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illyfhy 
翻译:枫香 
越过生鏽的铁丝网,映入眼帘的是沉在海中的废墟群。 
林立的高楼伸出海面排开潮水,彷彿一簇簇银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二十二岁的夏天。头顶是强烈的白光和群青色的天空。今天也是暑热难当。一个皎阳似火、真正的夏日。 
这星期,御中卫又钻过铁丝网的缺口,走向禁止入内的区域。 
和往常一样,走过搭在东面第四幢大楼窗户上的木板,进入废墟的内部。 
生鏽的铁门。无人使用的桌子和弹簧断裂的椅子。一半油漆已经剥落的水泥墙。看惯的景色。 
「噔噔噔」往下走一段阶梯,抵达要去的楼层后,走向紧急出口。 
从紧急口出来是一望无际的蓝色海面。他跳上用绳索拴住的小船。 
双脚承受了体重,小船一度微倾后恢複原样。解开绳子,弯腰发动电源,出发。 
突突突—— 
轻快的引擎音消失在波浪里。使用了电动人造肌肉的引擎,比使用汽油声音更轻。 
无意中发现的破船,对着书修理之后派上了用场。这艘小船,是他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唯一觉得能炫耀于人前的东西。 
楼群的钢化玻璃在碧海蓝天和阳光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他随心所欲地穿行于混凝土丛林之间。船体溅起的小小浪花,使他心情舒畅。 
要拜所谓的全球变暖导致海平面上升所赐,曾是这个国家首都的所在,如今成了人迹罕至的一片汪洋。 
来到这片时光静止的地带,彷彿能够无视时间的流逝。 
将大海分割成迷宫一般的高楼群中,有一幢格外显眼、高耸入云的大厦。那里,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每当不开心又或是不安的时候就会来这里。 
把小船停靠在楼下,用绳子拴住,然后登上安全楼梯。 
爬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后,他气喘吁吁地来到屋顶。那里,有彷彿近在咫尺的蓝天,以及遥远地平线上的层层积雨云。 
从下层仓库取来的遮阳伞以及用铝管和塑料做成的躺椅。他暗自给这里取名叫做「秘密基地」。 
在此地一个人发发獃,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然而今天——平时非他莫属的专座,已被人抢先一步。 
让他惊讶的首先是慢悠悠地飘浮在空中、直径约有一米的水母。 
然后是—— 
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少女。紧挨着她身边放着一把轮椅。 
蓬鬆的捲髮刚刚及肩,身上穿着奶油色的病人服。从身形来看,初中到高中左右的任何年纪都说得过去。等意识到自己正直愣愣盯着人家,他转移了视线。 
身体一瞬间僵直,开始判断眼前的情况。 
硕大无比的水母打算吞食女孩。除此之外不做他想。水母正朝女孩缓缓伸出了触手—— 
「要、要被吃掉了!?」 
再不採取行动,就要演变成肉酱片的现场了。 
想到这里,他急忙沖向水母。然而奋不顾身的冲撞竟被轻鬆化解,下一秒,滑溜溜的触手「唰唰」缠了上来。 
「可恶!快放开!」 
这下成为腹中餐的怕是要变成自己了,正在他为逃离触手而搏斗之际…… 
不知何时坐起身的少女怔怔地看着这边。 
「喂!你别发獃啦!我来想办法拖住它,快逃!!」 
他抱着殊死决心的吶喊,让少女噗嗤笑出声来。 
「我没事。放开他吧,水云。」 
被叫做水云的水母慢慢地从他身上收回触手。他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终于回过神再次打量起少女。 
乌黑的双眸深不见底,正一动不动地回望他。 
遮阳伞在强烈的日光下撑起浓浓的荫影,少女正坐在伞下惬意地看着他。召唤水母到她的身边,少女轻轻地笑了。 
「你刚才是在救我吗?」 
海浪声里,少女清澈的嗓音回蕩在耳边。 
「是……」 
「你以为我要被这只水母吃掉。所以,伸出了援手。」 
听着少女慵懒的话语,点了点头。于是她突然低头致谢。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呃……」 
他支吾了声,然后本能的发问起来: 
「你怎么……带着水母?啊,比起这个……为什么水母会浮在空中?」 
「这只水母是空想的产物。」 
少女的回答瞬间让他呆若木鸡。 
空想的……产物? 
「现在,就在你的眼前,自我无意识中产生的空想变为了现实。」 
无法理解话中的含义,一时半刻不晓得该如何应对—— 
「空想变成了现实!!」 
少女毫不客气地指着他重複了一遍。 
远处传来海鸥的叫声。 
「……还、还是不明白吗?」 
她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不是不明白。 
而是就在最近刚听说了类似的话。 
「你是幻想症候群的患者吧?」 
她有些困惑地盯着我瞧了瞧,然后朝我点了点头。 
之后,又和她简单交谈了几句。据说是从几天前开始住到这里来的。洗澡在海里解决,吃饭则是靠存放在大楼仓库里的罐头和乾麵包。电磁炉和海水过滤器之类的也是从仓库里找到的。 
「这里的生活很适合我。我活得很好呢。」 
少女有些自豪地说道。 
虽然最终少女也没有告诉我她来自何方,不过倒是向我说明了来这里的原因。 
她站了起来。轮椅估计也是她从什么地方找来的吧。不过,看上去她的双脚似乎无恙。 
「我在进行飞翔的实验。」 
向我说明这点后,她看上去心满意足,一幅多说无益的样子。 
「实验?」 
「没错,实验。刚才我正在休息。住在这里可真舒服,这是你的家吗?」 
她歪着头问道。我想了想,告诉她是这么回事。于是她又低下头请求我让她再多住一阵子。 
没有明文规定这是他的地盘,因此无法拒绝。只不过一想到今后这里不再是只属于自己的避难所,不免有些伤感。 
「可以,你想住多久都行。」 
听到这句话,她喜出望外地点点头,然后指着蓝天尽头的积雨云。 
「我要飞到云层的尽头。自由自在的飞到很高、很高的地方。」 
这种事怎么可能。他虽然这么想,但是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眸子,竟神使鬼差地说「但愿能行的通」。 
「一定能行得通的。」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我的名字叫咲希,你呢?」 
「我叫御中卫。是个大学生,今年要找工作了。」 
像是不懂他话中的含义,她思索了一番,然后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露出微笑。 
「请多多关照!」 
不知道她从哪里来。 
但却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她今后要去哪里就更清楚不过了。 
幻想症候群的患者在多数情况下,活不过半年。 
当晚,梦到了堂妹。是因为遇到幻想症候群患者的缘故吧。过于清晰的梦,让他完完全全回忆起当年的事…… 
看着梦中宛如影片般重现的往事,他的情绪极度低落起来。 
幻想症候群这种病正在世界範围一点一滴、悄无声息地扩散。 
两个月前,他在一间洒满夕阳余晖的病房里听说了这件事。 
叔叔告诉他,关于堂妹要被带走的事情,医生有话要说。 
跟着身穿白大褂的女人走进木质结构的私人医院,他旁听了说明。据说是堂妹的强烈要求。 
「幻想症候群是一种自我的幻想侵蚀现实的病。现实化癥状的规模可大可小,小到动物大到发展成为覆盖全世界的现象,皆有可能。这些幻想多数来源于潜意识的愿望,通常情况下就连患者都无法左右它们。」 
突然听到这样莫名其妙的话,他和叔叔婶婶不由得面面相觑。甚至怀疑是不是在和他们开玩笑。 
「虽然病因目前尚不能确定——」 
窗外传来了蝉鸣。 
「但就目前来看,别说根治,就连对症疗法都没有。幻想症候群的患者,自发病起半年内,有百分之八十七的概率会衰竭而死。」 
他偷偷地瞥了女医生一眼。换来的是女医生面无表情的回视。有问题吗?她示意。 
「……死……怎么会……」 
「……当然,不死的可能性还是有的。没有到绝望的地步。」 
有那么一瞬间,女医生的口吻中带了些许安慰。之后又恢複到正常的语调,宣布她将被送往隔海的小岛上进行隔离。 
不顾已经目瞪口呆的他,叔叔婶婶冲上去就要理论,却被一旁的保安人员拦下。 
「……以后都不能见面了吗?」 
能问的只有这一个问题。女医生摇头。 
「幻想症候群并非传染病,任何时候想见面我们都是欢迎的,并且相应发生的费用也由国家来承担。」 
读报似的淡淡口吻,没有丝毫情绪在里面。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非要把我女儿隔离呢!婶婶缠着她问。 
「只有在确定她的幻想不会对我们所处的社会带来灾害的情况下,她才能和大家一起生活。反之——」 
女医生的视线有了一瞬间的动摇。 
「她将不会被送回这里。」 
之后又继续了一些说明和疑问。 
关于幻想症候群是不是人类的精神极度发达后获得的新能力。与量子力学相关的可能性、波动函数等等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专业用语的应答。不过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当晚。 
给到堂妹最后的自由时间,被她选择用来与他一起度过。这才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 
去散步吧,她说。 
「因为是最后一次……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回来,所以……一起吧……」 
说完这些,和他一起走在夜晚的路上。 
那一晚,天上没有一丝云,月亮和无数的星星闪烁在夜空。他们借着星光,无言地漫步在河堤上。 
「我们以前经常来这里散步呢。」 
听着堂妹比平时更开朗的声音,他只是机械地点头。她就要死了。想到这里,不由得眼冒金星,恨不得抱住谁哀求出一个救她的法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