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果然是大惡魔

在魔界上学的首日，第一节课固然是摔角观摩，但除此之外就与人界没什么不同，都是非常普通的课程，由于班上同学和老师们都是兽人恶魔，天使雪拉于是遭到排挤……并没有，雪拉可说是十分受欢迎。

卡鲁玛在贝尔菲拉琪的部下中算是地位高人一等，而雪拉竟拥有以肉搏战制伏他的实力，以及华丽的摔角招式，因此紧紧抓住了爱热闹的兽人恶魔的心，甚至下课时还有人拿着签名板来找雪拉签名。她对天使与恶魔的警戒心，比起夏天游乐园的摊贩所贩卖，加入大量冰块的可乐还要淡薄。

雪拉能和兽人恶魔们那么要好，依德尔虽感到非常欣慰，但也觉得有些寂寞。

依德尔听雪拉说过，那个以强迫推销闻名的亚克要留在天界负责联络，所以无法跟来魔界，而同班的内藤同学和花形同学也不在这里。

（——要是千景也在这里，一定会更快乐吧。）

依德尔也明白，在这之上就是奢求了。

（——所以……我只是有点寂寞，不是非常寂寞喔。）

放学回家的路上，依德尔夹在光和雪拉之间，三人一同走在路上。和在人界时不同，依德尔在魔界并不需要边走边睡，对依德尔来说，空出了午睡的时间，一天变得更长了，欢乐的时光能够享受得比以前更久，依德尔感到既新鲜又惊奇，高兴得不得了。

「妳好像很开心呢，依德尔。」

「……嗯。」

「这样啊，看来留下来是正确的决定。」

光等人是以旅行的名义从人界来到魔界，不过照这情形看来，长期滞留应该是不成问题。

「总之等到安定下来后，我们必须回人界一趟，进行认知的修改才行，就设定成我和小光和依德尔是去依德尔的国家留学如何?」

「不行，那样就不能偶尔回家了啊，不能设定成住校吗?」

「可是都要升三年级才转校，甚至还要搬进学校宿舍，这或许有点勉强……不过我会想办法的啦!」

雪拉话到途中改变意见断言道。

「所以依德尔妳什么都不用担心!」

「……嗯，我不担心。」

他们从学校回家已经走了一半的距离。

其实卡鲁玛本来也该和他们一起，但是卡鲁玛自己坦承，早上的摔角让他受到比肉体伤害更严重的「心灵打击」，然后就不知消失到哪儿去了。

「在晚餐前应该就会回来了吧?卡鲁玛感觉有点像小柴……有狗的属性吧!!」

造成他心灵伤害的罪魁祸首如此主张。

「应该不至于会迷路才是……不过雪拉，妳到底对他施展了什么样的技巧，让他的心灵受到这么严重的打击啊?」

「相当普通的招式呀，就是金臂钩、铁爪和眼镜蛇固定啰。啊!是能够确实造成伤害的眼镜蛇固定喔，还有就是在角落使用的三次元攻击!致命一击就是我的家传宝刀!!直击脑门的天使螺旋坐击!!」

「该怎么说……原来雪拉喜欢摔角啊，真让我意外。」

「……小雪是调皮小孩?」

「是、是是是那样吗?呃……我老实说吧，其实我每次回家都会被姐姐拿来试招，所以身体自然记住那些招式了。」

似乎是多出一个弟弟，让雪拉的家族遗传觉醒了，卡鲁玛是雪拉过动儿姐姐的二次受害者。

「但是妳们知道吧!那种事又不能对亲妹妹们做。」

「……因为小雪太强了。」

「我和姐姐不一样，我是有分寸的，不可能拿女孩子来试招呀!」

「……我安心了。」

依德尔感觉到自身的危险，雪拉则是微笑让她放心。

（——那如果是卡鲁玛扮演依德尔的恋人，我是雪拉的弟弟的话……）

身为守护天使，她总不会攻击守护的对象，不过光想到还是不由得感到不寒而慄。

「还是去找他一下比较好吧?虽然也不是多么担心就是了。」

卡鲁玛过去曾多次阴谋策划要夺取光的灵魂，以他的胆识会心灵受挫而辞退弟弟的角色……可说是不太可能的事……不过光并未亲身体验过雪拉的摔角技，因此也不知道那威力是如何强大。

「不用担心他啦!还有你打算怎么找呢?由于大气中充满了魔力，即使是我也无法镇定卡鲁玛的魔力找到他。」

「……依德尔也做不到，魔力太庞大，都混在一起分辨不出来。」

如果去卡鲁玛可能出没的场所，或许就可以找到他吧。可能之处就是站前的角色扮演咖啡厅，对卡鲁玛而言，那是他与依德尔打工的重要场所。

「啊!等一下，我有收到邮件。」

听到手机铃声响起，雪拉打开书包取出手机。

置主旨：给小雪

魔界生活过得还愉快吗?有遇到贝尔菲拉琪吗?该不会打起来了吧?如果攻击魔界的时机到来，请迅速与我联络，我虽然是恋爱天使，但是我会以攻击部队辅助手的身分赶去援助。不过话是这么说，目前说服工作有点不顺利，要让守护天使行动颇为困难，但是你放心吧，支持行动就交给我了。

我爱妳!小雪!!

亚克在天界向天防省的守护天使课交涉，让他们在雪拉等人陷入危机时能够支持，如果是现在这个偶尔才有压迫感的贝尔菲拉琪，结合雪拉和一级的守护天使之力……或许可以打倒她吧。

（——但是不可以掉以轻心，无论如何对方可是七大恶魔（注：本句在日文中与「对方不是普通恶魔，而是七大恶魔」同音。）……我、我没有要说冷笑话!!这是巧合!!）

单就贝尔菲拉琪的态度来看，目前似乎没有必要出动守护天使部队，于是雪拉回信，希望他继续请部队做好準备待命，直到她向请求支持。

「……是谁来信?」

「是亚克，他说天界和人界都非常和平，魔界也保持现状的话就没问题了吧☆」

雪拉将手机收好，不让他们看到邮件的内容，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迈步前进。

当光等人在学校上课的期间，卡鲁玛独自去探索第二港市，遭到雪拉击溃带给他的精神打击……其实意外地大，儘管卡鲁玛多次企图反击，但每每听到「姐姐的命令是绝对的!」这句话，卡鲁玛就会全身停止动作，感觉好像非听从她的话不可，真是一句魔咒啊。

实际上那也有可能是雪拉以理力干涉卡鲁玛的思考，但是在魔力如此充沛的地方，使用理力将会非常醒目，让人一看就会明白。也就是说，这纯粹只是那句话的力量，使卡鲁玛单方面不断承受雪拉的攻击。

「姐姐……原来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啊……不，我现在要忘记那件事!」

受到精神打击这件事，对卡鲁玛而言成为离开光他们的绝佳借口。只见卡鲁玛背上生出翅膀，飞到上空俯瞰市内的全景，城市就有如将港市整个剪下贴上一般，而在城市的边界之外，举目望去儘是一片血色沙漠，并没有相邻的城市，世界不与任何地方接坏，与其说这是个独立的殖民地，倒不如说是个孤立的寂寥之处。

「为什么要选在这个地方呢?虽然这里瀰漫的魔力浓度确实非常高。」

据卡鲁玛推测，要阻止依德尔病情恶化，就是需要这么多的魔力，然而禁忌之地大半都是沙漠，只要走出城市一步，外面就是一片死亡的世界，与其选在这里，倒不如选过去和贝尔菲拉琪生活的城堡，那里有森林和小河围绕，就环境而言要比这里好。但……或许在那里魔力就是不够吧。

「想再多也没用。」

卡鲁玛说着聚精会神地感受四周，然后降落在站前的圆环，这里除了卡鲁玛之外，看不到其他兽人恶魔的蹤影，他们都各自在第二港市的住宅区中生活，并且轮班聚集在依德尔所在之处的半径五百公尺以内，所以只有依德尔前往之处的周边时常热闹非凡，洋溢着生活起居的感觉。卡鲁玛是藉由逃课在上空观察才得出这个结论。

「若是天界聚集战力攻打过来……或许就守不住这里。」

雪拉虽是为了救助依德尔而给予协助，其它的天使却未必都如雪拉这般好说话。作为一名战士，现在那些兽人恶魔儘是些窝囊废，要议他们抵抗天界的精锐部队，可说是非常残酷的一件事。

「我看看……嗯，果然这一带很可疑。」

卡鲁玛在高浓度的魔力之中，感觉到其中有微量魔力是属于贝尔菲拉琪的，她在光等人面前一直都压抑着魔力，即便她近在眼前，卡鲁玛也几乎感受不到她的魔力，然而现在七大恶魔强大的魔力，毫无疑问正从这车站里满溢而出。

如果贝尔菲拉琪是为了买晚餐的食材才前往超市或商店街，那么残留魔力的地方应该会是商店街才对。这只是一个轨道不通往任何地方、空有其形的车站，会从这里感受到贝尔菲拉琪的魔力，真是非常可疑。

卡鲁玛跨越车站的自动收票通道口，进入车站之内。里面和港市车站的构造没什么不同，卡鲁玛沿着彷彿随时会中断的微弱魔力残渣前进……来到了电梯之前。

这应该是通往楼上月台的电梯，却有着原本没有的下行按钮，卡鲁玛感到心跳加速了。

「好像中奖了啊。」

不会错的，魔力就是从这里……从这里的地下流出，而且不止是贝尔菲拉琪的魔力，卡鲁玛另外还感受到有六个可与她匹敌的强烈魔力。

卡鲁玛按下按钮，电梯随即从月台所在的上层楼，缓缓降下至大厅的楼层。

卡鲁玛乘坐在四面都是玻璃的电梯里，不停地往地下前进，越是接近下方，恶魔少年越是切身感受到强烈的魔力。本来魔力对恶魔来说应该是有益的，但若是摄取过多也很可能会成为毒药，眼前的魔力有如蒸气般扑面袭来，让卡鲁玛都快吃不消了。

「这下子相当不妙了啊。」

卡鲁玛无法维持自己的型态，他明明没有要变身的意思，身体却擅自起了反应，化成了黑豹的模样。

电梯一路下到最底层，门一自动打开，他便走出到一条昏暗的通道。儘管卡鲁玛对魔界的考古学是外行，但这个与其说是通路，倒不如说更像是藉由某人之手所造出的通路，最适合用来形容的词就是神殿的遗迹吧。上方是近代化的人界车站的翻版，地下深处却有个这样的遗迹。

「不对，大概……正好相反，是为了隐藏这个遗迹……才会盖了车站和港市的街道吧……一定是这样没错。」

卡鲁玛触摸墙壁加以观察，虽说是遗迹，但或许由于密闭在地下的关係，因此保存情况十分良好，看起来并不会崩塌倾倒。

到底是为了什么理由，要在这遗迹之上建造城市呢?若是询问贝尔菲拉琪，一定能马上得到解答吧，当然……条件是她肯说才行。

如果说这浓度非比寻常的魔力，单单只是为了维持依德尔的健康而準备，那么说贝尔菲拉琪的母爱比海还深也不为过。

「我真希望是那样。」

卡鲁玛忍受着噁心的感觉，顺着通道前进，多重的通路纵横交错之下，让这里如一座地下迷宫，而且通路呈网状分布。若是贝尔菲拉琪残留的魔力中断，那么卡鲁玛甚至会分辨不出来时之路，将会迷失在这个迷宫内至死为止，虽然他沿途有以魔力做记号当路标，可是受到空气中过于浓烈的魔力侵蚀，那些记号也维持不了多久。

于是卡鲁玛追赶贝尔菲拉琪的魔力，不顾一切地追赶。卡鲁玛也有考虑到是陷阱的可能性，但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也顾不得是不是陷阱了。

他继续前进，心情就像要抓住飘忽不定的云朵一般……在昏暗的迷宫里，他凝神观察四周，竖耳倾听细微的声响。

「这样下去……不太妙。」

他与魔力的源头还有一段距离，可是指引道路的贝尔菲拉琪魔力却越来越微弱，即使想要回头，卡鲁玛之前所留下的记号，也纷纷遭空气中的魔力吞蚀，如今已是烟消云散了。

贝尔菲拉琪的魔力就好像仙女棒最后的火光，逐渐变得微弱……最后消失不见了。卡鲁玛虽想寻找贝尔菲拉琪之外的六道魔力，但是那些魔力充满了整个迷宫，要特定出方向并不容易。

接下来似乎只能凭直觉前进了。

「原本想在晚餐前回去的……不知道依德尔小姐会不会为我担心。」

他取出手机一看，在地下深处果然收不到讯号。第二港市在四处都设有中继站，将讯号从港市的森林公园转接至人界，而那通讯网路更藉由人界的中继点延伸至天界，因此只要找到能够收讯的地方，他就可以呼叫救援……但是话虽如此，卡鲁玛并不觉得这里找得到地方收讯。

接着，卡鲁玛确认手机上的时间，从他潜入地下已经过了四个小时，由于记号撑不到几分钟就会消失，因此他早就放弃在沿途做记号了。他尝试用爪子在墙上製造刮痕，不过就连刮痕也很快就恢複原状，看来只要这里留有魔力，就可以利用那魔力维持这个建筑物的构造几百年、几千年。

卡鲁玛的感觉逐渐麻痹，他已经分不出自己是在往上还是往下了，儘管他儘可能选择往下的楼梯走，但原本往下的楼梯在不知不觉间又变成往上，或许是下了阻挡侵入者的咒法吧。然而即便他想以自身魔力破坏那咒法，瀰漫四周的魔力却成为阻碍，对现在的卡鲁玛而言，要他对抗这设施的魔力，那就好像是要他喝光游泳池的水一样。

卡鲁玛停下脚步，那并非是因为不安，因为黑暗对他来说是有利的……但是他心中浮现依德尔的面容，而且不止是依德尔，还有光和雪拉。他和雪拉曾经数度交战，也曾经想夺取光的灵魂……但是他们却原谅了卡鲁玛。他和恋爱天使亚克则是在不知道彼此身分的状态下接触，因而演变成爱情方面的师徒关係……不过如今不论是雪拉还是亚克，他们郡已经知道卡鲁玛恶魔的身份，却能仍以平常心对待卡鲁玛。

「这样以恶魔来说是无药可救了吧……」

「哎呀☆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呢?」

停步不动的卡鲁玛，这时有人从后面叫住他，回头一看……是贝尔菲拉琪站在他身后。

「贝、贝尔菲拉琪大人……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是我要说的话吧，这个地方并不适合逃课跑来散步吧?」

卜卡鲁玛正思考着该如何辩解，却觉得贝尔菲拉琪似乎已看透他的想法，只怕谎话还没说出口就会被拆穿了。和至今表现得有如温柔母亲股的贝尔菲拉琪不同，她惯有的冰冷视线正朝卡鲁玛射来。

「好吧，难得你来了，我就带你参观一下吧。」

「贝尔菲拉琪大人!这异样的魔力究竟是怎么回事……墙壁损伤还会自动修复……简直就像活着似地。」

「要是受到攻击就坏掉那就伤脑筋了呀，所以当然需要自我修复功能吧?」

「您说攻击……果然您聚集这些魔力，并不是为了依德尔小姐。」

「你亲眼确认吧。好了……跟我来，晚餐前要是没回去，小依她们会担心吧，在这里拖拖拉拉也没有意义哟。」

卡鲁玛没有别条路可选，他想要揭穿她的秘密，本来就算当场被贝尔菲拉琪杀掉也不奇怪，然而她却没有立刻那么做，反而引领着卡鲁玛，朝黑暗的最深处走去。

卡鲁玛跟在贝尔菲拉琪之后走着，然后彷彿原本儘是三叉路、五叉路的道路都是虚假一般，他们走进一条笔直漫长的迴廊，迴廊墙壁上刻有壁画，画的是连何时结束都不明的天使与恶魔之战的历史。

「在这里面的是什么?」

「是和平。」

卡鲁玛不懂贝尔菲拉琪这话的直薏为何。

「不管天使还是恶魔，两者都是为了引导人类而存在的，天使想当人类的教师；而恶魔则是错误示範，由于做法的差异，造成两个世界彼此对立，后来每个人都厌倦了，所以魔界便选择率军与天界决战……但却只因为一个大天使，就让他们受到致命性的打击而溃逃，那已经是两百年之前的事了。」

贝尔菲拉琪在一面壁画之前停步，微笑着对卡鲁玛说道：

「这一页是我画的，与掌管力量的大天使……梅塔特的一战，除了我之外的七大恶魔，全被他拥有的魔力无效化……不，应该是被吸收魔力转换成理力的力量所打败，竟然準备了那种武器，天界比魔界还要危险多了。」

卡鲁玛有一堆不明白的地方，与梅塔特之战明明战败，为什么只有贝尔菲拉琪一个人存活下来?这是他最先有的疑问。

「因为我是……怠惰的女王啊，与天界战斗那种麻烦事我才不做呢，是其它血气方刚的大恶魔们擅自开战，却又打败逃了回来，他们被梅塔特打得遍体鳞伤，我要封印他们就简单得多了。」

这时两人经过上面什么都没有画的墙壁。

「最后再由某个人将这面墙画上，这场战争就算结束了吧。」

迴廊尽头建了一道巨大的门，彷佛在迎接贝尔菲拉琪两人进入般，那扇门自己左右敞开了。

而卡鲁玛往门里看去，看到了六名大恶魔的身影，他们都漂浮在透明柱子之中。

「他们都在沉睡，恐怕现在仍在梦中与梅塔特战斗吧。」

看着微笑的贝尔菲拉琪，卡鲁玛不禁背上一阵冷颤。这六个拥有与她同等力量的人，贝尔菲拉琪竟然能够将之玩弄于股掌。满溢在禁忌领域的魔力根源，就是来自这个房间。

「您到底想做什么?」

「战争啊。梅塔特已经不在天界了，或者反而应该说……梅塔特等于是在我的手上吧?」

光和依德尔，这两人的灵魂就是继承自梅塔特。

「当我与小光初次相遇时，我就感到这是命运了☆其实我是想让小依夺走小光的灵魂，让梅塔特完全成为魔界的所有物……不过就算只是让他无效化，小依就已经帮上大忙了，所以这是我给小依的奖赏。」

只见贝尔菲拉琪缓缓举头仰望上方，在这遗迹上方就是第二港市。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种事?」

「哎呀，你意外地冷静呢，我还以为你会说『您怎么可以利用依德尔小姐』，指责我的做法呢。」

贝尔菲拉琪绽开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