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弓箭與神獸到來

1

泡过温泉后，护堂等人回到了旅馆。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吃晚饭的时间到了，他们事先要求旅馆把晚餐送到房里，所以众人聚集在护堂和甘粕的房里开饭。

这间旅馆的房间都是和室，众人也都身穿旅馆提供的浴衣。

长桌上摆放的晚餐菜色大多都是生鲜海产。

有生鱼片拼盘、盐烤冬令鲭鱼、腌煮金目鲷等等——整桌漂亮的鱼介料理旁边，还有一桶刚煮好的白饭。

主菜则是另一道最占空间的料理。

在小型瓦斯炉上，有一个正在冒烟的大土锅。

那是甘粕预约的鮟鱇鱼锅。这种鱼最有名的渔场是在茨城县的大洗，不过这里似乎也能抓到鮟鱇鱼。

「冬天的火锅大多以河豚或鳕鱼为首，可是我也很喜欢鮟鱇鱼锅。」

甘粕悠哉说明。

「也差不多可以享用了。」

佑理见时机成熟，便伸手拿开锅盖。

大量的水蒸气冉冉飘升，冒出了刺激食慾的味噌香气，身为日本人的佑理、惠那、护堂很自然地露出了笑容。

一群人聚在一起吃火锅，果然有一种独特的乐趣。

相反的，剩下的两个外国人各有不同反应。璃璃亚娜愁眉苦脸，宛如接下来要面临赌命的试炼一样。

艾莉卡极力想保持贵妇般的冷静容貌。

不过她的双眼闪闪发亮，似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期待。

「自从白天看到实物以后，我的好奇心受到很大的刺激，我得确认一下这种模样的鱼味道有多惊人……」

她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艾莉卡是个很挑嘴的人，平常对伙食的要求也很挑剔，然而艾莉卡对非日常的饮食讲究的是独特性，而不是美味的程度。

问题是，这种能满足深红恶魔的料理还能称得上『名产』吗？

护堂内心有疑问，却没有说出口。

反正吃上一口就知道了。护堂看着璃璃亚娜，本来这种场合她都会负责掌锅，这次她只是一直看着土锅。

「桌上还有其他料理，不喜欢的话也不必勉强……」

机灵的佑理安慰璃璃亚娜，璃璃亚娜正气凛然地回答她。

「不，没关係，没有事先尝过就挑食，这不是一个骑士该有的行为。万里谷佑理，请你随便帮我盛一碗吧。」

说得义正词严却不肯自己动手，还拜託佑理帮忙，璃璃亚娜也太顽固了。

不过，璃璃亚娜还是毅然决然收下了媛巫女好意盛上的汤碗，她壮烈地凝视着晃动的胶质状肉块，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啊，也没什么啊，还算好吃。」

璃璃亚娜直截了当地说出感想，之后一口接着一口享用。

「好吃吧？这种鱼的肝脏最有人气了，惠那也很喜欢脸颊的部位，生吃或烧烤都很美味喔，冬天的时候真想配烧酒吃一次啊。」

「我先跟你说，清秋院。在场只有甘粕先生可以喝酒……」

护堂封杀了惠那不健康的嗜好。

佑理在护堂和惠那面前，从锅里舀起鱼肉分装在盘子上。看得出佑理想将七大部位——肝脏、鱼肉、胃部、鱼皮、卵巢、鱼鳃、鱼鳍尽量公平分配。

这种小小的用心也很有佑理的风格。

反观甘粕，则是率性地享用鮟鱇鱼的胶质肉块。

护堂看着他喝瓶装啤酒品尝佳肴，看样子他今晚已经无心工作了，另外一位小姐的反应也很有趣。

艾莉卡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吃着从铫子深海抓来的美味鱼肉。

「虽然我喜欢这种味道，只是和我的期待有些不同。」

好吃也要嫌弃，就某种意义来说，这的确很像美食专家会说的话。

大家继续享用晚餐。璃璃亚娜中途克服了鮟鱇鱼的恐惧，和佑理用剩下的鱼肉和汤底做了一道杂炊料理给大家品尝——

晚饭吃到一个段落，护堂开口。

「对了，甘粕先生，我们刚才提到的那件事啊。」

「啊，是百合若和奥德修斯的轶闻吗？」

喝着千叶美酒的特务，在回答护堂时还不忘朝杯子里倒酒。

甘粕喝了不少酒，声音和表情却丝毫不受影响。

「说穿了，欧亚大陆也有类似奥德修斯的冒险故事喔。」

甘粕诉说轶闻的语气也和平时一样。

看这情形，区区一瓶啤酒和两瓶日本酒的影响对甘粕不算什么。

「我知道欧洲各地也有类似奥德修斯叙事诗的故事……难道亚洲地区也有吗？」

艾莉卡提出疑问，甘粕点头回答。

「有的。日本有百合若大臣的传说，中国有薛平贵的故事，佛教的寓言中也有相同境遇的王子，韩国、东南亚、印度同样有类似的英雄。」

甘粕小口喝着美酒，说出了一段世界性规模的轶闻。

「奥德修斯——成为他故事原形的英雄传说，大概是透过民族移动或文化交流传遍欧亚大陆各地，也就是所谓的泛欧亚传说。」

泛欧亚，换言之是传遍欧洲和亚洲的存在。

这个解说让艾莉卡皱起了眉头。

「你是说，这是跨足东西方世界的英雄啰？」

「很符合黑王子殿下说的『最后之王』的特徵对吧，没错，我一听到佑理小姐的启示也是这么想的，我也怀疑有没有可能真是那样。」

甘粕的弦外之音是，有没有可能是歼灭魔王的英雄再临？

他说了一个危险的假设后，又耸耸肩苦笑。

「话虽如此，这也不过是猜测罢了，或许是杞人忧天吧。现在烦恼这些也没意义啊，光看叙事诗的内容，奥德修斯没有什么《钢》的特徵。」

「没错，现在说什么『最后之王』还言之过早……」

双手环胸的璃璃亚娜也发表自己的看法。

「没错，今晚大家先放鬆休息，明天再展开正式的调查好好活跃一下。」

「那么甘粕先生，可以和你谈谈接下来的事情吗？」

艾莉卡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我们能否期待你识趣一点，半夜会主动从房间里消失呢？」

护堂被艾莉卡的要求吓到了，甘粕倒是沉吟了片刻。

「呃，意思是你希望我像毕业旅行的时候那样，不要打扰男女朋友相处是吗？」

「你这么善解人意真是太好了。」

「不过这次是草剃先生拜託我和他同房的。闻名天下的魔王大人亲自开口，小的实在没有勇气反悔。」

「关于这点，我们能遵循日本的传统给予一些回报喔，我记得有一种说法叫岁末赠礼是吧？」

「喔，好有吸引力啊。」

「例如本小姐能招待你前去欧洲，悠閑渡假一个礼拜之类的。」

「我也正好积了不少年假。」

艾莉卡和甘粕二人，就像母狐狸和狸猫在进行狡猾的交易。

就在二人聊得很开心时，旁边有人插嘴了。

「啊，那不然这样吧，甘粕先生，你喜欢山珍还是海味？这件事也让惠那参加吧，惠那会从老家收到的礼品中，挑一些给你。」

「喔，清秋院本家收到的礼品，很值得期待。」

这下连惠那也参战了，目前的发展对护堂十分不妙……

护堂正急着开口，璃璃亚娜反而先抱怨了。

「甘粕冬马，不要说些有的没的引诱其他人犯罪，这两个人真的会贿赂你喔。」

「哈哈，我很欢迎她们贿赂喔。」

苦笑的甘粕望向始终一言不发的女孩。

「再不剋制点，恐怕佑理小姐又要发牢骚了……咦，你怎么了，佑理小姐？」

仔细一看，佑理一直看着窗外发獃，护堂也叫了她一声。

「万里谷？」

「……啊，不好意思，你们在说什么？」

佑理回过神来致歉，惠那问她：

「你该不会看到什么了吧？」

「是、是的，我刚才感应到海上传来不祥的气息。」

护堂也看向窗外。室内的暖气和火锅的热度与严冬的户外形成了剧烈的温差，窗户上凝结了大量的水滴。

这间旅馆和刚才的温泉设施一样，都是面向大海的。

据说这间旅馆的卖点，就是所有房间都能眺望太平洋，因此窗外就是大海。

「不祥……你具体看到了什么呢？」

「我想想……感觉到了应该是某种非常危险的存在，正乘着北上的海流朝这里前进——」

甘粕寻问时表情多了认真神情，媛巫女的回答却缺乏笃定的自信。

可是护堂还是提高了警觉。在所有的成员中，没有人敢忽视佑理的『直觉』。

2

「那么我最好驻守现场，以免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听了佑理方才的天启，甘粕经过深思熟虑后回答。

「这样也比较好获得情报，草剃先生，我可能会晚点回来，你累的话就先休息吧。」

甘粕突然说要晚归，护堂十分惊讶。

「咦？你、你说的晚点，大概是多晚啊？」

「呃，也许要到清晨左右吧？搞不好还要住在现场。」

这样一来男性同房的计画就泡汤了。甘粕话一出口，艾莉卡就露出了优雅的微笑。

喜欢打混的特务对错愕的护堂回以一个微笑，想替他加油打气。

「草剃先生，其实你也不用想得太複杂，生产远比思考要容易多了。」

「你、你是什么意思……？」

「你就趁今晚大显身手，和四位小姐共同製造草剃二世——我们委员会也将全力帮助你带小孩的，请你尽情乱来！」

「说什么傻话啊，我也跟你一起去！」

于是，一个小时后。

护堂等人做好準备，再次来到了君滨海岸。

这次甘粕也和他们在一起。由于唯一有驾照的甘粕喝了酒，所以他们是请委员会的成员开车接送。

现在过了晚上九点，夜色变得极为深沉。

一行人进入被封锁的海岸，甘粕立刻前往其他委员会成员聚集的地方，在护堂身旁的佑理则「啊——」地惊叫一声。

「你怎么了，万里谷？」

「感应比白天更强了……嗯，没有错。」

说完话的媛巫女迈步奔跑。

护堂朝伙伴们使了一个眼色，艾莉卡、惠那、璃璃亚娜也一起追了上去。佑理跑向那张铁弓的所在地。

——插着钢铁长弓的沙滩。

佑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和其余四人一同凝视那张弓。

「神的气息变强了……？」

璃璃亚娜说出这句话时，护堂感受到一种被监视的厌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