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萨尔巴特雷·多尼,在三个月前来到古代高卢。
他遇上了这个时代的弒神者·兀汀后朝北方前进,选择北方的原因是,他将自己带来的长剑随手放开,剑尖刚好指向北方。
这趟古代旅行,多尼身无分文,只有长剑和一身的衣物。
这个时代的语言和现代不同,又没有熟人可以依靠,一般的二十一世纪人民来到这里,大概三天就受不了了,不过多尼倒是恰然自得。
在兀汀的城寨逗留的那几天,他早就学会了当地的语言。
没钱的多尼靠着他天生乐观和厚脸皮的习性,在碰巧遇上的商队里充当保镖,光明正大享受不必花钱的旅行,之后他活捉前来袭击的盗贼团,没收了他们的金钱,还逼他们说出藏匿财产的地点,连同那些财产也全部拿走……
悠閑旅行的多尼最后来到了法兰克族栖息的地区。
法兰克族原本是在莱茵河沿岸出没,专门掠夺罗马帝国百姓的蛮族,之后遭受罗马皇帝尤里乌斯讨伐,以同盟的形式臣服于帝国之下,入住现代的荷兰南部与比利时北部。
多尼碰巧走访某个村落——
村中充斥愁云惨雾的静默气息,法兰克族的村民在诅咒、哭泣、哀叹命运的残酷。
他们说在神明的诅咒下,这个村落就快要毁灭了。
「诅咒?」
「对啊,他们似乎触怒了刚才的女神,女神说『他们在几十天后会全家死光光~~』,然后我就正好到他们村落啦。」
多尼替困惑的护堂解答疑问。
打完熊群后,护堂和艾西亚夫人在法兰克族中度过一夜。
隔天早上,一行人起程前往亚格皮纳。
三位弒神者坐上马车货架,在道路上缓缓行进。多尼收服的法兰克族徒步跟随,因此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
「这就是你和女神战斗的理由啊。」
「那场战斗很痛快,双方都身受重伤,最后以平手收场,只是我的伤势好得比较快罢了。」
多尼的魔剑可以斩裂万物,功效可不只如此。
魔剑具有千变万化的应用方式,例如让对手伤口爆炸、留下无法轻易医治的伤痕等等,护堂也亲自体验过魔剑威力,对于女神的伤势回覆缓慢,他并不觉得意外。
另一方面,在场的第三位弒神者感动地听着多尼的说明。
「那么,多尼先生是赌上性命保护法兰克族啰……这是何等高贵的自我牺牲情操啊!」
这番蠢话自然是艾西亚夫人说的。
夫人的品格耿直善良,才会将多尼的行为做出善意的解释。
护堂则是认为『多尼的行动不仅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他纯粹是走一步算一步,根本没有动脑想过吧……反正遇到神明先打了再说』他的想法和艾西亚夫人完全不同。
「不、不好意思,我还以为萨尔巴特雷·多尼是个霸道的败类,丝毫不在意给周围的人添麻烦!」
「这样啊?幸好误会解开了。」
多尼露出了很理所当然的轻薄笑容。
「唉呀,其实啊,我朋友安德列常骂我人渣、没有生存价值的垃圾、思考水平近乎无脊椎动物、天生喜欢给人添麻烦的禽兽之类的,有时候连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那样。」
「好过分,居然不理解多尼先生高贵的情操!那个人头脑一定很不好。」
「…………」
看着两位弒神者臭味相投,护堂仰天长叹,夫人忘了多尼攻陷亚格皮纳的恶行了。
也罢,感情融洽不是什么坏事。
护堂先不计较这件事,他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那你为什么会成为法兰克族的首领啊?」
「这个啊,我和女神战斗完后到村中疗养,他们拜託我成为那一带的法兰克族族长。」
「怎么会弄成那样啊!?」
护堂大声吐嘈,多尼温吞地回答。
「他们说有我在就不用怕女神了,其他的法兰克族听说我的事迹,有人跑来加入我、也有人跑来试我的本领……我随便应付一下,不知不觉就成了法兰克族的大族长了。」
「大族长是什么啊……」
「法兰克族有好几个部族,大族长有点像统领所有部族的老大吧?反正大家一起作战也无所谓啦。」
「拜託不要用这种随兴的态度当王好吗……」
法兰克族想必是骁勇善战的战士部族,从他们和熊群战斗的景况即可略知一二。说不定他们很敬佩能和神明匹敌的多尼,把这个男人当成神明崇拜——
实际上,他们对召唤『山猪』的护堂也非常恭敬。
艾西亚夫人也被视为『奇蹟的治疗圣手』,广受众人的爱戴。她展现出神奇的治疗之力,治好了受伤的法兰克族和熊群。
「后来啊,那个女神召集熊群攻击法兰克族的部落。要抵挡动物军团进攻,我需要一座城池啊,莱茵河那边有一座防御坚实的罗马市镇,我就跑去请他们借我城池一用啦。」
「你说亚格皮纳是吗?」
「对对,就是那座城镇,结果我们一言不合,那个地方的罗马军团就和我开战了,逼不得已,我只好凭实力赶走他们。」
「什么不得已啊!」
「很多法兰克族听说我抢下城镇,纷纷跑来归顺我,大家準备和那个女神进行第二回合的战斗,我带部队出来侦查想打发无聊时间,就发生昨天那场战斗啦。」
了解原委后,护堂叹了一口气。
「不要随便做出改变历史的事情好吗?」
「别这么说,率性过活、顺势而为很重要啊!」
「你的笑容再爽朗,也改变不了你胡说八道的事实……对了,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那个亚尔蒂欧要诅咒法兰克族啊?」
护堂先向竖起姆指的多尼抱怨,并且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这是出于一种义务感使然,护堂认为自己需要谈一点有建设性的事情。
「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恨吗?」
「对喔?为什么女神要诅咒他们啊?」
「笨蛋,这是最重要的问题吧!」
「呃,我们上次决斗,她好像说了什么。我记得她说,被法兰克族杀害的高卢百姓的痛苦与怨恨,将她召唤到了世上。」
「高卢百姓的怨恨?」
不过法兰克族不也是高卢的百姓吗?
护堂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多尼则是根本不在意。第三位弒神者可就不一样了,艾西亚夫人略微心痛地说明。
「那个叫亚尔蒂欧的女神……也许是赛尔特的天神。」
「什么意思呢?」
「简单说,古代高卢虽是罗马帝国的领土,但居住在这片土地的高卢人,多半是赛尔特的部族。」
据说赛尔特人是古代欧洲的居民。
护堂也多少知道相关的知识,赛尔特族崇尚自然、缺乏固有文字,而且擅长使用铁器,不过随着古代到中世纪的时代推演,赛尔特族也逐渐走向衰败。
「我没记错的话,赛尔特人被日耳曼人赶离家园,之后横越多弗海峡到了英国吧?」
「一般的说法是这样没错,日耳曼系的部族有哥特族、伦巴第族、布根第族,以及日后建立法国的法兰克族……」
「嗯……」
「法兰克族长期侵略高卢各地,不断进行杀戮和掠夺的行径。」
「受害者的诅咒就召唤出了那个女神是吗……」
「也许具有赛尔特血统的魔术师或神官,实行了叫出『不顺从之神』的仪式……」
这段轶事体现了世事无常的真理,从现代人的价值观来看,法兰克族被女神攻击根本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问题是,不顺从之神以其权能介入人世的兴亡。
这样就说不过去了。
说穿了,护堂纯粹是这个时代的过客,他没有打算帮助法兰克族或罗马帝国,可是身为一个人类,或许有义务帮忙赶走那个女神吧——
「是说,真要赶走那个女神,也不该採用多尼的方法啊……」
「喂,不要讲得好像我做了什么很糟糕的事情好吗?」
「不是好像,你确实惹出了一堆现在进行式的麻烦啊,那个女神我会想办法解决,你先找个地方休养吧。」
「不不,我倒有一个提议。」
护堂晓以大义,多尼毫不介意地说道。
「我们就来比比看——草剃护堂和萨尔巴特雷·多尼这两位弒神者,谁能先打倒女神吧!」
「你的个性依旧很荒唐啊……」
护堂试着思考了一下。
多尼绝对不能放着不管,偏偏要监禁他又不容易。不如双方一起行动,防範他做出蠢事才是正道吧?
打定主意的护堂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我就答应你的主意了,可是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範围喔?」
「喔,意思是不能有人偷跑对吧?不然和女神开战前,我们先来打一场,看谁有资格和女神对打吧?」
「烦死了,谁要做这么累的事啊?」
护堂冷淡地拒绝多尼,这时他发现了一件事情。
艾西亚夫人用一种谴责的眼神盯着他。
「怎么了吗?艾西亚夫人?」
「啊,没事,草剃先生说出『不能离开我的视线範围』这种热情的话,感觉像在追求对方……」
「别说傻话了,我对艾西亚夫人也有同样的请求喔。」
「咦?」
「请你千万不能离开我的视线範围——一定要待在我的身边。」
艾西亚夫人不比多尼荒唐,却也是不能置之不理的对象。
护堂尽量真诚地提出请求,以免艾西亚夫人打马虎眼。奇怪的是,夫人态度忸怩地点点头。
「真、真拿你没办法。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努力照做就是了……」
之后,一行人偕同法兰克族持续这段旅程。
隔天午后,护堂等人在莱茵河沿岸的道路上,看到前方有一座大型市镇。
这里也是建在大河沿岸的罗马殖民都市,城镇东面莱茵河,剩下的北边、西边、南边各有城墙守护,周遭防御堪称固若金汤。
这里就是亚格皮纳。
也是萨尔巴特雷·多尼在一个礼拜前抢下的城镇。
2
不少欧洲的都市前身都是古罗马的殖民市镇。
除了护堂他们造访过的城市以外,还有波昂纳(波昂)、鲁提提亚(巴黎)、波尔特斯·那姆涅特(南特)、鲁格多奴(里昂)、盖纳瓦(日内瓦)、马沙利亚(马赛)、艾昆克(布达佩斯)。
很多都市提起现代名称,连日本人也颇有印象。
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殖民都市有完善的上下水道、街道网路、公众浴场等生活相关的基础建设,其中更不乏斗技场、剧场之类的游乐设施,以及常驻的罗马军团所提供的庇护——
每一个殖民城市几乎都拥有这些要素。
想当然,人们喜欢聚集在舒适又刺激的都市,后世也继承了其发展的成果。
日后成为科隆的亚格皮纳,也具备罗马都市的完善设施,和护堂他们至今居住的奥古斯塔·劳里卡一样,是个很适合生活的地方,而且这座城市周围还多了城墙守护。
过去篡夺罗马皇位的军事强人,也曾经将这里定为帝都。
「一个人攻陷这座城市,也太夸张了……」
护堂想起了多尼轻描淡写的自白。
他们来到亚格皮纳已经过两天了。法兰克族替『大族长的盟友』準备了一栋豪宅,目前护堂在豪宅的中庭里。
萨尔巴特雷·多尼唯一擅长的是剑技。
可是,剑本来是『一对一』的局面下使用的武器。
古代的罗马军团,士兵的标準武装是长枪和盾牌,在战场上则是组织阵式集体行动。对抗这种军势的有效手段是弓箭和骑兵,武装和战术才是战场上最有效的致胜手段。
普通人类根本不可能单人孤剑称霸战场。
偏偏,萨尔巴特雷·多尼轻而易举地办到了这项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