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 第一周 12月1日(三)
Piece of:春希
礼拜三傍晚。
「哇、好久没来春希房间了~。啊啊、好累,床铺借我躺。」
「喂、不要一来就躺别人的床铺啦。」
「我今天很累啊,快累死了啦。一大早就上课,最后还要参加研讨会,全部都是春希害的啦。」
「上课和参加研讨会都是理所当然的吧……」
看着躺在床上的和泉,我发出了叹息。
今天我从一早就累坏了,我得用食物引诱随时想翘课的和泉,让她出席必要的课程。
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起因是和泉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要恨的话就去恨教授吧,是他指派我担任你的指导者。」
「吼、春希你不要理教授就好啦。」
「很遗憾,你也知道我的个性吧?」
没错,我去寻问教授关于指导和泉的事宜,教授跟我说:「有办法管和泉的,大概只剩下你了,拜託啰。」
所以今天早上,我去叫醒又在研究室里设被窝的和泉,带她上完所有的课程,确保出席的次数。
「呿。算了,春希肯请我吃饭,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和泉在床上大剌剌地笑了。
「话说回来,你的房间整理得好乾凈,真是缺乏生活感的无聊房间呢。吶吶、你的色情书刊藏哪里?床铺底下吗?」
「拜託不要做出这种老掉牙的反应好吗……」
我无奈地耸肩,转身背对和泉。我将胡萝蔔切好放进锅里,準备烹调咖哩。
上完课程和研讨会后,和泉之所以来我房间,而我之所以忙着煮饭,原因是除了出席日数以外,还有一样东西关係到和泉能否毕业。
「我说啊,报告在研究室做绝对比较方便啦……」
是的,关係到和泉能否毕业的另一个条件,就是提出专业报告。
本来参加完研讨会,我们要到研究室处理报告——和泉却一直耍任性。
当我在思考会后的预定时,和泉说在学校长时间认真行动会失去干劲,而且人太多没办法集中精神。最后,她还擅自决定来我的套房,理由是离学校很近。
和泉的理由破绽百出,但她难得有干劲做事,我又不能泼她冷水,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带她回家。
于是,我想到研究室请前辈帮忙的作战落空了。此外,她吵着要我煮饭给她吃,不然她就没心力做报告,我就这么乖乖就範了。唉、我也太宠她了。
「我跟你说,不要随便到男人的家里。」
「我相信春希啊。上次我在繫上举办的酒会喝醉,你把我捡回家也没有做什么啊。」
「不要讲得这么难听啦,什么叫把你捡回家啊?」
正确来说,我是想在酒会途中走人的。偏偏和泉跑来缠着我,未经许可在我的房间召开了续摊酒会,一直喝到天亮。那一次我受够了,后来我极力避免和泉喝酒的活动。
「今天要做报告,做完记得在末班车之前回去喔。」
「咦~,你应该邀请我住下来啊?」
「请你思考一下,在男人的房间留宿是什么意思。」
「啊哈哈。……你要对我出手也没关係啊?」
语毕,和泉淡淡地笑了。
她不时会流露这种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表情。当然我知道她在开玩笑,却也不免对心动的自己感到可耻,我决定无视这个话题。
「……啊、喂,你的手机在响喔?是简讯吗?」
「我晚点看,你是不是想转移话题?」
「我、我是阐述事实。」
真敏锐的家伙。
「呵呵,就当是这么回事吧。啊、报告的缴交期限是什么时候?」
「这个月,也就是今年内要完成。圣诞节和除夕不想忙着做报告,就快点完成吧。是说寒假可能找不到教授,实际的最后期限是寒假之前吧。」
「哇啊、好麻烦喔。嗯~、我觉得好疲劳……没办法,在晚饭煮好前先睡觉吧。」
「不準睡!快点利用时间看资料啦。」
我也懒得回头,直接痛骂身后的和泉。
「不然,来帮我煮饭啊。」
「我一向认为,别人家的厨房不好用。」
总比睡别人家的枕头好吧?
「应该说,我完全不会煮饭啦,啊哈哈。」
「……你真的没有生活能力耶。」
「啊、我找到吉他了。」
拜託你听别人讲话好吗?
和泉随兴乱弹吉他,我叹了一口气,开始处理马铃薯。
「锵、锵~……春希,你有在弹吉他啊?等会弹给我听。」
「喂、和泉,你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吗?」
「有什么关係嘛,弹一下下就好啦。我会努力做报告,你利用休息时间弹吧。」
「……我很久以前就不弹吉他了。」
我刻意装出若无其事的语气。
「咦、是喔?好可惜。不过,你不是完全忘了吧?否则你也不会留下吉他了。」
「我完全忘光了啦。本来我的吉他技术就不好,纯粹是找不到时机丢掉而已。所以……也没啥好可惜的。」
「这样啊?好不容易练习的吉他,就这样放弃没关係吗?」
「嗯。」
「是喔。」
「…………」
没错,已经无所谓了。
过去我拚命练习、受尽各种指导鞭策,现在我却不再弹吉他了。
因为弹吉他不再快乐了。
曾经度过那样辉煌的时光,现在独自弹吉他根本是痛苦的折磨。
何况,那段最美好的时光,我也不愿再去回忆了——
「嗯哼哼~、哼哼~♪」
「!?」
瞬间,我的手滑了一下。
「好、痛……」
「哼哼哼~……奇怪,你怎么了?」
「……没事。」
菜刀切到我手指了,鲜血滴落在塑胶砧板上。
「那首『无法传递的爱恋』很好听吼?我大一冬天啊,第一次听就爱上了。」
「这样啊。」
手指和砧板上的鲜血越来越多。不过,我感觉不到伤口被切开的痛楚。
反而是胸口在隐隐作痛。
「演唱者和曲子都很棒。还有啊,我也很喜欢歌词喔,我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那首歌的歌词没有特别好,总之就是不赖。所以我整首歌都会唱喔。」
「……是喔。」
「春希,你和唱这首歌的人,都是附属高中的同级生吧?要是你认识他们就有趣了。对了,你有听过现场版的吗?我记得三年前,附属高中的学园祭有一次演唱——」
「没有。」
我这才想到清洗伤口,同时打断和泉的谈话。
「我没听过,我对那种活动没什么兴趣。」
我不想承认,根本说不出口。
流水刺激到伤口,我的指尖终于产生痛觉了。那时候,我也练到手指不断脱皮。儘管十分疼痛,却也非常开心。
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是吗?你不是有在练吉他?」
「……是啊,但我很快就放弃了。」
「那你有组团吗?」
「没有。我是一个人……玩玩消遣而已。」
真没想到,我一如往常利用和泉来逃避现实——现在却被迫面对那些回忆。
对我这种人渣来说,这真是报应啊。
「是喔,你是一个人练的啊。」
和泉在我身后小声说道。
「嗯。」
「哼~」
不知道和泉是怎么想的,她和平常一样没有追究下去。
「原来是这样啊……」
Piece of:雪菜
「似乎太早到了,和爸爸他们碰面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呢。」
「是啊。」
弟弟在一旁寻问该如何是好,雪菜表现出亲人之间才有的敷衍回应。
今晚他们一家人难得在外用餐。入夜的御宿车站前风势冰冷,无数忙碌的人群穿越在寒风之中。
「啊、对了。我还没有看过这礼拜的漫画周刊呢。姊,我们去书店看看吧。」
「又要看漫画啊?孝宏,你也太缺乏考生的自觉了。」
「有什么关係嘛,休息也是有必要的。姊,你也要记得休息喔,自从你就读大学后每天都很疲劳的样子。尤其今年特别严重,是不是太用功了?我以为大学生很轻鬆呢。」
「…………」
「姊、不要整天死读书,小心脑袋变笨喔。况且,不好好保养外貌,小心被北原大哥给甩了,啊哈哈。」
「唔……我们交往很顺利,你不要乱讲话。」
「咦?呃、我开玩笑的啦,对不起。」
雪菜语带愠色,孝宏赶紧道歉。
「因为,自从你们升上大学后,北原大哥一直没来家里啊。」
「……现在已经没必要这样了。更何况,家里有你们在不方便,春希的房间比较适合独处嘛。」
「呃呃、听到这么露骨的话题,我这个当弟弟的心情挺複杂的说……反、反正,我们去书店吧。」
看着落荒而逃的弟弟,雪菜轻叹一口气。
其实她和春希不仅没机会独处,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这种事情,她实在不敢告诉自己的家人。
雪菜不希望家人担心,另一方面是说出这件事,就等于自己也认同了这个事实。其实事到如今,也没有认不认同的问题了。
「呼……」
孝宏在入口附近阅读漫画杂誌,雪菜走到书店内部。
店内罗列着无数的活字和图样,雪菜没有心情拿起任何一本书。她只是慢慢踱步,眺望那些书籍的封面和书背。
就这样过了一会,她走回孝宏身旁时,注意到一本杂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