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萨米王国的建国庆典是春天的重要大事,加上前夜祭和后夜祭总共三天,会夜以继日地庆祝。
「罗伊德啊,你不去参加庆典吗?我买支苹果糖给你吧。」
在听得见外头庆典欢闹声的杂货店中,罗伊德神色凝重地继续打扫。
「啊,村长,我不参加庆典也没关係……总要有人看家啊。」
「原来你不喜欢苹果糖?那我改买香蕉糖给你!一起去参加庆典吧。」
「呃,不用。不是糖果口味的问题。」
「原来如此……那就买巧克力香蕉!你用莫名下流的动作含着香蕉看着我……我也看着含香蕉的你……简直是双赢的关係!」
「我听不太懂,但问题应该也不在那里……该怎么说呢,今天我没有那种兴緻……对不起。」
一说完,罗伊德就走向厨房开始擦盘子。他看起来只是重複把根本不用擦的光亮盘子拿起来擦一擦再放回去的动作。拜他所赐,厨房已经乾净到闪耀着如同居家展示场的光泽。
(他的心根本不在这里……不做些什么就无法保持平静,所以才一直重複着清洗的行为。大概是因为他听到攸关这个国家命运的事情,却无法帮上任何忙,这对拥有强烈正义感的罗伊德来说,应该是无法忍受的事吧。)
看着罗伊德忧郁的背影,艾卡思索着某些事情。想必在努力思考该说些什么话鼓励他吧。
(不妙啊!忧郁的罗伊德也很可爱!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母性本能被激发啦!激发过度,都开始冒烟啦!)
当然不是想鼓励他。艾卡反而擅自燃起了母性本能(笑)。她从背后悄悄接近罗伊德,使出非常人能比的臂力,硬是将他拖了出去。
虽然大街上总是很热闹,但由于庆典的关係,外国观光客变多,今日因而营造出别具一格的气氛。远方飘来焦糖甜点的香味,还有现切的肉香。艾卡放开硬是带出门的罗伊德后,雀跃地在原地跳着。
「喔喔!好热闹啊!」
她发出不输给背景杂音的大叫,露出开心的笑容。
「……是啊。」
罗伊德则与她完全呈现对比,盯着他的侧脸,艾卡开始在脑中算计。
(我要让情绪低落的罗伊德享受庆典,重新振作起来!而且!还要让他看见我超棒的一面,增加对我的爱与尊敬!接着是夜晚!庆典让人放开自我!两人独处的密室!不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
看来艾卡的脑袋也呈现庆典状态了。话说密室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呜——这种可以準备动手享用的时机可是人生初体验啊!嗯,虽然我生下来至今已有百年之久……)
为自己没男人缘而消沉,艾卡呈现非常忙碌的躁郁状态,这时罗伊德温柔地对她说:
「村长?妳还好吗?是人潮太拥挤觉得不舒服?」
「我、我没事!……不,我有事!因为人太多我觉得累了!所以我们去玩那个能补充体力、解除肉体疲劳的射击游戏吧!来来!走吧,罗伊德!」
「咦?射击游戏有那种效果吗?啊,村长,请妳不要拉我!妳明明很有精神嘛!」
艾卡强行拉着罗伊德手的并这么说着。一到达摊贩前,就用比平常更稚嫩的声音递出硬币呼唤老闆:
「叔叔~!我想要玩射击游戏!我才九岁,算我便宜一点嘛!」
「好咧!那就算小姑娘妳一枚硬币吧!来,给妳枪,不可以对着人喔。」
装年轻超过一个世纪的艾卡装作很开心地收下枪。
接着她又装作拿不稳枪的样子,往完全错误的方向射击。
「欸~我看不太清楚,都打不中啦!……老闆,可以让我的同伴把我揹起来吗?」
从讲出同伴一词开始,艾卡就露出阴险的表情。幸好从老闆的角度看不见,于是他爽快地连声答应「可以啊可以啊」。
……竟然这样就答应了。
「所以,罗伊德啊。」
「嗯?」
「把我抱起来。」
「嗯嗯——?」
艾卡摆出敞开胸怀的欢迎姿势,并露出阴险的表情。罗伊德一时感到有些为难,但这又是村长的命令……也就是一般所谓的滥用职权。听到不合理要求的罗伊德在内心挣扎一番后,儘管觉得难为情,还是伸手搂住艾卡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呃,失礼了……请问是这样吗?」
「呀哈——……不对,罗伊德你不用客气。在庆典期间无需顾虑尊卑,就算更大胆地抱我也没有关係喔。」
「大、大胆……啊,好的……那就……」
罗伊德将手环在艾卡幼童体型的腰上,用力到让她的长袍都挤出皱褶。他似乎觉得非常羞耻,视线一直紧盯着下方。
「呀啊、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受热情拥抱的艾卡因狂喜而胡乱摇晃双马尾,同时扭动着身体。接着说:
「不,再来!罗伊德,你应该可以继续吧!」
尝到甜头的艾卡提出更加大胆的要求。
「再来……我不知道怎么做啦!」
「为什么要放弃!忘掉长幼尊卑!一旦放弃庆典就结束了!」
也许是被她奇妙的逻辑说服了。罗伊德开始不断地重複错误尝试。
超龄萝莉发出了被玩弄的娇吟。结果两人最后呈现出超紧贴公主抱法,让人不禁想吐槽「这和射击无关吧?」。
「嗯呵呵呵!呼呵、呼呵、呼呵呵……好,我就在这里妥协吧。」
……艾卡的表情变得相当放蕩,完全不见一丝冷静。
然而她一握住枪,那张脸上暗自窃笑的表情,就立刻转变成认真的眼神。接着将枪口对準奖品架最上一层、看起来很贵的人偶。
「那、那个!那个镗甲骑士的人偶好帅!从这边看也看得出它的细部做得非常精緻!真不愧是大都市!」
看着变得兴奋的罗伊德,艾卡在内心暗想「果然如此!」。
(感觉罗伊德会喜欢的铠甲骑士人偶……可能设置了不容易掉落的小机关吧。为了获得尊敬与爱情!以及为了结婚!就可别怪我心狠了!)
艾卡的恋爱脑袋瞬间从射击联想到结婚。她立刻开始施展古代卢恩文字,将力量附着在枪上。
(重量升级、高速、摩擦力、散弹力……这样一来威力就够了吧。我将其命名为『爆发的爱』!)
艾卡睁开眼睛,然后果断地扣下扳机。
下一秒钟——
叽波!——软木塞枪发出意想不到的声响,
咚咻!——目标人偶被软木塞击中,
——软木塞弹飞了。
咚喀啦喀碰!奖品架发出巨大声响崩毁。
「……咦?」
摊位老闆发出吓傻的惊呼。罗伊德和艾卡也愣在原地。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毫不在意周遭视线的艾卡跳到地上……她一把抓住头部被轰飞、一如字面所述被解决掉的镗甲骑士人偶,拿到罗伊德的面前。
「得到无头骑士了。」
「不对吧!它的头摆明是被轰掉了吧!」
「这是这个人偶的秘密设定啦!其实它的真面目是无头骑士!一切都是因为亡国的诅咒!」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那种秘密设定!」
「再、再让我射一次!再一次!这次我会小心不让它坏掉……」
「但是村长……」
罗伊德所指的方向是彻底被轰垮,奖品无一完好的一座小山,以及精神崩溃地翻白眼的老闆。射击摊位唯一保留下来的是艾卡手上的软木塞枪。
「……那个……老闆……」
「…………可以让我到那边的阴影哭一哭吗?」
老闆踏着如游魂的步伐走向后巷的阴暗处。这些奖品恐怕是预定作为这三天的份吧。不难理解他类似误订大量商品的心境。
「好啦——我们换下一家吧!下一家下一家!」
另一方面,艾卡宛如不断吃败仗的棒球教练般莫名积极乐观。马上忘记不顺心的事情,只有活超过一世纪以上的人才做得到。
而那为了挽回颜面的积极态度,正是悲剧的开端。
非人的超龄罗莉运用古代卢恩文字,接二连三地蹂躏了所有的庆典摊位。
另一边,在王城的露台上,亚萨米王国的国王正凝视着因前夜祭而充满活力的城下大街。两个男人在此时接近国王身后。
其中一人是个一头银发的军人,有张精悍的脸,脸颊上有伤,他名叫梅尔托瓦·迪克斯特。另一人是肌肉贲张的巨汉,他是前禁卫军长——克罗姆·莫布登。
克罗姆一走到国王身后,立刻单膝屈地,垂下头来。
「久违了,陛下。臣是担任过前禁卫军长的克罗姆·莫布登,此次前来是为了表达臣想重新担任军人的心意。」
「…………」
国王只是沉默不语。
「臣听说与贾武帝国的战争将近,需要更多的兵力。因此希望能略尽棉薄之力,决心回归军队。」
「…………」
国王依然沉默,代替他回答的是站在他身旁的梅尔托瓦。
「已经够了吧,克罗姆。我想陛下已经确实听见了你的陈情……只是你突然在这种时间点说想谒见陛下,陛下也会感到不悦吧?」
「…………是这样吗?」
「是啊。你就暂待通知吧。你一定可以恢複军人身分——」
「…………真的是这样吗?梅尔托瓦!」
对克罗姆突然充满怒意的话语,就连素来面不改色的梅尔托瓦也有些狼狈。响彻露台的怒喝声,瞬间就消失在庆典的嘈杂声中了。
「克罗姆,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竟然敢在陛下御前如此放肆——」
在他说完前,克罗姆的铁拳已袭向了梅尔托瓦。正面承受拳击的梅尔托瓦直接被揍飞,撞上了国王。国王却仍旧一动也不动。
「克罗姆,你干什么!?」
「放肆的态度?那是我的台词吧!梅尔托瓦!以前的你一定会在陛下的面前屈膝下跪、悉心侍奉不是吗?我再问你一次,真的是这样吗?梅尔托瓦——」
悲痛的嗓音如同要撕裂胸口般,克罗姆神色哀伤地继续说道:
「——真的是你操纵着国王,企图引起战争吗?」
梅尔托瓦露出理解事态的表情,然后缓缓起身,拭去嘴角的血,最后恢複成原本面不改色的模样。
「…………是啊。」
低沉的嗓音回蕩在入夜的露台上。
「…………」
「你根本不需要问了吧,克罗姆。国王彻底无能,任贾武帝国予取予求。别说发动战争了,甚至不採取任何报复手段。我只不过是觉得让他成为傀儡,才是为了这个国家好。」
「梅尔托瓦……」
「克罗姆,助我一臂之力吧。就算你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现在你只是区区一间食堂的老闆,你说的话顶多只有八卦杂誌会採用吧。」
「…………」
「为了替这个国家带来真正的和平,克罗姆,拜託你。」
两人声音低哑地交谈之后,场面一时间被寂静佔据。
这个时候,突兀的女性嗓音硬是令这片寂静的空间氛围和缓下来。
「哎——呀呀,被我听到了。如果把这个情报卖出去,妳说可以拿到多少钱呢?赛莲大小姐,大概有十万吧?」
「哎。如果有十万,我就能和罗伊德大人举行三次盛大的婚礼了呢。」
莉荷和赛莲用像参加女性聚会的态度妳一言我一语,从后头的房间走到露台上。
「莉荷·弗拉敏……赛莲·赫姆哈恩……还有,妳是谁?」
慢了一步从她们身后出现的,是身着神秘风格服装的魔女玛丽。她取下装饰眼镜后回道:
「您好,初次见面啊,幕后黑手先生。我是玛丽亚·亚萨米……虽然如今是以东区的魔女玛丽而闻名啦。」
「妳说妳是王女……」
梅尔托瓦架起了剑,而莉荷与赛莲则像是要守护玛丽般站在她身前。
「如果除了那个不适合穿围裙的食堂老闆之外,连行蹤不明的王女都出来作证……总有人会相信吧?」
莉荷接着举起义手继续说道:
「就连被叫做坏人的我,也能分辨哪一条界线是不能跨过的喔,上校……」
梅尔托瓦低笑出声,他的表情就像在说——不管来几个人都没关係。
他早已做好身亡的心理準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