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9日

6）5月19日

只是搭乘电车的旅行让少年十分疲惫，他一回房间就倒在床上，儘管手抚摸着项链，心情却一点也没有好转。

其实他是打从心底期待三人一起去温泉的，从他回到家还一直惦记于心这点就很清楚了，他活到现在这种心情还是第一次。

（——毕竟是不行的吧，我太依赖这个了……）

这条项链可说是他心灵的胃肠葯，平常只要触碰就会平静下来……今天心情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好转，于是光从床上站起身，将平常极少取下的项链拿下来端详。

明明感觉有很多不能忘记的事情，他却想不起来。

「偶尔试着不要戴看看……或许心情会好一点。」

少年失神地自言自语着并将项链放在书桌上，时常戴在身上的东西一旦拿下，总感觉不太自在，脖子附近好像少了些什么。

光心想，总之先去喝个茶吧。他没有戴回项链，就这么下楼前往一楼厨房。

光将茶杯、茶壶放在拖盘上回到房间，却看到雪拉在自己房里。

雪拉手里拿着光的项链高举着，现在这副景象就好像内衣大盗在物色内裤的时候被当场逮到。

「妳在做什么？」

「啊！呃……小光你才在做什么呢！想喝茶跟我说就好了啊！！我会帮你泡一杯浓浓的茶的！」

「别转移话题，妳果然还是没放弃啊。」

雪拉急忙将手上的项链藏到身后，不过藏匿的本人似乎最为明白已经来不及了，她的笑容感觉有些僵硬。

「放弃？你是指什么啊？」

「我不是说过那个不可能送人吗？」

从雪拉在电车上的态度看来，光很明白雪拉对他的项链有异常的兴趣。

「不是啦！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我从没说过我想要啊！」

「那妳刚才是在做什么？」

面对光的质疑，雪拉则是一副正在思考到底要找什么借口的态度。

「妳在隐瞒我什么？」

「你、你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没有隐瞒什么啊！」

「那妳为什么慌张的打算从窗户逃走？把项链放下再走。」

「我才没有打算要逃走！只是在想人类只要努力应该就可以飞吧。」

「妳又不是人类，更何况妳是天使，就算不用努力，一般来说也是会飞的吧。」

由于光说的对极了，雪拉只好乖乖地把项链放在桌上。

「所以妳到底在隐瞒什么？」

雪拉有两件事瞒着光，一件是十年前的事，一件则是现在的事，不管哪一件，会瞒着他都是有理由的，就是过去自己不能从恶魔手上保护好光……以及她打算利用依德尔来抚慰光这些事情。

赎罪的心情和喜欢这种感情，就像不能分离的综合果汁一样，两者已经完全混在一起。

要是隐瞒的事情被发现，那她就不能继续和光共处了。

「没有啦！没有在隐瞒什么！」

「妳就先喝个茶吧，视情况或许还需要猪排饭呢。」

简直就像警察片中间口供的气氛，雪拉坐在光书桌前的椅子上，静静承受着少年的视线，雪拉过去从不觉得光的视线恐怖，不管眼神如何兇恶，光的眼眸中还是蕴含着和以前同样的光芒。

然而这次就不同了，光看着雪拉的眼神明显充满怀疑，想到怀疑有可能会转变为厌恶，雪拉就觉得相当害怕。她不想被光拒绝、不愿被光讨厌，明明一切都是误会……

然而，治癒天使已经走投无路了。

「那我要猪排饭……呃，中碗就好。」

「在那之前应该有什么话要先说吧？」

「对了，小光！要不要再试一次动物变身？水豚……不对，我会加油的！这次不像上次有长颈鹿在眼前……不，那时候是因为吓了一跳，所以反射性地複製了长颈鹿的样子，这次就没问题了。而且我思考过失败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依德尔！我的理力和她的魔力会互相干扰嘛，所以只有我们两个人应该就会顺利了。」

雪拉越是拖延，光的脸色就变得更阴沉。

「妳就是不肯老实说是吧？」

「呃……你要保证不会生气哦？」

「要看事情如何。」

「那我就不说了！」

「天使对人类说谎没关係吗？」

光的话刺痛了雪拉的心脏，少女这次真的感觉呼吸困难，眼眶就快飙出泪水了。

「不要紧吧？那个……抱歉，我说得太过分了。」

每当雪拉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光就会无条件地道歉，这样的光让雪拉身为天使的本能不由自主地瓦解。面对担心自己的少年……她开始断断续续地吐露心声：

「不、不是小光的错，是我不好！我跟你说……是我……是我拜託依德尔要她拿出恶魔的实力来，这样小光的心……只要因为恶魔的诅咒而感觉疲惫，那么我就可以好好地安慰你了。」

这的确很像雪拉会做的事，回顾这几天奇妙的经验，光已经无法当成开玩笑。

「原来如此……雪拉，我虽然不讨厌妳，但这件事可不一样，妳现在收拾行李回去吧。」

「咦？可是……依德尔她……」

「我也会叫依德尔离开，然后请把我的记忆恢複到和妳相遇之前，就像妳在学校做的那样。妳可以窜改记忆或认知对吧？」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是为了小光才那么做的。」

少女含着泪不安地间道。

「因为我会讨厌妳的。老实说……我很高兴妳为了我而努力，但是如果因此而带给别人困扰的话就不行，不管是理力还是魔力，这些对我们的世界来说是无法负担的力量，要是使用那种力量就会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对劲……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学校被猫集团攻入，温泉泉源乾涸，不用说光本身，就连周遭也受到莫大的损害。

少年的语气、表情……感觉就像拚命压抑着对雪拉的怒气。

「不要！在没有治癒小光之前……我不能回去！我不会再添麻烦了！也会对依德尔好好说明！！让她不要再诅咒小光，这样我就可以用理力抚慰小光……」

「才不是那个意思吧！！」

平常不多话、也甚少表现情感的少年语调听来冷淡，如今他隐含怒气的话语让雪拉相当错愕。

「……不要再管我了。」

雪拉也明白自己做错了，所以更感到难受。

她只是想让光高兴……自己在那时候本来就应该已经死了，所以她想要报答光的救命之恩，可是却什么也没做到……反而还被讨厌了。

不管身为治癒天使还是守护天使，全都是半吊子的自己不好。

泪水犹如决堤般涌出，自雪拉的脸颊滴滴滑落。和光分离的那个时候，她明明决定从此不再哭泣的……但是自己却剋制不住眼泪不停流下。

「对不起……对不起小光……都是我……都是我太笨拙了……但是我想留在这里……让我留下来吧……小光。」

少年看到她的表情震惊了一下。

光没办法直视哭泣的雪拉，这不是第一次，感觉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曾看过她流泪。

「我懂了……妳不走的话，那我走！」

光没办法和她待在同一个房间，看到她的眼泪就觉得难过，光并不是离开，而是逃走的。少年走出房间，背倚着门呼了一口气。

（——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心情？）

因为想整理自己的思绪，少年在下楼之后便出了门。

光离开后，雪拉的眼泪还是没有停止。

她想追上前，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手中只剩下光总戴在身上、那天她送给光的项链。

雪拉头上浮现的银色圆环开始缓缓转动，平常雪拉总是提高理力爆发性，将力量完全发挥出来。但这次的旋转则是平静且圆滑，汇聚而成的理力没有气势也不强烈，只有宁静温柔的力量，雪拉自己并没有发觉，她现在只是想着光并且将理力灌入项链。

门『喀啦』一声响起，雪拉的视线急忙投向门的方向。

「小光……看来不是。」

依德尔无言地点点头，她的表情相当阴郁。

「找小光有事吗？」

「……不是。」

「那是找我？」

「小雪……妳在哭。」

「才不是！我才没有哭呢！」

一边哭一边全力否定也没有说服力。

「……对不起，小雪，那个……那个啊……」

依德尔一面与自己奋战，一面整理想说的话。

由于无法去温泉泡汤，依德尔在过度遗憾之下跌入失望的深渊，直到卡鲁玛出现在梦中，她才终于想起来。

她有事情必须要告诉雪拉。

平常讲到一半就有人打扰，不然就是雪拉擅自误解，不过这次天使少女并没有那种精神，也没那个力气了。

「……嗯就是……那全都是……卡鲁玛做的，但是我阻止不了，所以……光在学校遭遇不幸而垂头丧气……温泉也没了……心中一直想着要说出来、要说出来……可是就是说不出口……」

依德尔说得断断续续，中间还老是停很久，但雪拉总算掌握住状况了。

依德尔打从一开始就没对光下诅咒，这件事应该是和别的恶魔有关，依德尔本身也很期待温泉旅行，却还自己亲手搞砸，这样确实是不合理。这些全都是其他恶魔下的手……她似乎是想表达这个意思。

雪拉想起前几天，拉法曾说「光是处于警戒与警报之间」。

「也就是说……是依德尔以外的恶魔想加害小光！？……但是因为不是直接对小光造成危害……所以才没有发布警报！！」

雪拉的语气突然变得强烈而粗暴，依德尔轻轻地点头同意。

「那个恶魔……呃，叫卡鲁玛对吧？他是怎样的家伙？」

「……会变身……也擅长操纵……红色眼睛……红色头髮……啰唆。」

依德尔把想到的特徵一一说出，听到最后一句话，雪拉大概也能够料想得到他对依德尔是怎样的存在了。

「为什么会找上小光？」

依德尔一时语塞，卡鲁玛的行动是为了依德尔而做，卡鲁玛所做的事本来都应该是依德尔要做的，所以依德尔若是要责备卡鲁玛，就恶魔来说根本就不合理，更何况还偏偏把他的企图告诉天使，实在不像个恶魔。

因此对依德尔来说，每次和雪拉说话就特别消耗魔力。虽然依德尔的魔力本来就消耗得很快速，不过在和雪拉相遇之后，原本就很长的睡眠时间更是增加许多。平常勤睡眠储存魔力，等到要用时一口气放出，这就是依德尔和她母亲的风格。

「……ZZZzzz」

「不要睡！！这是要紧事吧！！」

「……啊！」

借着数秒钟的睡眠，依德尔再度补充了魔力与气力。

「总之小光现在很危险对吧？必须要赶快找到他对吧！？」

「……嗯。」

「妳不跟来的话，我也不知道那个卡鲁玛长什么样子……跟我一起去找小光！就算妳说不要，我也非要妳帮忙不可！！呃，首先就对光身上项链的理力……啊，现在在我身上，这样没办法搜寻啦！」

刚才还泪流不止的雪拉，现在已经恢複平常的表情了。

她带着依德尔才刚走出门，就见到一只黑猫在等雪拉她们，从猫身上可以明显感觉到那股魔力。

「初次见面，我是卡鲁玛……话是这么说，其实只是操纵这只猫，有点像是在传简讯一样，所以不能回答妳们的问题哦。那么我们马上就进入正题吧……神月光目前在我的手上，毕竟也不能再麻烦依德尔小姐了，天使……呃，叫雪拉是吗？可以请妳赶快收手吗？还有依德尔小姐，您的母亲对依德尔小姐身为恶魔的职务怠慢感到高兴……不对，是感到十分悲伤，请不要让她太过操心，不然我很有可能……夺走神月光的灵魂喔。」

话说到这里就没了，黑猫「喵～～☆」了一声，接着轻巧地钻进神月家对面住宅的墙壁缝隙间不见蹤影。

卡鲁玛的传言结束，魔力也跟着消失了，只见依德尔低下头。

「的确是很啰唆……」

这是雪拉也非常清楚的恶魔个性，从他瞧不起人的态度，就可以深切感受到卡鲁玛这个恶魔的坏心眼。

「依德尔！！这样妳知道为什么了吗？」

平常到了重要的地方依德尔总不会出声回应，但这次她没有睡着，而是低着头用几乎听不到的「呜……呜……」声音挣扎着。

她无法对雪拉说「我不能背叛恶魔」，因为她想继续和雪拉做朋友。

依德尔的心在身为恶魔的使命，与对雪拉及光的感情之间摇摆。

急着想儘快找到光的雪拉等不及依德尔回答。

「我、我知道了！总之先去找一找吧！！」

结果依德尔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雪拉仍然是无法判断，不过雪拉心想既然她会烦恼犹豫，就表示暂时还不会成为敌人吧。

她们沖往玄关，雪拉打开手机，毫不犹豫地拨给可靠（？）的上司。

「喂！小光被恶魔抓走了！你那边能不能锁定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