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扇樱子的决战之晨。这乍听似乎很小题大作,但以她的角度来看确实就是如此。
为了鞭策自己,她今早过得跟平常一样:沖个冷水澡醒神,拿吹风机吹乾头髮,梳头,刷牙,换上平常的女僕装,坐到梳妆台前打开化妆盒。
樱子接下来将踏上战场。对佣人来说,战场等于生活场所,也就是随时身在战场。一旦战斗服(女僕装)上身,就等于是进入工作模式,那么这自然妆也就等于是战妆了。最后戴上白色发箍,樱子也化身为完全体。指挥艇•组合。
「好……!」
高举双手的她仰天喝道。
準备完早餐、设定了洗衣机、打扫主人不在的一朗房间,她比平常早一点来到餐桌就座。本来要是一朗不在,她当天的三餐大多从简,但今天不一样。煎至酥脆的培根配上炒蛋、吐司、沙拉、汤。用餐前的开动当然也没忘记喊,餐后的咖啡也毫不含糊。
她坐上MiLive Gear Cocoon的座位,是在早上刚过7点,跟松永约好的那个时间。
登入的準备一切就绪。扇樱子接下来,将再次化身基尔希瓦塞。意识一切换完毕,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她登出时所在的骑士团公会,而是雾气迷濛的湖畔。周遭有许多鱼人上到陆地躺着休息,看起来无意攻击我方。
「唔嗯……」基尔希瓦塞伸手扶颚思索着。
这里应该是中央魔海。虽然把角色扔在原野登出实在稍嫌草率,不过看来松永已经代练完毕。他打开主选单视窗确认自己的能力值。等级破130级,这已经跟顶尖玩家不相上下了。想不到短短6小时竟然能练到这么高等──他虽然讶异,却没什么喜悦可言。
此刻的他再次体认到,自己还是喜欢练高等级的那段过程。这次虽然为了亲手阻止假一朗,他破例接受松永的提议,但身为一个游戏玩家,失去的那些还是令他惋惜不已。
其实他还没说明过自己角色的能力组成,不过看来松永果然是熟悉游戏的行家,把能力值的提升重点摆在肌力方面。看来这下武器防具都能再提升一个层级。资金方面虽然乍看并未减少,但增加的量也没想像的多。也许松永所说的微型任务金钱收入不佳,也搞不好他已经提了笔钱当成练功费,但哪边都无所谓就是了。
至于技能类,这方面似乎也是照原本的能力组成进一步发展,不只铁壁的守护更加坚牢,支援与攻击也两全齐美地提升至中阶。既然整体的技能等级大幅提升,这下技能栏位的数量又更加吃紧了。
这样实际上是等于多少的攻击力与防御力呢?刚刚虽然已经看过数据了,但总是让人想小试身手,但环顾周遭除了湖畔悠哉躺着的鱼人,找不到其他的怪物。
就算只是不具情感与意志的资料体,要攻击悠哉休憩中的鱼人,实在让人有点下不了手。基尔希瓦塞认为这不是情感过度投入,而是游戏玩家自然而然的心理。行动毫无敌意,使人打倒时产生罪恶感,这样的怪物在每个游戏里都会存在。
他拔出骑士剑,寻找合适的对象,雾里不知谁向他走来,让他微微戒备。凭基尔希瓦塞的知觉数值,难以看出雾里其他角色的动向。
「嗨,基尔希瓦塞爵士,你好你好。」
发现来者是挂着轻浮微笑的精灵,基尔希瓦塞把骑士剑收回剑鞘。
「松永阁下。」
若代为训练角色的人就是松永,一想到前不久他才刚操纵过自己的这个角色,总给人某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总之不管怎样,基尔希瓦塞先向他致谢。
「看来您帮我升级升了一整晚。感谢您的帮忙。」
「喔~没什么,小事一桩而已,反正我们也弄到了不错的实测数据。看来这地方有成为高等玩家新道场的潜力。」
不过这消息暂时还不打算公开就是了──松永最后补充声明。
「我们……?」
「喔喔,你没发现吗?也对,爵士你的知觉数值好像不太高。不过你看。」
松永一弹响指,呼啸的风切声纷纷响起,穿着锁子甲的複数玩家以特技杂耍般的矫健身手聚集而来。从雾里纷纷现身的他们,将基尔希瓦塞团团围住。要是他们具有敌意,出手肯定是猝不及防。
那是双头白蛇的忍者军团。般若面具配上轻柔飘逸忍者服,胸口还贴上了双蛇交缠的徽记贴图。
「喔,幸会。呃,听说刚刚也承蒙各位帮忙练等是吗?」
众人『唰』的一声开脚侧胸,默默行了个礼,每个人连角度都一模一样。他有时总忍不住怀疑,会不会其实他们每个人都是bot。
「松永阁下您的公会成员该怎么说,还真是异常训练有素吶。」
「毕竟这就是我们公会的方针。但别看他们一成不变,其实演起来也挺有意思的。只不过在聊天频道里,每个人都很有特色就是了。」
只要看了角色上头的名字,就能晓得他所言不假。
『那么。』只见松永话锋一转。本来还以为他为基尔希瓦塞代练了一整晚,挑灯夜战下来应该已经很累了,没想到举止依然生龙活虎。
「假一朗目前依然没有动作。这说起来其实也跟预估的一样。但是这代表他一直都待在火山带里猎蜥蜴人,能力值以及技能等级应该都提升不少。接下来,我们就先照计画进行吧。」
说完,松永叫出视窗,传来一封好友讯息,标题是『练功流程』。
松永的部落格以及所经营的攻略wiki,上头刊载各种玩家角色最有效率的练功流程,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性一丝不苟,那甚至还划分为一般练法与使用课金加成的练法,后者还附上时间规划表。以前基尔希瓦塞决定角色培育方向时,也不只一次参考他的攻略。
「这次的这个,是我专用的练功流程吗?」
「没错。我在接微型任务时顺便做过多方评估。爵士你接下来,将会成为专门对付假一朗的致命武器。」
松永会主动提议代练,为的想必就是这目的,不过对基尔希瓦塞来说,这也同样是得偿所愿。只要有无限的财力当靠山,就能使出一般玩法望尘莫及的练功法。目前用来练角的经验值课金加成,其实费用并不昂贵……
基尔希瓦塞点开讯息,阅览练功流程。最初开宗明义地提到,本角色培育流程主要目的为补强基尔希瓦塞的关键性火力。他心想这确实是对症下药,边点头边往下捲动,脸却逐渐抽动了起来。
「松、松永阁下……这……」
「没错,强化攻击力。关于这件事,有必要透过课金来进行。爵士你登入之前,我之所以会把重点摆在升级与提升技能等级上头,就是为了先替这方案打好基础。」
的确,这是只有基尔希瓦塞才有办法……应该说,只有靠一朗的信用卡,才有办法成立的蛮横练功法,只是……
「一旦石蕗的钱配上我的游戏知识,得到的就是这样的成绩。不知您觉得如何?」
「哪、哪有什么如何不如何!这实在是太……!」
基尔希瓦塞的语声不由自主地高了一度。这也怪不得他。练功流程里的内容实在太过亵渎,平民出身的樱子(基尔希瓦塞)的金钱观几乎无法招架。他觉得要是真的照流程做,将会跨越那条自己向来恪守的界线。
然而,松永依然挂着轻薄的笑,指头左右晃了晃。
「爵士,信用卡不是申请来欣赏的收藏品,而是强而有力的武器。武器就是要拿来用的,不然花大钱製造有什么意义呢?」
「松、松永阁下……您演得还真是入戏吶……」
「你是指我刚念的反派台词吗?那么你过奖了。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那一类角色。」
想法一时浮现脑中,他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找错了商量对象,但随后又甩甩脑袋挥别这想法。
松永说得并没有错。既然石蕗•一朗把『金钱之力』交给了樱子(基尔希瓦塞),受託之人就有施展力量的使命在。力量是否会反噬已身,只是微不足道的忧虑。完成交付的使命,才是僕从的职责所在。
拳头打上掌心,把铁手套敲出铿响。
「放手一搏吧。接下来,还请您鞭策指点。」
「很好很好,这就对了。不过要是假一朗有动作,计画也许会稍微提前……不过你很快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只要有金钱之力的话。」
基尔希瓦塞仰起头,望着中央魔海云雾缭绕的天空。
您看到了吗,一朗少爷。接下来,我会带着少爷您託付的金钱力量,竭尽所能迈向巅峰。我会化身为拥有庶民之心,却因强烈的金钱观洗礼而甦醒的传说战士,超级重课金玩家•基尔希瓦塞。
使命感开始失控,往歧途之道发展。
也许只要遵循此道,就能更接近主人石蕗一朗那豪迈的金钱观──某方面来说,这或许是身为佣人的矜持,所展现的某种破釜沉舟吧。
『还想说你干嘛突然打电话,结果现在说来就来!?』
电话另一头用英语咆哮的,是一朗的大学同窗。
『你难道连事先知会的常识都没有吗一朗!我可不是吃饱閑着没事干的!』
「不好意思,这次事发突然才会赶着去。其实我人已经在芝加哥了,大概几小时后会到你那儿。」
『去你妈的!』
芝加哥•欧海尔机场大厅里人潮络绎不绝。世良还是老样子玩着掌机,明日叶坐在拉杆箱上东张西望。『嗯,芝加哥嘛……』根据低语的模样看来,红袜队似乎不是她感兴趣的队伍。
一朗等人接下来,将转搭私人喷射机前往匹兹堡。原来因为找不到时间刚好的转乘航班,一朗事先做了这样的安排。其实只要肯等,还有国内班机可选,但算下来也要11又半个小时。一朗从以前到现在早受够了飞行的无趣,不打算把时间继续耗在这种被动又毫无意义的移动手段上头。
只不过,他来到芝加哥才想起,自己还没通知研究所的朋友,于是打了这通电话,换来那位朋友来自加州的,西海岸特有的低俗髒话。当然对一朗来说,这都只是耳边风罢了。
「那么接下来是正事。查尔斯,有件事想请你先帮我调查。」
『要不是你是赞助者,我现在应该準备把整台电话扔出窗外了。』
「你们的设备全都有我的出资。希望你三思而后行。」
关于两人目前的关係,其实都浓缩在这句话里了。一朗听说朋友想正式研究机器人工学而挹注资金,算算已经是近5年前的事。当时的一朗资产运筹帷幄刚上轨道,于是将愈滚愈多的总财产分出一部分,半友情半投资地成全了他的梦想。
对方干得还算是有声有色。其实他所谓的梦想,是『自律运作型女僕机器人研发与製造』,扣掉一朗根本没什么人肯赞助。目前他的研发重点摆在人工智慧上头。一朗对女僕机器人没什么兴趣,但两人还是约好一旦原型机完成,将会送一台到一朗府上。
他没跟樱子提过女僕机器人的事。反正由技术的进步速度来看,等完成时樱子也差不多该结婚离职了──只要她没滞销的话。
「我想请你调查,研究所的伺服器有没有什么来自外部的异常存取。」
『什么?』
「详情晚点我再寄信说明。要是我猜得没错,你们的伺服器已经被程式入侵了。只是请你答应我,就算到时找到了也别删除。」
『你没头没脑讲这些谁听得懂啊。不过既然你要求,那就这么办吧……』
「谢谢。」
『总之真受不了你。就如我刚说的,这种事情记得早点通知啊。就你一个人来吗?』
「不,我会带着堂妹跟她的朋友。」
一朗瞥眼瞧着一旁百无聊赖的明日叶与世良。电话里用的全都是英语,听不懂的两人只能好奇地旁观。
『堂妹!?明日叶小妹吗!?』
「嗯。」
『呀呼~!一朗,我记得明日叶小妹还在读国小对吧!』
「不,已经上国中了。」
『是、是喔……不对,这也不错!毕竟日本人看起来总是青春永驻!到时要是可以的话,让我拍张照吧!』
「她愿意的话。」
他还真担心查尔斯会不会哪天就犯了什么法。为了把朋友的激情疏导到女僕机器人上头,一朗决定继续给予金援。再次见识完朋友那不可张扬的癖好,一朗挂了电话。
「啊,一哥哥。结果对方怎么说?」
「说要拍明日叶妳的照片。」
「咦咦!?」
鸡同鸭讲的一句话,让明日叶一脸茫然,原本不感兴趣而埋头打电玩的世良,也同时抽了抽眉头。
「所以,问题在于接下来。要是没事的话,直接搭机飞匹兹堡也不是不行。」
「我肚子饿了~」
明日叶边说边摸了摸苗条的肚皮。一朗记得先前在机上时,她把食量不大的世良那份飞机餐也一起吃了,结果似乎还是不够饱。那不知是满腹中枢出了问题,或者只是正值发育期,不过一想到她还只是国中就已经成为运动选手,那么大概只是新陈代谢旺盛也说不定。
「不然,既然都到了芝加哥,我们随便找间披萨店坐坐吧。」
「赞成~!!」
「王妳应该也赞成吧。」
「可以。」
还真是悠哉。
爱莉丝照着松永的要求,上午9点前登入游戏。
一进入暑假,在游戏里度日的频率也随之增加。当然要是学校朋友有邀约,她也是从善如流,可能当天就不登入游戏了。话虽如此,既然父母出门工作一整天不在家,即使在家中懒洋洋地过,也没人会对她指指点点……
再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但她想归想,今天还是上线了。其实她打算设计些东西,等数量差不多了再请合欢帮她看看。对方的批评肯定又是毫不留情,但要是嫌她骂太凶,那可就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这样的爱莉丝一睁开眼,人就在赤红斜阳骑士团的公会会馆里,地点就跟她昨晚登出时一样。松永目前似乎不在这里,倒是游理已经在了。
「早安,游理。」
「早安,小爱。」
爱莉丝笑脸迎向朋友随口打声招呼。游理身穿武道服、重点装甲以及手甲,走的是轻装的格斗家流派,一身行头已经比之前一起探险那时要来得扎实多了。每次一碰面,她总是要自己帮她『做点什么装备』,但是那骁勇的武打跟今年流行的花朵图案肯定不搭,要帮她设计成自己或大少爷那种(看似)高级的风格,又觉得哪里不对。
总之,爱莉丝这次获选为假一朗讨伐行动的核心成员,负责寄送挑衅的好友讯息,吸引假一朗的注意力,说起来就像是个诱饵。这样做当然会有危险,因此到时骑士团的分队长提拉米苏会负责当保镖。而关于保镖的工作,游理也自告奋勇加入。
游理是硬派的全攻击特化型前锋职,但实力相较于顶层玩家还是有段落差。她虽然号称保镖,到时难保不会被假一朗一击秒杀。爱莉丝虽然很感谢朋友力挺,却还是担心她的安危而反对,没想到松永说『放自在些吧,只是个游戏罢了』准了游理的毛遂自荐。的确,在这游戏里就算被痛扁,也只不过是遗失装备道具。
在网路社群里有种现象,谁要是过度沉迷MMO,就会成为众人瞧不起的网游废人,一种『对游戏认真=丢人现眼』的心态。松永就是巧妙利用这点,把『只是个游戏』『却是实际发生的犯罪』两种相悖的事实拆开应用,连爱莉丝都被这套给牵着鼻子走。松永的内心看法偏向哪一方虽不得而知,但他大张旗鼓地说要『捉拿犯人的角色数据』,实际呈现的依然是身在游戏的悠哉氛围。
「爱莉丝小姐、游理小姐,早安!」
随着精神抖擞的问候,合欢也登入游戏。
「合欢……应该说,芙蓉小姐,妳今天不必工作吗……?」
「我已经把今天该做的都完成了!」
合欢紧握双拳。她可是时尚品牌『MiZUNO』的社长兼设计师,照理说不该泡在游戏里,不过看来这人似乎拥有惊人的精力与冲劲。
「合欢小姐,妳没问题吗?这趟很危险喔?」
「不劳各位担心。我今天早上才想起,其实我也有《不死属性》!」
这么说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