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讨厌清晨,原因是因为光线很刺眼。阳光很强,一定会从窗户直接打在他熟睡的脸上。像是要令人燃烧起来的热度与亮度,会毫不留情叫醒还想赖床的他。
如果有人问他为什么不拉上窗帘,他只会说你太不识相了。这个房间根本没有窗帘,因为没钱所以买不起。以前他曾经贴上空纸箱遮挡阳光,不过当时居然有对情侣以为这里是空屋而闯进来,所以他再也没这么做了。其实那时他应该跟他么收清洁费的,不过,很显然地,他们并不会比他有钱到哪里去,所以他也没这么做。只要没钱,根本无法交易,这个世界的机制真好。
今天也因为这泛白的天空,使的他早早就醒过来。事到如今,这已经跟闹钟没有两样了。由于他没钱买闹钟,所以这真是值得感谢。
直到目前都是一如往常,不过接下来就不一样了。因为贴着报纸的窗外,稍微抬头就能仰望的空中,浮现一个小小的白点。
在一瞬间,他还以为是眼睛产生错觉或是自己生病了。如果是错觉还好,生病的话就糟糕了,因为他没钱看医生。虽然他也认识专门为低收入户看诊的医生,不过那个医生酗酒而且浑身酒味,感觉好像会被他传染其他怪病。请正常医生看病的费用很贵,尤其是专业门诊,收取的费用可是会让人惊讶到眼珠子都要掉下来,所以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跟医院打交道。穷人就只好锻炼自己,保持健康。
他将视线移到其他方向,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异常。很好很好,看来不是错觉,也没有生病。既然这样,就表示空中出现了异常。
白点变的越来越大。这可不料,或许自己的眼睛真的出了问题吧!
等到白点变的够大时,已经可以清楚看见轮廓了。才发现那不是普通的白点,而是一张脸。
(脸阿)
他不禁将思考方向转移到自己的大脑。或许出问题的并非眼睛而是脑袋。即使用眼睛看物,辨识的工作也是由大脑进行,如果是这里出问题,那就是极为绝望的状况了。
那张脸附带着身体和手脚,而且越来越大,变成一个女孩。这个少女正笔直朝着这里飞来。不对,应该说是掉下来?
咻呜!在听到这个飞翔声音的瞬间。
「咯噗!」
穿破报纸与窗户玻璃的少女,给了他一记重力加速度的头锤。
他按住鼻子痛苦翻滚。不断眼冒金星,化成了一个廉价的星象仪。
「露露珐驾到!」
从天上给他一记头锤的这个物体,有些犹豫地摆出一个夸张的姿势。
「在地上横行霸道人类们,乖乖乖接受我们的支配支配支那个」
大概是因为他痛到完全听不进去吧,自称露珐的这名少女屈身向前。
「请问你有在听吗?」
「」
「你没事吗?」
「怎么可能会没事啊!」他大叫着站了起来,这样的反应使得露珐整个往后仰。
「忽然冒出来给我一记头槌,我还以为鼻子被你撞断了!你要不要也感受一下啊!」
他将手指伸入露珐的口中,并且朝两侧用力啦。她的嘴巴像是老化的橡皮筋一样,被拉的常常的。
「呜咪啊啊啊!请、请不要这样啦~」
「如果把我吓死了,你要负责吗?我刚才已经在雾的另一头看到一条河了,旁边还立着一块『acrosstheSanzuRiver』(注2)的牌子啊!」
(注2)theSanzuRiver:三途川
「对不起啦!」
「真是的。」他放开手,露珐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现在女生,要进别人家里之前都不敲门的吗?」
「对不起」
露珐变的垂头丧气。
他从邋遢的房间一角拉出一块坐垫做了下来。
「对了,你是谁啊?」
「我我的名字叫露珐.瓦尔姆希卡.特洛伊斯。」露珐惶恐地行礼致意。「刚才害您吓了一跳,对不起。」
「的确是吓了我一跳,毕竟你居然跟飞弹一样从天而降,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不是我的关係啦,因为海蒂小姐她,那个突然从后面推了我一把我陷入混乱变的不知所措就啊!海蒂小姐比我还伟大,在我们精灵界也居于上味」
虽然他还无法确知露珐这番话是要表达什么,不过他听得懂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精灵?啊,是精灵吗?难怪,我才在想你怎么会有翅膀」
精灵与人类有许多不同的地方。比方头髮的颜色可能是原色系、身材极端高大或是极端矮小,不然就是有个无比的美貌。其中最容易分辨的,就是翅膀的有无。人类终究不会有这样的东西,因此看到翅膀就可以确认对方是精灵。
不过因为翅膀是可以隐藏的,因此并不是非常有效的分辨方法。现在露珐则是刻意张开翅膀登场。
「那个精灵小姐有什么事吗?」
「就是为了矫正这个人类至上的世界,我要代表精灵发动革命啊!」
大概是忽然想起自己原先的目的吧,露珐向后一跳,颤抖着绷紧自己的身子。
「请、请觉悟吧!我要把你收为我的僕人!」
这种像懦弱小猫的态度,使他感觉相当可疑。
「啊?」
「就、就是僕人」
「为什么?」
「那个,也就是说,因为不能只让人类独大,所以这么做的目的是要让人类对精灵好一点」
「只要对你们好一点就行了吗?」
「嗯是的,虽然海蒂小解说『要让人类成为任凭我们使唤的动物』,不过我个人认为,应该先请人类对我们好一点,然后以此做起步」
「我知道你的主张了,可是你为什么要跑来我这里?」
她左右张望,环视室内。
这个房间相当邋遢。到处都是没有价值的破铜烂铁,地毯脏到不像话,餐具没有一个是完整的,还能亮的电灯只剩下一个。除此之外,窗户玻璃也已经破掉,外头的风肆无忌惮地吹了进来。
露珐不禁露出讶异的表情。
「你是希瓦尔先生吧?」
首先他点了点头。
「嗯,我是希瓦尔没错」
「果然!居然刻意装的很贫穷来製造假象,真不愧是顶级的神曲乐士,你就乖乖服从于我」
随即他抓了抓自己的脸颊。
「不,我想你应该误会了吧?」
「啊?」
「你要找的是希瓦尔.利格鲁斯吧?」
「啊?」
「是的。今年十六岁的天才神曲乐士,希瓦尔.利格鲁斯」
露珐像是恍然大悟般,不断以用眼神打量他。
「嗯你长的好像」
「没错,可是我已经二十三岁了。」
「也就是说」
他刻意装模作样地说:
「我叫希瓦尔.库鲁纳,是利格鲁斯的哥哥。」
「咦咦!」
露珐的嘴巴张的比青蛙还大。
不太高兴的库鲁纳与不知所措的露珐,总之先面对面坐了下来。
这个家伙也跟别人一样搞错了吧!库鲁纳心想。常会有人将他误会城弟弟而前来委託。大部分的人都会强调「非得请你帮忙才行」,不过看到房间的惨状都会无言以对,等到问清楚名字,就会小声说着「抱歉打扰了」,然后离开。由于这种人实在太多了,他还在门口注明「这里不是希瓦尔.利格鲁斯的住处」,不过这个精灵是从天而降的,所以看不到。
「对不起,造成您的困扰了,真的很对不起」
露珐不断低头道歉。
「我早已不感到惊讶了。」库鲁纳摸摸鼻头。「毕竟搞错的家伙实在太多了,再怎么说教也没有用。不过,有精灵搞错倒是头一次。
「对不起」
听到是第一次,露法连尔跟都变的红通通的。
库鲁纳拿起没有瓶盖的宝特瓶饮用,里头是他去附近装的自来水。
「要喝吗?」
「不用」
露珐摇摇头。
「所以呢,你是来做什么的?」
「呃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啊,是说要使唤人类吗?」
「是的本来想请利格鲁斯先生成为先例」
露法结结巴巴地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库鲁纳则是边听边眺望窗外。
「是喔。你的上司在距离这里很高的地方吗?」
「不知道她是否还在」
「如果我要索赔,应该就会破口大骂,要你的上司出面吧!」
「对不起」
露法越来越感到羞愧。
库鲁纳将双手抱在胸前。
「拿我弟弟当目标其实不错。他老实又天真,只要用点诈骗的手法,说不定他就会上钩了。」
蓝发精灵摇摇头。
「不我不想说谎。嗯我希望他能理解我的想法,然后请他对我好一点」
「你也太客气了吧?」
「可是他也有自己的生活」
「那个家伙脑袋很好,演奏技巧又是天才等级。如果你们精灵可以使唤他,的确应该会很有用吧!」
库鲁纳因为这种奇怪的理由而受到感动。
露珐朝上看着他。
「请问哥哥您库鲁纳先生」
「我怎么了?」
「嗯如果您是比利格鲁斯先生还要优秀的神曲乐士呃我想就可以对海蒂小姐有个交代」
「不可能。」
库鲁那一口就否定了。露珐在瞬间差点失去意识。
「我是个落魄的家伙,也没有神曲乐士的资格。虽然念过书,不过成绩不是吊车尾就是倒数第二,对于演奏的方式也几乎一窍不通。说到在学校学到的东西,大概就只有『狗头面向西方的话,尾巴所指的方向就是东方』,不然就是『鳕场蟹不是螃蟹,而是寄居蟹的同类』这种玩意吧!所以鳕场蟹也可以直着走,这你不知道吧?」
「嗯阿」
露珐头晕目眩蒂倒在房里的地上。她似乎不想知道这种关于鳕场蟹的小常识。幸好他并没有失去意识,身体所以还有反应。
库鲁纳不以为意地继续说:
「毕业后也没有好好找一份工作,虽然乐器我有啦」
他将视线投向房间的一角,那里放着一个大小可以抱在怀里的皮箱。
「不过我已经不弹神曲了。我最后弹乐器那一次害的麻雀摔下来,还有婴儿因此哭出来。就好像噪音公害,还有人抱怨说我害他的股票下跌。这样你懂了吧,我跟弟弟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钻石和泥炭、足球一军联盟的得分王跟兴緻一来组成的足球同好会的万年候补一般。」
虽然露法露出绝望的表情,不过还是勉强爬了起来。
「是吗那么目前到底是在做什么」
「我弟现在在神曲乐士派遣事务所过的很好喔!说到『莉玛葛雷斯公司』,在毕雷尼斯可是响叮噹的名号,他可以在那里大展长才。这你应该知道吧?」
「不,我是问大哥您」
「我啊」库鲁纳仰望天花板,思考了好一阵子「唉,一言以蔽之,就是什么都做的万事通吧!」
「万事通?」
「是啊!从电气修理到搬家出力,从邻居纠纷的和解到国家阴谋的解决,任何请求我都受理。而且服务费用非常便宜,售后服务也非常完善。」
库鲁纳稍微加重语气如此说着。
他并没有说谎。门口除了注明「这里不是希瓦尔.利格鲁斯的住处」,也写着「库鲁纳与利格鲁斯的万事通办公室」,算是做了该有的準备。只不过因为这里是老旧公寓的一角,总会被当成空壳公司或是犯罪用的人头公司,好几次都遭到警察的临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