种意义上的变态。
「……少年,放心吧。少年是我的情妇,我不会烧光少年。」
「这、这样啊……」
真寻一丁点都不认为自己是情妇,但要是被烧成灰就麻烦了,因此乖乖点头。
「……只会监禁在我的房间,一辈子不断为我生小孩。」
「喂!」
这样比烧光还恐怖。
包括奈亚拉托提普在内,为什么外星人的爱情等同于生殖行为?何况真寻的身体构造根本没办法怀孕生小孩。
「……把少年的手脚绑在床上以免逃走……身心都成为我的俘虏……镇压满足的每一天直到情绪不稳定……不断不断受精……连干掉的时间都没有……唔……唔嗯……」
「变态啊!」真寻不禁大喊。
克图格亚蹙眉露出按捺不住的表情,双脚内八、扭动着身体沉浸于妄想之中,将食指含在嘴里吸吮,然后,在大幅抽搐好一阵子之后,苦闷的表情这才放鬆到不像样的程度。
「……呼,这是第一次拿少年来用……但是很不错。选择变多了,果然应该开拓新领域。」
「这种拓荒精神一点都没必要!」
乾脆就这样前往未开垦区域下落不明吧。
「真寻,请离开那个恶烂女!可恶的色慾是克(注3),能以玫瑰色锁链束缚真寻的是我的微笑!」
你也要绑我啊——真寻如此吐槽之前,奈亚拉托提普已下床挡在克图格亚之前,并从背后抽出大家熟悉的宇宙CQC武器——难以名状之棒状物体。
克图格亚也不服输,将相同武器召唤至手中。
「……奈亚子,让开,这样我上不了少年。」
「可恶,你这个火焰的播种外星人,不準接近真寻!」
「……少年的结局,由我决定。」
「真寻的结局绝对无法改变,你这种家伙没资格决定!」
两名邪神在绝对不算宽敞的室内,以手中武器互抵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