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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爷爷。」
草剃静花皱着眉头说道。
说话的声音带着预想以上的不愉快态度。
「哥哥那家伙,下次是什么时候归来呢——有问过吗?」
「谁知道?先前通电话的时候,他是说因大学的课题和其他什么事要到各地游走呢。」
祖父·草剃一郎的态度实在相当悠哉。
「根本没说过任何归国的预定日期啊。那家伙也挺忙的吧。」
「说什么很忙,他还是个学生吧!」
东京都文京区·根津三丁目的商店街——草剃家的起居室。
本来这个家是经营旧书店的。不过,早就在五年前就已经闭店。并且,这个家的长子已经将近两年没回家……
「哥哥也真是的,突然说什么要到义大利留学!而且完全没有打算要回来日本的迹象喔!?」
「嘛,大概是觉得飞机票太贵了吧。」
「即使是这样,电话和邮件也几乎没有可是大有问题吧。」
「哈哈哈哈。关于这点真是没有反驳的余地啊。」
「再说决定要去留学,真的相当突然,事前都没跟我们商量过。而且,那个时候的哥哥,还只是高二喔!」
「运动员的世界嘛,只是高中生就决定好将来也并不奇怪啊。」
祖父始终是一副悠哉的态度。
「毕竟护堂本来就身处那样的世界嘛。既然决定好了将来的道路,就会有各种想法也说不定呢。」
两年前——
家兄·草剃护堂升上高校二年生那年的五月份。
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出于各种情况,我觉得需要到米兰的学校留学。正好是个机会,我就到那边去一趟吧。』
对此静花马上问道。等一下,说去一趟是要去多久。
『进入那边的大学,直到毕业为止……也许会更长,说不準。』
家兄给的回答相当敷衍。
对此她相当生气,就问高中生真的能顺利在外国留学吗。于是马上得到了他明确的回答。
『哎呀。艾丽卡的叔父正好跟日本的留学生方面有点关係。还可以锻炼到口才呢。那个人——保罗先生会在那边担当我的监护人,还会让我寄宿在那里,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这种口若悬河的说明更是让人感到生气。
……身为他青梅竹马的德永明日香偶尔会说这种话。静花妹妹也许个兄控呢,不过,其实不对。自己会对兄长这么严厉,是因为他表面看上去明明就是个诚实淳朴的好青年,但在行事上偶尔会让人窥见到『无赖』的一面。
「吶静花。」
祖父对心情极差的孙女说道。
「你只要老实地说哥哥不在了,自己感到很寂寞,那护堂大概就会想要回家了。」
这是他边带着恶作剧的微笑边给出的建议。
「那家伙在这方面可是很心软的。」
「别……别说傻话了!哥哥只不过是——两年时间不在,怎么可能会寂寞!又不是小孩子了!」
「是吗?」
「肯定的吧。」
「呜唔。」
祖父坐在餐桌对面,悠哉地把绿茶送入口中。
儘管年事已高,却依然端庄的面容。虽然身在自己的家,还是把衬衣和长裤穿的整整齐齐的。
昔日他在商店街可谓是个风流人物,从年轻之时起就不断地传出各种艳闻。
大概是因为这位祖父也『经常有在自家以外的地方留宿』的恶习,因此似乎对音讯全无的草剃家长男毫不担心的样子。
这样的专家『无赖』此时轻鬆地转换了话题。
「对了静花。有件事先跟你说一声。」
祖父悠哉地把『决定事项』报告出来。
「从明天起我要离家一段时间。打算要去拜会住在澳大利亚的老朋友。」
经常会被人说『草剃家的祖父和长男很相似。』
实际上,脸长得是挺像。不过,性格根本不同。
相对于以应当称作潇洒的气质为核心的祖父一郎,兄长给人更加淳朴的感觉。
不过,两人确实有共通的一面。
那就是在能无视距离和文化的阻隔,轻鬆地与别人建立友谊关係这方面。并且,朋友中的谁遇到困难,或是听说对方想要见自己时,就会毫不犹豫地前往拜访他们,重温旧情。
在有必要的时候,出于侠义心也会在力所能及的範围帮助对方——
于是就这样,祖父也从草剃家离开了。
因为双亲离婚的缘故,家里本来就没有父亲。母亲也经常不在家。『职业·女王大人』将其视作如此的部下也有很多,跟这样的人们一起走走喝喝,为工作奔波,给别人商量和建议,是个相当忙碌的人。
「这样子就像在过独居生活一样。」
静花愤然地埋怨道。
虽说如此,家事和料理大致都能搞定。
从这个十二月起草剃静花也十八岁了。已经升上了高中三年级。儘管对此已经看开,但还是不禁口出抱怨。自己的年纪早就已经可以独自看家。没有任何问题。
「普通的家庭应该都会特别关照应考生才对吧……」
「啊哈哈。就连静花妹妹也有自己的家『并不普通』的自觉啊。」
在商店街遇到的年上青梅竹马笑着如此说道。
寿司店的女儿,德永明日香。当就读都内的大学之后她便不再扎双马尾,如今是披散着一头长髮。
静花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又不是哥哥,肯定的吧。再说就算不是应考生,普通的家庭可不会丢下高中生的女儿一个人在家,搞成这种全家离散的状态吧。」
「草剃家的人们真的全都超乎寻常呢。」
明日香嗯嗯地点着头。
「静花妹妹明明是应考生,可还是到处游走,还经常找朋友去玩,甚至还去打工了,感觉过得挺悠哉的呢。」
「那个呢,明日香酱。我跟妈妈和爷爷不同。在平时就已经很努力,推荐入学也都拿到了,所以才会这么从容而已。」
「那,这样就不算应考生了。」
受到对方正确的批评,不过静花还是反驳道。
「我迟点打算接受TOEFL的考试。因为对中文,还有其他的外文有点兴趣。我看要不要也试试留学什么的?」
「是喔。」
被明日香目不转睛地盯着,静花退缩了。
「怎、怎么了?」
「我在想,难道静花妹妹也打算要去欧洲留学之类的。追着护堂而去……」
「怎、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嘛,就先当做是这样好了……啊,不过呢。说到『追着护堂而去』,那两个人,艾丽卡小姐和莉莉娅娜小姐。听说她们两个现在都不在欧洲?我还以为她们肯定也会追着护堂而归国才对啊。」
「啊,嗯。好像是的。」
先前那个难以回答的话题已经结束,于是静花淡然地说道。
「听小光说,她们两个好像都在上海。」
「小光——啊啊。是那个茶道部后辈的孩子来着?万里谷同学的妹妹。」
「嗯。听说小光的姐姐现在是在京都。以往跟哥哥要好的那些人,全都各散东西的样子。」
「这样啊~」
结束了与青梅竹马的閑话家常之后,静花回到了家。
年关将近的十二月。下午六点。她打开家门前的邮箱,检查邮件。她不至于天真到会期待在里面找到哥哥寄来的信件。
看着里面那些广告之类的信件,静花忽然发觉到。
「啊。又是从海外寄来的。」
是个信件。
收件人就只写着『Kusanagi』,只有姓,没有名。真是奇怪的写法。寄件人的名字写着『Lucrezia Zora』。对方的地址是——
「是义大利啊。这个撒丁岛,当做是州就行吧。」
静花的哥哥应该也在义大利才对。
并且,还有另一个奇怪的地方。信封的背面写着这样的文字。
『致草剃家的家人。不是一朗氏,或护堂先生也无妨。请马上打开这个信封,按照里面所写的指示去处理。事态紧急。』
是相当流畅的日语。而且字迹工整。
「是有谁拜託日本人写的吗。」
还是说,这位叫露库拉齐亚·佐拉的人物是个精通日语的人呢。
静花走到了起居室。在一片漆黑的房间内亮起电灯,然后取出剪刀。下定决心之后,她打开了这封奇妙的信件。
『请把先前寄送给草剃一郎/护堂的小包开封。务必要将里面的呼符让各位家人们随身携带。要是可以的话,推荐进行三、四个月左右的海外旅行。』
里面装着以日语写着这些文字的书信。
「小包——是那个吗。」
是两日前从海外寄来的。记得收件人是写着『草剃一郎或护堂』。从祖父出发旅行之后,就一直放置在厨房的一角。
「等一下啊。」
静花反覆确认信封的正面和反面。
「哪里都没有邮戳……」
该不会是不经邮局从义大利寄过来的吧?
莫非是有个魔女乘着扫把把信件带到文京区,然后放入邮箱里面之类的。
「嘛,是伪装成海外邮件的恶作剧吧。正常来想的话。」
静花拿着那个问题的小包,在起居室的桌子上坐下。
仔细再想想,那方面也很奇妙。上面没有运输公司和邮局的寄送传票。就只是在普通的纸张上写着寄件人和收件人姓名再粘贴起来而已。
那个小包——其实是在静花离家的时候,就已经放在了玄关处。
她本来还以为肯定是母亲收进来的,不过实在太可疑了。放置不管应该是最妥当的吧?
……虽然她是这么想着,但还是无法抵抗打开小包的诱惑。
草剃静花就是个如此好奇心旺盛的女孩子。
「这就是护符?」
里面装着八个以黑色金属打造的十字架形饰品。
都是正好能容纳在手心中的大小。大概是铁制的吧。试着把玩了一下,手上就粘上了铁的气味。
信封里还同装着两封书信。分别是『致草剃一郎』和『致草剃护堂』。
「……毕竟事态紧急,对吧。」
虽然静花可没有擅自偷看亲人书信的爱好,不过光是那个装饰品实在太让人莫名其妙了。
于是她先打开寄给祖父的信件。可是,信件的内容却让人越发困惑。
「这是什么?」
文面是这样子的。
『是否还记得昔日的祟神,一郎?』
我梦到了那家伙开始再次活动了起来。回到了长期放置着那个石板的地方作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