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总额十六亿三千二百六十四万日元
¥一,六三二,六四0,000。
那死老头、把槙那一兔当作抵押然后跑掉了,留下了欠款——别开玩笑了。
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做什么,明明死了最好。不,这状况下要真死了反而很让人困扰。活下去吧,然后把欠款还了就去死吧。
真是没天理,为什么十七岁生日的时候却不得不承担下十六亿的欠款啊。
——啊啊,神啊,为什么我要遭遇到这么悲惨的事情呢。
就算向着四月伊始的温柔青空发问,当然也得不到任何答案。
世界也好、城市也好,都是一派和平景象。
眼前是情侣和夫妇们往来的繁华商业区域,不同年龄段的两名同行女性一眼看去就知道是母子,马上新学期就要开始了,是来买新学期的制服的吧。铺在石砌街道上的铁轨,行驶在铁轨上的路面电车,从坐在吃茶店露天席位的一兔面前悠閑的驶过。倒在路边的空罐子被全自动清扫机敏锐的发现然后清理了。
——不管怎么说,十六亿实在太过分了。绝对不是拿一个高中生就能抵押的金额吧。
老头要是被逮捕了的话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顿,反正那家伙的话肯定是那样、
『HEY BOY!是一次不错的经验吧,趁着年轻就该什么都挑战一下daZE!YO!』
肯定会冒出这一类的台词吧。下次一定要揍到那死老头哭出来。就算再怎么没有血缘关係,这是作为家人应该做的事情吗?
确实、是个比人间失格还要过分的老头。
算起曾经被卷进去的麻烦确实是不计其数,但这次已经明显超过限度了。
比起小学时,被丢在东南亚某国一个月不闻不问更过分。
比起中学时,被丢到中东某国的反政府游击队的夏令营里当帮手时更过分。
比起高一时,在香港被拿去当中华黑帮的人质的时候更过分——不——那个比起这个——更糟糕啊。
那时候,在漂浮着麝香气味的中华餐馆里的『大姐』(*此处为中文发音),细緻的诉说着,如果老爹不回来的话,到时候一兔的命运——名为健康的男孩的商品,吃掉也好、疼爱也好、大卸八块拿去「取零件」也好,用途要多少有多少。
至少——这次能保住小命。
十六亿的金额虽然大的吓人,但欠款的对象更是不得了的大家伙,居然是谁听了都会大吃一惊的,弓弦羽财阀。
冠以伏姬之名的债券者,是领导着日本最大、在世界上也是数一数二规模的巨大财阀的一族。
一兔抬头望着春季的天空。彷彿要直达神之国度一般,如巨大的剑一般的超高层建筑在天际耸立着。那是号称日本最高的弓弦羽财阀本部设施。
从重工业、电器、软体开发、通信、娱乐产业,到金融、医疗、教育、农林、水产——大大小小总计拥有至少数千家子公司,号称没有不涉及的产业,恐龙级规模的超巨大财阀。
而这弓弦羽市就是依靠着这样的弓弦羽财阀发展起来的——不,不如说,是为了弓弦羽而建立起来的大都市。
『你这家伙,总之、我会告诉你偿还欠款的方法的,所以给我到我家的庭院来混帐(大意)』听从债权人大人难得的话,一兔离开了被扣押的位于东京平民区的平屋(那种建了超过半个世纪的破房子要拿来做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来到了这条街。
『让您久等了。热腾腾的热狗和热咖啡,请趁热食用。』用彷彿弹奏乐器一般的声音,穿着女僕装的女服务生这么说着,把点的东西拿了过来。
『一共是五百五十日元。』
这么说来,所谓十六亿的欠款,就是吃掉三百万份这样的菜单,这么想似乎更好理解呢——。
——好理解个鬼咧(自我吐槽)
还真是一点现实感都没有啊。
哎、实际上——一兔边想着边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或许已经是多多少少都不得不节约开支的状况了,事到如今还慌慌张张的也不是什么办法。
十六亿,这是一介高中生再怎么努力也没法偿还的金额。但是实在没办法,还是得想法设法做到。结果、结果、不管什么事情总是能有办法解决的吧(*物事はどうにかなるようにできているもんだ)。就这样说着让自己从新打起精神。
『是。那么请慢用。』就这样一张野口先生到了女僕小姐手里。(*野口先生=1000日元)
意外的很有胆量,经常被人这么说。一兔本人则觉得,只是因为小时候开始就经历太多这样那样的事情,结果导致感觉迟钝了,只是这样而已。不过也被人说过,豪迈的地方和爷爷一模一样。别开玩笑了,谁受得了和那种人间失格相像啊,一兔本人则是这么觉得。
然而,
『额,这个,是谁?——是什么?』女僕小姐慌张的问道。
——突然间不知所措了。
『你问是什么,这个——是一千元钞票吧。上面是野口英世博士。 Duchi(*此处为片假名)』
是错把美元还是人民币还是百兆辛巴威币给她了吗?
为啥、再回想一下拿出来的确实是日本银行货币,面额是一千元。然而——
『啊,纸钞、是纸钞——?额,疑疑?』
彷彿是第一次见到一般,那女孩子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一脸困惑。
『非、非常抱歉,我去问一下店长,店里有没有放着现金,能稍微等一下吗?』
——真的假的?店里没有现金?不能用千元钞票?这里真的是日本吗?
吓到了、或者说惊呆了,真是来到了一条不得了的街道啊,一兔再次有了这样的实感。
不愧是比世界先进两三个世代的先端都市啊,也只能这么感叹了。
——但是,没有现金那到底要怎么付钱啊——正感到疑惑的时候,就看到坐在隔壁的一对情侣拿出了智能手机给女僕小姐做了什么。
『额,难道说。』
我从胸前的口袋拿出了同一机种的手机。
『——是要用这个付钱吗?』
铝合金制,感觉相当靠不住的轻薄,弓弦羽电子开发的智能手机。
『是!』做出回答的少女表情突然开朗起来。『可以的,拜託了!』
我把智能手机放到了彷彿情书一般地两手递来的携带终端上。
『『非常感谢!』』 听到了终端的效果音和少女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发出的和声,应该是支付成功了吧。
『真是对不起,让你吃惊了——我是新来的兼职来着,能原谅我吗?』
啊不,当然能原谅了。
『但是但是——这个是最近的纸币吗?』
『——最近吗——我记得蛮早之前就换了呢。』
『是、是这样吗!?稻造先生也是?谕吉先生也?』
『稻造先生已经变成小一叶了。谕吉先生倒是没有变』(*日币上印的人头,稻造=新渡户稻造=5000日元 一叶=樋口一叶=5000日元谕吉=福泽谕吉= 10000日元)
『是这样的吗?!完全不知道!!因为我一直住在这条街上呢。』
也就是说,从换纸币那时候开始就没见过纸币了吗?
『在这条街基本上已经用不着了嘛——客人你难道是第一次来弓弦羽市吗,观光客——应该不会来这一带吧——是被人约来的吗?』
——唔唔,改怎么回答才好呢。老实回答说是被贷款的债权人叫来,然后在约定时间之前杀杀时间的话,感觉会让这个开朗乐观的女孩子不开心的样子。
『喂~小姐,这边也要点东西,拜託了。』
正在犹豫的时候刚好店里传来了呼唤声。
『啊,马上就过来。那个,那么、客人,从今天开始请多多指教呢。在这条街基本上拿着这一台就能通行无阻了。公车也好电车也好,吃饭打电话也好,看电视听电台,做什么都没问题。』
她这么说着,回到了摆着古色古香桌子的舒适的店里去了。
『——如此,还真是不得了的家伙啊你。』
除了床位饭钱学费其他全部自己想办法解决去,在这样的教育方针下(如果这能叫教育的话!)这是第一次入手的一台。
100G容量,百万画素摄像头,超高精度3D触摸面板之类的就算说了也搞不懂是什么玩意儿。就算说按下按钮就会发出杀人光线估计一兔也会相信吧。说实话真是个拿着都麻烦的东西,但是是债权人给的也没办法。
而且实际上,就像那个女僕的女孩子说的,有了这一台就什么都能做到了。
坐飞机来这个城市的时候也好,从海上机场到这里的无人的士也好。然后现在也是。——嘛,比起智能手机,还是这个城市更厉害吧。
无人化的地铁和巴士在街道间宾士着,巨大的风力发电螺旋桨到处都是,垃圾和小朋友乱丢的东西立马就有全自动清扫机清理。
话虽如此,要说城市整体像SF里的近未来都市,倒也并非如此。
确实在本社设施的周边高层建筑群像剑山一般群集着。
但是,一兔现在来到的区域,除了公共交通机关以外的车都是不允许进入的,钢筋混泥土上盖着屋顶瓦,到处都是充满怀旧氛围的低矮建筑。
似乎是再现了大正和昭和初期的建筑样式。女孩子的女僕装也没怎么让人感到违和感,也是这景观导致的吧。
制定了相当严密的都市计画这点是肯定没错了。
统一划分的街道,让人一点都联想不到日本的都市。反而会让人联想到和老爸一起去过的,巴黎或者罗马这样的欧洲都市。
——彷彿在名为日本的国度中,另立了一个名为弓弦羽市的独立国一般。
似乎也有海外记者给予了这城市如此的评价。
确实,可以理解。
即便如此,吶。
一兔咬了一口热狗,一边享受着香肠的弹劲和肉汁的的甘甜一边这么想着。
老头怎么会向能建起如此城市的大企业借钱呢。不、为什么这样的大企业会借钱给那老头呢。
『——额,是槙那一兔先生、吧?我是伏都佐都纪。姑且算是贷款给你爷爷——啊不对,是你的人。已经有人跟你说明过了吧?』
昨天,四月二日,是槙那一兔的十七岁生日。
一兔回想起了和债券者大人用这个智能手机进行的谈话。
光从电话里的对谈判断,似乎是个态度友好,声音温和,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
『啊啊,听过了,从穿着黑衣的可怕大叔那里好好的听了,十六亿——零多少来着』
『十六亿三千二百六十四万日元,零头就给你免了。』
『真是谢谢了啊』
但是啊,一兔在客厅的坐垫上坐了下来说到。
『虽然很对不起,这种金额,我可还不起啊。完全没有一点可能。毕竟家人造成的麻烦,虽然是想说尽最大努力——抱歉,直截了当的说,办不到。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办不到的事情就是办不到。做不到的时候就该立马承认做不到。
——按老头总是挂在嘴边的话回答了,总觉得很不爽——也不想想是因为谁自己才会遇上这种麻烦的事情——真没办法,怎么都还不了吧,那可是十六亿诶。
『也是呢——那个、槙那先生。』对于开诚布公的一兔,债权人一方的佐都纪用平稳的——让人感到深思熟虑的声音继续说着。『有没有兴趣来我这工作?』
『工作——?』
『恩,为了还清欠款的工作。以寄住的形式呢,学校我们这边也会帮你办好,房间也给你準备好了。我认为绝对不是什么坏事呢,如何?』
『——就算问我如何,这可是为了能匹敌十六亿债务的工作呢。』
『恩,是没办法在电话里说的,稍微有点特殊的工作,不敢保证安全,不如说可能很危险。但是——可以帮助许多人,而且是只有槙那先生才能胜任的工作。』
——实在是太暧昧了,让人不禁这么想。
然而。
『明白了,我干。』
『——诶、真的吗?!』
一兔马上做出了回答,这反而让对方吃了一惊。
『我干。然后呢,该怎么做才好?』
为什么我会马上就回答呢。一兔如今才开始这么想着。
不、因为——本来就不存在选择项这种东西吧。
自己向身为世界知名大财阀一员的他借了十六亿,他就算要强迫自己答应也是很容易的。但是他还是给了自己选择项。也许原本就是没办法说不的状况,就算如此,对方看来是想要充分尊重我本人意志的样子。
那么——委身于他也没关係吧(*身に任せ总觉得有点糟糕……)
我肯定是这么想的吧。
但,就算如此,这世界级的大财阀特意把我叫来要做的工作到底是什么啊。
——不保证安全。但是——可以帮助许多人,而且是只有槙那先生才能胜任的工作。——
贩卖身体吗?但是,先不论单取一个肾脏、一颗眼球,就算把一兔整个人就这样『取零件』,说到底也抵不上十六亿的价值吧。
还是说,伏姬其实是拥有特殊血型的一族,恰好只有一兔是拥有适合他们血型的人什么的?
不不,想法太往不好的方向去了。
就在一兔努力打消心中涌起的乌云般的疑念时——不经意间,视界暗了下来。
纳闷的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厚重的乌云已经覆盖了天空。
『骗人的吧…』
声音不由得脱口而出。
到刚才为止明明还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才对,现在天空却已经被漆黑的暗云覆盖。感觉马上就会降下砂土似的云,简直就像在一瞬间涌出来的。
——这是什么啊,刚这么想着的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