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臭。」 
敬介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皱起来眉来。 
屋里充满了少女的气味。 
在假日结束的星期一,刚在床上醒来的敬介突然这么觉得。 
年轻少女才会发出的奇妙的酸甜气味,飘散到屋里的每一个角落。他在有很多姊妹的朋友家里,常常闻到这种气味。 
对大多数发育健全的男子来说,这种味道大概就像阿尔卑斯山上的清新空气般,让人想作深呼吸,不过对敬介来说可不是如此。甜腻的味道吸进喉咙以后,像是在里面纠缠成块似的,让他觉得自己就快窒息了。 
这里真的是我直到三天前为止,都还只住着男人的家吗?虽然不像狗要靠靠气味来确认地盘,但总觉得自己的势力範围像被夺走似的,这让敬介有种奇妙的压迫感。 
敬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掀开棉被坐了起来。 
「啊~~嗯~~不要啦~~敬介。那里,插不进去啦。旁边~~再往旁边一点,嗯……对对对,唔,呀……就是那里,直直的插进来~~」 
「……」 
在床上,小燕正在激烈的扭动着。 
「……俄罗斯方块终于破关了!」 
「混淆视听的家伙!」 
啪! 
「呜~~啊?」 
头部被敬介猛敲一记的小燕,随即从床上跳了起来。 
「呜呜呜……干嘛突然打人啦,敬介。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啦唷?」 
小燕似乎还在半梦游状态,最后话尾的发音有点奇怪。 
「吵死人了。没事别做春梦啦!」 
「梦的内容又不是你说不行我就能控制的。」 
小燕边揉着自己的头边抗议着。 
「而且要叫我起床的话,至少也温柔一点嘛。我好歹也是个少女偶像耶。」 
「吵死了,你这个笨蛋!你的内在根本就是个AV女优!」 
「什么——不準瞧不起AV女优!」 
「你反驳的重点错了吧!而且如果是偶像的话,根本就不应该偷偷爬到男生的床上来睡!你是和小左她们睡同一间才对吧!」 
敬介生气的说着。 
昨天用完晚餐以后,随着小燕的新加入,大家决定以最公平的抽籤方式重新分配房间,结果决定两间空房中的一间由小左、小呗、小燕三人同住,另一间则是游恋子和小操两人同住。 
「是这样没错啦,但是啊——只有六个榻榻米大的房间住三个人,还是太挤了啦。」 
小燕完全不打算反省,理直气壮的回嘴。 
「来借住的人还敢要求这么多,这个混蛋,小心我揍扁你……还有,拜託你睡觉时要穿睡衣。不要连这种事都要别人提醒!」 
敬介说到一半,随即把视线移开这么说着。 
「哎——不要啦。穿睡衣很不舒服的耶路易十四国王。」 
小燕边说边抓了抓自己的臀部,她的身上穿着运动衫,底下只有件内裤,是非常不受拘束的装扮。 
「你下次再说这种无聊的冷笑话,我就掐死你。」 
「咦,国王你看屋檐下有夜莺(注20)——呜哇哇哇,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啦!」 
原来是敬介不发一语的使出铁爪,用力压着小燕的太阳穴。 
「完蛋完蛋我会完蛋啦,敬介!啊、啊、啊,有什么东西要喷出来了,我的脑浆好像快喷出来了啦!真的对不起啦柴可夫斯基(注21)——呜哇哇哇哇'!」 
敬介用尽全力挤压着小燕的头,同时再次觉得自己之后的日子将是一片黑暗。 
「唔——我好像睡得太少了耶……」 
「放心吧,是你想太多了。你昨天已经睡超过十二个小时了。」 
20指安徒生的童话故事「夜莺」中,那只以歌声拯救皇帝性命的夜莺。 
21发音相近的冷笑话。 
敬介抓住小燕的后颈,把像只软体动物的她拉出了房间。 
两人一下到一楼,便闻到饭厅方向飘来了的味噌汤香味。似乎是小左和余韵小姐已经在準备早餐的样子。 
仔细想想,这种香味在小左她们来椿家之前也是不存在的。 
其实屋里也不是只会有难闻的气味嘛,敬介在心中暗自这么想着。 
「嗯——好香。」 
身旁的小燕也正眯着眼睛,似乎很怀念地闻着这股香味。对了,这个女孩之前好像也是一直独自住在公寓里。恐怕她也和敬介一样,很久没有闻到过味噌汤的香味了吧。 
「敬介、敬介,我肚子饿了。我们赶快去吃早餐吧。」 
「先去刷牙洗脸。然后就可以吃饭了。」 
听得出敬介在叫小燕的时候,语气比起先前愉快了一点。 
两人就这样一齐走到洗手间。 
小燕慢吞吞的站到洗手台前面,开口问道, 
「敬介——我可以开热水吗?」 
「洗脸用冷水洗就好了,而且现在都六月了,水温也不会太冷吧。」 
敬介冷冷地回答。 
「小气鬼。」 
「我、就、是、小、气!另外,拜託你,别一逮到机会,就摆出猥亵的姿势好不好?」 
「哼——」 
觉得无趣的小燕鼓起脸颊,开始洗起脸来,但是, 
「咦?咦?洗面乳在哪里?」 
「喏,在这。拜託你在泼水前先确认好东西放在哪。」 
「万分惶恐,衷心致歉。」 
「你是到底是哪个年代的人啊?这是昭和年代流行的道歉方式吧。」 
「呜——毛巾、毛巾在哪……」 
「啊啊,笨蛋!不要把水滴得到处都是,地板都湿了啦!不要动,我先帮你擦乾脸!」 
「眼镜、我的眼镜不见了……」 
「就跟你说这是昭和时代的人才会做的事啦!眼镜不就在你前面吗,我拿给你,别把洗手台弄得乱七八糟!」 
「嗯——总觉得敬介好像我妈一样哦一 
「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实在很烦,真是够了!」 
这两人连洗脸都像是在演夫妻吵架的短剧。 
喀嚓。 
此时浴室的门打开了,小呗从里面走了出来。 
「哎,哥哥、小燕小姐,你们早上 
小呗现在就像初生的婴儿般全身光溜溜地,身上还一直淌下水滴的她,完全不感到害羞,若无其事地和两人打起招呼。 
「嗯,早安啊。呗丸。」 
「小、小燕小姐,这个绰号有点……」 
「咦?哪里不好吗?」 
「这么对待相声资历超过五十年的大师,不会太过失礼了吗!人家可是财团法人相声艺术协会的会长大人(注22)耶。」 
「唉唷!没关係啦。你很幸运耶,和那个穿紫色和服的人有相同的名字。」 
就在小燕和小呗交谈的过程之中, 
「……啊啊啊啊啊!」 
敬介慢半拍地对小呗身上的全裸作出反应。他急忙冲出洗手间,反手把门砰的一声关起来。 
「真没礼貌。一般说来,应该尖叫的人是我吧。」 
「啰、啰唆!为什么你会在这种时间洗澡?」 
听到小呗不满的台词,满脸通红的敬介隔着门问道。 
「因为我刚晨跑回来啊,流了一身汗所以想沖个澡。」 
「这理由真是合理到不行,可恶!」 
对于小呗令人无法反驳的回答,站在门前的敬介低骂了一声。在这种情况下,由于目前为止,椿家没人会在早上使用浴室,因此完全忽略了会发生这种事情的敬介也要负起过失责任。 
「有什么关係嘛,敬介。一大早就看见呗丸的胸部很幸运耶,你就用青春期男生的想法这么想就好了嘛。」 
22一适里指的是日本着名的相声家:桂呗丸。 
「哥,就像小燕小姐说的一样。咱们兄妹之间干嘛这么客气呢?」 
「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羞耻心』?真的拜託你们别再那样了!」 
敬介站在门前,非常认真的请求着她们。 
然后过了一会儿」 
「哥,已经穿好啰。」 
从里面传来小呗的声音,敬介才战战兢兢的回到了洗手间。看到小呗与平常一样穿上工作服之后,他才鬆了一口气。 
迅速用水洗过脸后,敬介朝插满牙刷的杯子伸出手去。在几天之前还只放着两支牙刷的杯子,现在却变得非常热闹。 
当他正想从色彩缤纷的牙刷中抽出自己的牙刷时, 
「哎?嗯?咦?」 
敬介不解地歪着头。 
「嗯——已经侯~~了吗,敬——给?」 
「侯~~像和平常的声音不太、以样。」 
已经在刷牙的两人,边刷边以含糊不清的声音问着。 
「不对,我的牙刷不见了。」 
「哦,唔噜唔噜唔噜,呸。我昨天买了新的了,用那个吧。」 
小呗边漱口边说。 
「什么啊啊啊啊?谁叫你自作主张的!」 
听完之后,敬介真的发怒了。 
「不行啦,哥哥。牙刷一个月就应该要更换一次。」 
「开什么玩笑!我好不容易用到顺手的!」 
「你在说什么,那种刷毛都用到分岔了的牙刷,是没办法把牙齿刷乾净的哦。」 
「那样才好啊,那样子碰到牙齿的时候才是最自然的!对我来说刷毛开始分岔时候,才是开始用得顺手的时候!」 
敬介失去理智般大吼着。看来他对这方面有着某种执着。 
「不会太软也不会太硬,那种绝妙的触感!为了达到那种感触,我可是花了多少时间与努力你懂吗?」 
可惜他的那种执着,对旁人来说是不可能理解的, 
「唔。唔噜唔噜唔噜,哦。不就是一支牙刷而已,别那么生气啦——敬介。」 
小燕无所谓地说着。 
「什么不就是一支牙刷而已!对我来说,旧牙刷被夺走,就好像马友友被抢走了小提琴那么严重!」 
「马友友是大提琴家哦,敬介。」 
小燕悄悄吐嘈。 
「……我记错了怎么样!你有什么意见吗!」 
「呜哇,竟然反过来凶我!」 
「顺带一提,马友友爱用的两把大提琴分别是一七二三年出产于威尼斯的『蒙塔那那(Montagnana)』,以及一七一二年制的史特拉底瓦里(Stradivarius)名琴『大卫朵夫』(Davidoff)———」 
「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