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 奔跑、奔跑。
在湛蓝得发蠢的南美天空下,和老头两个人,狂奔着。
在身后追赶着的,是各种语言交织出的怒骂声和脚步声,以及发出咻咻声响穿破大气,擦过身边的子弹。
『可恶,喂,老头!那些家伙到底是什么啊!』
『啊啊恩?一看不就知道了么,是流氓喔,有本地的,还有中华帮的YO!』
踏着沙尘,踩过倒在路边的腐烂玉米。
『只是稍微做了笔投机的生意而已YO,本来好好挑拨双方,让他们自相残杀就好了——只是被残存下来的家伙发现了而已,HAHA!』
『个魂淡,为什么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给我呆着呢!』
和老头两人,穿着在当地买的花哨的夏威夷衫(*传说中的AROHA!YO!)。在胡乱搭建着临时房屋,空气中弥散着垃圾恶臭的小巷子里狂奔着。
啊啊——这是在做噩梦吧,一兔不禁这么想着。
这是去年在巴西,还是前年在墨西哥,又或者是——各种回忆混杂在一起,不管哪一个都是悲惨的遭遇,所以很难区别出来。
老头子的职业是、自称、追梦的旅人。实际上,虽然感觉像是个体贸易商,但是从一处去到另一处,不知为何,在哪都是拳头和子弹交织飞舞,然后一起爆发的状况。
本人则完全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所以性质就更加恶劣了。一个人爱去哪去哪就算了,还总是喜欢带上一兔。一兔只希望他别再把麻烦牵扯到自己身上。
——说到底,考虑一下为什么老头会变成与一兔共同生活的情况,那是槙那一兔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在事故中他失去了双亲,一兔本身也受了重伤,然后就被老头给领养了——自己是这么被告知的。
根据传闻,一兔由于事故的后遗症,失去了记忆。双亲也没有比较亲近的亲戚、或者朋友——老头子当然,也不是他们的亲戚之类的。
『那,为什么——我会和老头子一起生活呢?』一兔曾这么问过。
『——嘛,朋友的请求可不能拒绝ZE!』(*ZE是那该死的语气词……下同。)然后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然后,除此之外的,就算问了那老头也不肯告诉他了。
那大概,不是谎言吧。虽然是个乱七八糟的老头,但却有着莫名讲究道义的地方。
虽然逃跑也好藏起来也好说谎也好都是家常便饭,但只有对『男子汉的约定』会拼了命——就算要以此身曝于枪林弹雨之下也会守护到底。
——但是,就算这样,为什么会突然就不见了呢。
要怎么面对朋友的请求,把十六亿推到我身上,这对朋友说的过去吗?
这样的思考,在梦境中挖掘出了新的记忆。
——曾经对老头说过,初中毕业以后就要离家出去工作,对自己的照顾到那时候就够了。但是,老头子笑了——咚的把现金、把学费丢给了他。
『还没到那个时候YO』
——没到那个时候?
『到那时候的话,就算你哭着说不要也会把你给赶出去的ZE』
那样的话。
在我十七岁生日的时候,之所以突然就消失了——是那个时候到了吗?
但是,就算如此也不该一句话不说就走掉吧。
——结果,就算是那样的老头,自己实际上也是爱着他的吧。一兔是这么想的。
——只有老头一个、小孩一个的没有血缘维繫的家庭。
其实并不是他人所想像的那般不幸的环境。从洗老头子的兜裆布开始,到做下酒小菜的厨艺都充分训练了。岁数到两位数的时候,基本上所有事都能靠自己完成了。到了初中的时候,和经常离家外出的老头一起的生活,反而变得轻鬆多了。
像好莱坞电影一样的『海外旅行』也,嘛——恩,是不错的经验——姑且当成是这样吧。
而相对的,本来应该是挺好的一对组合——如今又一次,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感觉胸口空蕩蕩的,像开了一个大洞一样。
真的,又变成孤身一个人了。
既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谁都不在,只有一兔一个人。
『才没那回事YO!』
多么让人眼花缭乱的怪梦啊。
——这次,又是,小学时候的记忆。
自己的双亲真的是在事故里死掉的吗?
那样的话,至少应该有一两张照片留下来吧。居然什么都没有留下来,这太奇怪了吧。事故什么的其实是骗人的吧。自己——自己其实是被抛弃的小孩吧。
对哭着这么问着的自己,老头子很难得的,感觉有点困扰似的——把那关节嶙峋的大大的手放在我的头上——不经意露出认真的神情——
『孩子,你的爸爸和妈妈,可是把最珍贵的礼物留给你了吶。』
『——礼物——?』
『是啊』
『——在哪』
『名字呀,男孩』
『——名、名字——?』
老头点了点头。
『可是,我的名字——、班上的家伙说了——我的名字是——』
++++++++++++我是分割线你好
就在这时候——槙那一兔模模糊糊睁开了眼睛。
进入眼界的,是纯白的天花板。紧接着,消毒水的清洁气味涌进了鼻子。
——这里是、医院?
缓缓的,撑起身子。从窗帘的缝隙可以窥见外面的黑暗,看来还是深夜。
——又来了啊,不禁想着。因为经常和那破天荒的老头在一起,对于进出医院早就习以为常了。清醒过来发现已经躺在病床上,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是,和以往不同的是,肚子感觉到重量——不过是让人感觉很愉快的重量感。纯白的床单上,像漆黑的墨汁流泻下来一般——长长的、艳丽的、深不见底、令人不禁讚歎的黑髮蔓延开来。
女孩,把一兔的身体当作枕头,安稳的沉睡着。
——是、那个少女啊。
形状漂亮的鼻子,配合着节奏规律的呼吸,微微的膨胀,缩小。
确实、是叫伏姬咲耶花的少女吧。
我真正的债权人,也是领导弓弦羽的伏姬一族的当主大人。
和奇怪的雷公战斗的女孩子。
然后——把我——
无法移开眼睛。真的——好美,像人造物一般的精緻。
无论哪里、只要稍微有一点偏差,一切就都被糟蹋了,正是以如此奇蹟般的平衡,将一切配置好一般的作品。伸手碰触必然是愚蠢的,就连就连这样看着,也让人感到惶惶不安,担心一不小心就碰坏了。
眉毛纤细,睫毛修长,鼻樑英挺——
再加上——彷彿要把眼睛都吸进去一般的、樱色之唇。
——然后,这个女孩子、突然——把我的嘴唇给——
柔软的触感,甘甜的滋味,让人融化一般的官能体验,在脑中重现了。
像是要确认那记忆的残渣一般,左手无意识的伸向自己的嘴唇。
『——呼呼,就看这么睡着的时候,还真是漂亮啊,我家的大小姐』
不经意间传来的声音让一兔的心脏猛的跳了一下。
『感觉如何?不会觉得哪里痛,还是不舒服吧?』
慌张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房间的一角。
在那里的,是坐在钢管椅之上,背靠着墙壁的一名少女。
留着马尾的——不,不如说,用全发来形容要更为恰当(*全发:总之是一种髮型,江户时代的髮型?把头髮绑成一根,其实就是马尾吧OTL),彷彿时代剧里年轻武士那般的凛然、飒爽,同时又不可思议的让人感觉很亲切,就是同时拥有这两种特质的奇妙五官。
确实是——
『额,你是、《柳生》——《柳生十兵卫》小姐?』
虽然用这种叫法称呼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少女总感觉很奇怪,但事实上,她正是被这么称呼的——并且,丝毫无愧于过去那位剑豪之名,展现出超绝的剑技战斗过了。
『恩哼,不过,现在——』少女说着把右手的手甲抬起来让他看了看。——记忆中应该有的花纹消失了。
『只是单纯的女高中生兼这位大小姐的随从罢了。我叫千叶真琴,新学期开始就是弓弦羽学园高中部三年级了。真琴同学也好,小真琴也好,小真真也好,随你喜欢怎么叫吧。配合名和姓,小真千之类的叫法也是有的。千真的话,念起来像鱼糕一样我不喜欢。原谅我、鱼糕,你是无罪的,只是我感性的问题罢了。』(*让注释来的更猛烈些吧!首先是名字…千叶真琴=ちばまこと,念做chi ba ma ko to。然后是各种小名…小真=まこっちゃん,念起来是mako也就是麻糕将?233,小真真=まこまこ,makomako,马克马克囧。小真千=まこちー、makochii,马克其!就是名字的真加上姓的千…。最后是千真…ちーまこ,骑马克!(啥鬼…),鱼糕是カマボコ、kamaboko,念起来真的会像吗…至于鱼糕是啥…很想说参见某I社最近新出的某主人公游戏…?感觉就像是蟹肉棒的蟹肉变成鱼肉那样…吧…)
少女以直率的、不知是认真还是玩笑的表情说着。
『额啊——真琴小姐——我——到底是——?』
『恩——啊啊,大小姐正想追击的时候,御剑殿下突然变回人类,然后倒下了。恩恩——大概——昏睡了有九个小时了吧,我想。还有哪里会痛吗?』
『昏睡什么的——我确实是、怎么说呢——变成了——剑——吧』
自己的身体被重新构筑——变成了非人的什么,那真的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吗?
『啊啊,我也大吃一惊呢。突然间大小姐突然拿着不得了的厉害家伙把《立花道雪》给斩了,才刚那么想着,那东西又突然变回了人类。真是惊人的人类啊,不愧是御剑殿下啊。』
对此,少女——千叶真琴表示了肯定。那果然,不是在做梦啊。
『——那、那个——、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与那样的想法一道——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涌了上来。
『我、我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然后是那个、是叫怪伟人吗——啊不,不只是那个雷公,那个,真琴小姐你们那奇妙的力量也是——那些到底是什么!?』
『嘛稍等稍等,这么多问题一口气可回答不上来喔。』越来越激动的口吻被真琴给制止了。
『而且——御剑殿下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先把大小姐叫起来吧。』
少女边说着话边站了起来。作为女孩子来说算蛮高的——身材、非常好。
『起床了,大小姐。御剑殿下爱已经醒了哦。喂~大小姐——起床了。御剑殿下好像有事要问大小姐呢。喂~~起床啦!』
这么说着——虽然嘴里大小姐大小姐的喊着,却不停戳着熟睡中的咲耶花的脸颊。
『——————、恩——不要啦——让我再睡会…』
这次乾脆直接捏起脸来。
『喂、起床啦——起床啦,振作一点。起床了,站起来。——站起来大小姐。』
『——呼喵——喵呜呜——不要啦啦啦——』(*这里的语气词是funyuu 呼纽…感觉用喵喵喵比较萌…)
但是,咲耶花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样子。从真琴的手中挣脱,像是抱枕的替代品一样紧紧抱住了一兔的身体。
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体温,一兔不禁心跳加速。
『没办法啦,这下子。原谅她吧,毕竟她一直在这照看着。』
『照看什么的——难道是照看我吗?』
『啊啊,因为御剑殿下是伤得最严重的。』
『——严重什么的,我不是没什么吗——真琴小姐才是,左手腕不是受伤——』
『我们都已经强化了包括自我自愈能力在内的身体能力,而且还有能使用类似赫伊米或者治疗术之类法术额度伙伴在,只要不是相当严重的重伤基本都能在半天内完全治好呢,厉害得夸张吶。就算掉了一两根手臂什么的,也能马上接上,真剑练习也能随心所欲吶。很羡慕吧。』
带着一副爽朗的笑容说出了危险的台词吶。而且所谓我们到底是指——
『所以啊,比起我和《厄普》,御剑殿下的情况要严重得多呢。虽然是回覆了人身,却不知道什么才会苏醒过来,大小姐一直「如果就这样醒不过来了,那都是我的错」这么念叨着——』
『——姆、姆』
如此,似乎很艰难的发出抗议声的,是趴在床上的少女。
『——噢,抱歉吶,大小姐。这事情应该要保密才是吶。嘛——话说回来,果然已经积累太多的疲劳了,就像这样电池用完了一样呢。——完全不考虑极限一味的拚命是大小姐的坏习惯呢。』
『——恩啊呜、吵死了喵呜』(*うるひゃーい,恩…含糊不清的口气吧…)
这样啊,一直在担心着我吗——
真是意外啊,虽然给人一副很难接近的感觉,看上去就是不拘小节,生死都能置之度外的高贵大小姐样——其实是个善良的孩子啊。
『——于是,御剑殿下的疑问,就由我儘可能的回答吧。』
把椅子拖到床边,真琴如此说到。
把睡得正香的咲耶花那形状漂亮的脑袋,像逗弄小猫一样抚摸着。
『就算这么说,真正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呢。』
以此为前置,真琴开始了说明。
『大约从一年前开始,在这条街道,突如其来的,历史上的伟人接二连三的复甦了,原因不明。』
『——那就是、怪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