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爱梨,是个就读专修学校服装设计科的17岁女生,梦想是成为服装设计师。
爱梨一醒来,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不只天花板,躺着的床铺触感也跟平常的截然不同,连枕头都是软绵绵的。现实生活里不可能看得到……不对,不可能闻得到的高级香氛刺激着鼻腔。爱梨头一个感想是,这显然不太对劲。
这豪华空间是怎么搞的?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昨晚,想起来了。有一场临时网聚。奇想的网聚。一听到大少爷被捕,吓了一跳来到警局,跟交保的大少爷一起吃了顿饭,在那儿认识了个律师,前往希斯尔,接着又是许多事。对了,最后自己揹着醉倒的芙蓉来到神田车站。
「早安,爱梨。昨晚睡得还安稳吗?」
房间门一打开,现身的是芙蓉希。
对了,原来是这么回事。自己后来在芙蓉的家里过夜。
「嗯,怎么说呢……因为睡得太安稳了,记忆变得好模糊。」
爱莉丝揉着睡眼说了。
原来在那之后,美津浓集团的人来到神田车站。爱梨把烂泥似的芙蓉扶上车后準备打道回府,结果车上的人说要送她一程。爱梨生在平凡的上班族家庭里,为了避免父母到时被角红商事的豪华礼车给吓昏,因此本来推辞不搭,但对方说好歹送到住家附近,因此最后还是接受了对方的盛情。今天晚餐开销不小,可以的话她也想省下电车的车资。
原本以为醉茫了的芙蓉,在行车途中就醒了过来,彬彬有礼向她道了谢。『抱歉给您添麻烦了』『一点小事没什么啦,大家朋友一场嘛』。见她后来眼神又是一阵迷茫,爱梨心想她的酒醉果然还没退。
后来芙蓉打算邀她到自己家,爱梨当然拒绝了。没想到芙蓉非常坚持,最后爱梨妥协答应,让芙蓉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究竟是怎么回事?爱梨本来想不透,是司机偷偷为她解答。『大小姐很高兴交上您这位朋友』。这下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人说穿了,就跟大少爷一模一样。
芙蓉的家位在三鹰市,一栋只在动漫里见过的超级大豪宅。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角红商事吗?爱梨当下只有惊叹。
还残留酒气而显得亢奋的芙蓉,后来和爱梨畅谈了有关时尚设计的大小事,和她一起洗澡,拿出小时候的照片给她看,总之还真是宾主尽欢。后来夜深了,爱梨才发现手机里满是父母的来电记录,脸色霎地转白,幸好芙蓉回拨给爱梨的家里解释,才顺利地将大事化小。于是,爱梨就这么留下来过夜了。
真是高密度的一天啊──杜若爱梨只有这样的感想。
「芙蓉,妳的酒退了吗?」
「啊,是的。昨天怎么说呢……让您见笑了。」
「嗯,那也没什么吧……反正我记得我也被气氛沖昏了头,言行举止应该也不太对劲……」
爱梨下床伸了个大懒腰。这房间虽然是客房,但爱梨确定这比她住过的所有旅馆都还要豪华又大间。另外她还穿着这里提供的睡衣,料子还是蚕丝的呢。
「爱梨小姐,早餐已经準备好了,您愿意一起共进吗?」
「这、这还真是一连串的过意不去啊……呃嗯,谢谢。」
「呵呵,别放在心上。您就先去沖个澡吧。」
在她的催促下,爱梨前往淋浴间。她可不会把脱下的衣服随手乱扔。这不光是因为身在朋友家,也不只因为睡衣是借来的,还因为爱梨是个钻研服装设计的人。学校里教过她,对衣服要心怀敬意。她虽然讨厌那个戴红框贵气眼镜的瘦骨嶙峋教务主任,但还是尊敬她对服装的一贯态度。
这间淋浴间当然跟昨晚的浴室不同,但还是有小康家庭的浴室那么大。大到这种地步其实反倒让人不太自在,但爱梨想归想,还是把温度调到可承受的最大範围,让热水迎头落下。要一大早让自己进入最佳状态,这就是最好的方法。爱梨的爷爷也喜欢像这样淋浴,结果在某个寒冬的早晨死于热休克引发的心肌梗塞。但他生前说过『要死就要死在热呼呼的浴室里』爱梨心想,他这样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吧。
爱梨洗掉虚汗,用同样是借来的尼龙沐浴巾洗身体。昨晚芙蓉说她『身体应该很容易洗,真是羡慕妳』,实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等她再次淋浴并冲掉一身泡沫时,脑袋也彻底清醒了。爱梨离开淋浴间把身体擦乾,而洗乾净的爱梨原本那套衣服,不知何时已整齐地叠在那儿,甚至还多管閑事地把内衣裤换成新品。
「总觉得……富者愈富这句话,还真是一点都没错呢……」
感受着这令人浑身不自在的尊荣VIP待遇,爱梨自言自语着。
她已经见识过无数次大少爷犹如呼吸般一笔又一笔的课金,还被他带去吃了不便宜的料亭,可是一旦实际来到有钱人家里,又更加深切地体悟到到经济的差距。爱梨手穿过衣袖,从更衣间来到走廊,几名看似佣人的女性早已一字排开,垂头等候着她。这实在把她给吓傻了。
在陪同等候的芙蓉带领下,这次两人前往食堂。
「芙蓉妳家的食堂该不会像那样吧?就是有一张长长桌子,铺上白色桌巾,上头摆了烛台什么的……」
「哎呀,原来您也知道吗?」
还真的是像那样吗?那的确是一如漫画或电视剧里有钱人的形象。
爱梨对经济界的事情本来就没什么兴趣,听到美津浓集团,脑海浮现的也就只有『喔,那间银行嘛』这种感想。身为人本教育世代后期型产物的她,不知道小学入学那年,有三家银行合併后产生了美津浓银行,也不知道日本三大银行是哪三家,之前也不晓得在那背后的是间名叫角红商事的综合企业。不说别的,她其实连综合企业是干什么的都不晓得。
爱梨对银行的知识,就仅止于不知哪年的电视剧,笑得有点噁心的演员大喊『加倍奉还!』的那部节目。
总之那不重要。过去曾被人称为3T,目前仍是五大综合企业之一的角红髮源地,就是爱梨目前所处之地。只在漫画与电视剧里看过的,纸醉金迷的有钱人世界。浮华而豪奢的世界。
在芙蓉的带领下,爱梨坐到长得看不见另一头的长桌一角,感到有种坐立难安,心想自己果然连骨子里都是庶民之身。
「爱梨小姐,您今天有什么行程吗?」
爱梨心想好歹别失了餐桌礼仪,战战兢兢地刚拿起刀叉,芙蓉就在这时问了。
餐桌旁目前就只有这两人在。其实要是芙蓉的家人也在场,爱梨的压力大概就要突破天际了。看来这都多亏有芙蓉的体贴,让两边人马错开用餐时间。
「嗯、嗯~应该没什么特别的行程吧。」
这事没什么好瞒的。爱梨据实以答。
「在举办网聚前,我顶多就是安分待在家里不乱花钱吧。喔,不过还有暑假的自由研究报告得做就是了。」
「喔,自由研究是吗?」
「我其实是要做牵牛花观察报告的,不过因为昨天跟今天的惊人体验,现在正考虑要不要改做『富人生活的1日体验』……」
爱梨其实只是开个小玩笑罢了,没想到芙蓉闻言却双手一拍。
「真的吗!?那么请让我帮您的忙吧!」
「呃,这……」
「不过说是这么说,我上午还有工作得忙……因为昨天,怎么说呢,心思实在没办法摆在工作上头……」
「嗯~昨天的话的确是没办法啦。」
毕竟大少爷可是被捕而且上了新闻。爱梨自己都没办法维持平静,芙蓉的话就更不用说了。
「等下午我就会帮您的忙,能请您等我到那时候吗?」
「啊,呃,关于这件事……好吧。」
看着芙蓉的那张笑脸,让爱梨这下完全开不了口跟她说只是个玩笑。毕竟爱梨也不是狠心之人(依时间场合而定)。
到头来,她还是无从招架芙蓉的攻势,在一番盛情之下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爱梨紧张归紧张,还是把餐点吃得一乾二净。芙蓉在那之后就出门上班,要爱梨有事的话儘管吩咐佣人。但爱梨根本不晓得该吩咐些什么。这可不像在游戏里拜託基尔希瓦塞奉茶那样。
幸好,芙蓉临走前说『要是想玩奇想,那就用我房里的MiLive Gear吧』,给了爱梨躲进游戏世界的选项。关于大少爷被捕后的事情经过,她也得进游戏跟朋友们说明一下。
看着芙蓉在几名佣人簇拥下离开后,爱梨决定到她的房间里窝着,但就在行经食堂时,发生了接下来的事情。
「妳就是那个杜若爱梨吧?」
有谁将她叫住了。这下可好了。说话的还是个男的,几乎可以确定是芙蓉的家人。
爱梨心惊胆战地抬起头,楼中楼里铺着红地毯的楼梯上头,一名壮年男子抱着猫咪慢慢走下来。他的个头虽然不高,全身却散发出某种派头。
「呃、是。」
即使是暗藏邪恶本性(这么说好像有语病)的爱梨,也不得不慑于那份威严。那是从充满权谋术数的财经界里熬过来的人才能拥有的气场。脑海里自动响起,由庄严的管风琴奏出的背景音乐。
「原来如此。希那孩子说最近交了个朋友……也就是妳吗?」
原来她还高兴到特地跟亲人报备吗?
「喔,抱歉抱歉。其实我是希的父亲……也是角红商事的──」
「请、请等一下。」
爱梨单手制止男子的发言。
「您要是再说下去,我怕我的心脏就要破裂了。我想我还是只要知道,您是芙蓉的父亲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这样啊。」
男子的笑声让爱梨心想,这声音彷彿在哪儿听过。后来她想起来,这笑得有点像是天空之城的穆斯卡上校。
「好吧,总之我很感谢妳愿意和她成为朋友。倒是,有件事想请问妳。」
「请、请问是什么事呢?」
爱梨身子僵得像是根棒子。只见芙蓉的爸爸下了楼梯后,也没放下怀里捧着的猫,凑到爱梨的耳边悄悄说了。
「希那孩子不是迷上了某个人吗?就是那个,石蕗兄他们家的。」
「喔喔,是。您是指大少……石蕗一朗先生是吗?」
「他……对希有意思吗?」
「没有。」
爱梨把无法再冷酷的真相,简洁有力地回答他。
「哈哈哈哈哈。好吧,我想也是。」
结果芙蓉爸爸的反应却是豪迈大笑。不知这是因为他个性大而化之,还是本来就是个有容乃大的人。
「好吧,希她年纪也已经到了。妳要是能帮她找个好男人,我也能宽心一些……」
「呃,就算您这么说,我自己也没认识什么男性……」
「总之不管怎样,石蕗家的儿子接下来,应该会挺辛苦的吧?」
神秘兮兮的一句话,让爱梨也听得有些纳闷。
而杜若爱梨这人一旦好奇,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那个,请问您指的是大少爷被捕的事吗?」
「那也是原因之一。我虽然只听到一些零星片段,不过听说波尼公司的社长……」
但说到一半,芙蓉爸爸又把话吞了回去。
「不对,这事还是别提了。毕竟这跟妳还有希都没有直接关係。」
「呃,嗯。」
虽然有些无法释怀,爱梨还是点点头。
「妳能当希还有一朗的好朋友,我觉得我也该感谢妳。要是可以的话,能请妳今后继续当他们朋友吗?」
「呃嗯,其实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啦……」
「哈哈哈哈哈哈。」
芙蓉爸爸又笑了几声,一样抱着怀里的猫,踏着楼中楼的阶梯上楼去了。
芙蓉希的房间,一样在那楼梯之上。爱梨要想前往目的地,就只能先等芙蓉爸爸打开自己房门进入里头。
『父亲大人。』
「喔喔,妳连在现实里也打算这么称呼我吗?好吧,这我倒无所谓就是了。」
时刻是早晨。面对热着昨晚剩菜的樱子,萝丝玛莉透过对讲喇叭说了。
『我认为,我们的对话还不够充分。』
「怎么又来啦~妳又想说,我是妳的威胁是吗?」
印度咖哩是樱子的最爱。在她的城堡也就是石蕗邸的厨房里,备有古今东西各式各样的辛香料,每天都有樱子亲自调配出的味觉新协奏。这几天她为了替土豪病做复健,比较没机会接触心爱的香料,不过既然现在一朗不在,那么偷用一点也无妨。
在一朗的决定下,目前厨房里所有高级食材都撤走了,萝丝玛莉也把房间的保全系统锁定。这对樱子来说反倒是件好事,因为这下她就算土豪病发作,也没办法真的弄到高级食材扔进咖哩。
至于樱子,本来从早上就忙着準备早餐,但萝丝玛莉却猛缠着她。她依然视樱子为情敌,一碰上什么就向她询问对话的必要性。她从昨晚就是这状态,甚至连两人一同品尝咖哩时,她也一样是问个没停。
到了这种地步,实在是没办法再继续避重就轻。
樱子热了咖哩,按下饭锅电源,视线从厨房望向饭厅。
「真拿妳没办法。所以萝丝玛莉,妳究竟有什么话这么想找我谈?」
『妳视一朗为怎样的存在?』
「唔喔……」
这问得还真是直接啊。
「妳每次这么问我都回答我们只是主僕关係。这样的回答妳没办法接受吗?」
『这回答充其量,只是客观陈述两者之间的关係。』
她还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啊。这就是爱的力量吗?
「妳想问的是,我对一朗少爷的认知,是吗?」
『是。』
「也就是,我的主观方面,是怎么看待一朗少爷的?」
『是。』
「所以妳想问的是,我眼中的石蕗一朗是个怎样的人。这样的理解正确吗?」
之后,萝丝玛莉回答前多出一段空白。但──
『是。』
最后依然是肯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