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当露珐醒来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被绑起来了。

「唔」

她转头看着周围。她还在仓库里头。堆高的木箱挡住视线，使她看不见另一边。虽然因为昏暗而无法确定，不过除了她以外似乎没有别人。

不，有的。金髮精灵站在她视线的一角。

她的身边还有好几个精灵，大概是精灵至上主义过激派的成员吧，不过并没有打扮成奇怪的蒙面造型。

芙蕾拉走向露珐。

「芙芙蕾拉小姐」

「先把你绑起来了。」她冷淡地说。「不然你乱跑闹事会很麻烦。」

虽然露珐看不见，不过绑住他的绳子上头有精灵文字。这是在抓精灵时常用的方法，这么一来，精灵将无法解除实体化。

「海蒂小姐还有莎莎雅呢」

「在那里。」

芙蕾拉指向木箱的角落。她们两个都躺在地上。

「只是睡着了。因为不想让她们碍事。」

露珐鬆了口气。之后她说道：

「芙蕾拉小姐您为什么要跟那些人」

「什么事？」

「为什么要跟那些人合作？何况精灵至上主义过激派这种团体」

「你真的相信精灵至上主义这种玩意？」

「咦可是」

芙蕾拉以像是非常无趣的态度说着。

「只是因为用这个名义比较方便行事罢了。依拉也是很高兴就把位子让给我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次她没有回答。她朝着身后的精灵点头示意，然后他们就离开了。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芙蕾拉小姐，其实您并不打算髮起恐怖攻击对吧？」

「」

她走到坐着的露珐面前，低头以冰冷的视线看着她。

「您是为了什么目的」

「我有是要问你。」芙蕾拉单脚跪地蹲了下来，并且缓缓将脸凑到露珐面前。端正的脸庞变成了特写，同时杀气也迎面而来。戴着眼镜的精灵感到害怕而闭上眼睛。「看我这里。」

「咿」

「快点。」

「好好的」

她畏缩地睁开眼睛。芙蕾拉的表情跟刚才一样。

「有什么事呢」

「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我只是依照库鲁纳先生所说的」

「不要说谎了。你的发色，还有长相我曾经听说过，你的目的是那份乐谱对吧？」

「」

露法移开视线沉默不语。

「圣凯鲁雷姆之虐杀。这是梦幻乐谱的正式名称。你想要获得乐谱，然后再度上战场吗？」

「不是的」露珐以微弱的声音回答。「我打算把乐谱烧掉。」

「你真笨。对人类而言那是宝物，是智慧的结晶啊！哪会有人刻意销毁掉？既然可以和任何精灵签约，就表示精灵以可以藉此选择签约的乐士。你是想把那个交给库鲁纳先生吧？是想要请他弹给你听吧？」

「不是」

「你就是为此才接近库鲁纳先生吧！」

「不是这样！」

一瞬间的沉默，露珐与芙蕾拉的视线相对。过了一会儿，金髮精灵开口了。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待在库鲁纳先生身边？」

她的眼睛带着诡异的光芒，就这么笔直凝视着露珐，甚至连眨都不眨。

「为什么你能待在库鲁纳先生的身边？」

「咦」

这个意外的问题出乎露珐的意料，使她稍微忘了恐惧。

「库鲁纳先生居然会让精灵陪在他身边，真是令人不敢相信。为什么？」

「这」

「回答我。」

露珐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只能说「很自然就待在他的身边了」，不过眼前的女性很明显无法接受这种说法。

「那个连我也不知道」

「什么？」

「我不知道。那个因为库鲁纳先生说过要我留下来」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芙蕾拉大喊着，露珐吓得全身颤抖了一下。虽然她有点怀疑是否可以发出这么大的声音，不过看来声音似乎不会被传出去，所以没有关係。

「为什么您会对库鲁纳先生这么执着」

「他会让精灵留在自己身边，应该要有相当的理由。你做了什么？你曾经做过了什么？回答我！」

「什么都没有做」

「别再说谎了！」

芙蕾拉的头髮微微飘起。这是某些实体化精灵在情绪激动时会产生的现象。

露珐之前也曾经目击过这种现象。不过当时对方是下级精灵，所以她认为这是精灵不够成熟才会发生的现象。肉体与精神都相当优秀的上级精灵居然也会如此，令她有些难以置信。

「库鲁纳先生讨厌精灵，可是他居然会带着你」

「不过我们并没有缔结契约。」

「都一样。这种事真令我不敢相信」

芙蕾拉的脸上露出像是懊悔又像悲伤的情绪，然而露珐无法看透她的内心。

「请问。」露珐下定决心如此问着：「为什么库鲁纳先生会讨厌精灵？看起来不像」

「你不知道？」

「是的」

芙蕾拉站了起来，再度恢複成低头看她的样子。

「那么库鲁纳先生的往事呢？」

「不知道」

「连这种事都不知道，你居然可以待在库鲁纳先生的身边？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简直是没救了。」

她很明显市在看不起露珐。要说是轻蔑也行，就像是不承认她这个精灵本身的存在。

「好吧，我就告诉你。我第一次见到库鲁纳先生，是在克拉勒斯音乐学院。你听过当时的事吗？」

「只听过一点点，那里好像不是什么很好的学校」

「那间学校太严格了。然而即使是在那种地方，库鲁纳先生还是努力求学，获得第一名的成绩。」

「可是，他说他是被退学的」

「纪录上头是这么写的。不过，我在那里没看过比库鲁纳先生还要优秀的神曲乐士。利格鲁斯先生应该也这么说过。」虽然她的语气很冷淡，听起来却不像在说谎。「我第一次听到库鲁纳先生的神曲，是在他读二年级的时候。当时我轻蔑所有的人类，想要和我签约的乐士也全都被我拒绝。我认为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曲子可以满足我。」

「」

「那时我潜入克拉勒斯音乐学院。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想体验一下人类学习的神曲是怎么一回事。当然，我本来想在听过之后好好耻笑一番，视情况也可能把那里破坏掉。然而──」

她不以为意说着危险的事。不过从她给人的感觉来看，这番话应该是认真的吧！

「我来到的是一栋古老寂静的宿舍。虽然是白天，不过只有这里有些阴暗。外头可能有警卫在巡逻吧，不过对于精灵而言没有意义。我来到的地方摆着很多桌椅。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凑巧，我跟学校从来就没扯上任何关係，所以我并不知道这理事教室。」芙蕾拉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就像脑海里中仔细回味往事。「那里没有任何人。虽然不记得了，不过或许是假日吧！过了不久，只有一名学生走了进来，他就是库鲁纳先生。」

听到库鲁纳的名字，露珐下意识绷紧身体。

「当时我失望了。因为我本来是想要见到许多人，然后仔细聆听他们所谓的神曲。『你是神曲乐士吗？』当时我这么询问库鲁纳先生现在回想起来，我的语气还真是没礼貌，至今想起来都还会脸红呢！」

「库鲁纳先生他─当时比现在还要年轻许多─摇摇头，然后回答『并不是』。他说因为他还是学生，所以并不是神曲乐士。我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差别。只要能够演奏乐曲，那么这个人就可以称做神曲乐士，能演奏神曲就是神曲乐士。人类想要得到公认的资格以提升自己的地位，不过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总被惹得很不高兴的我，命令库鲁纳先生『给我演奏神曲』。」

露珐露出奇妙的表情。芙蕾拉察觉到之后，嘴角微微弯曲了一下。

「没错，我是用命令的。因为当时我没有『拜託人类』这样的意识。接着我也告诉他『等一下无法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反正不可能有什么好曲子，当时的我打从心底这么深信着，所以我準备在他演奏结束后对他动手，还有学院的其他学生也是。虽然不知道库鲁纳先生当时是怎么想的，不过他拿出单人乐团并且展开来。他用的是一种三条嫌的乐器，你看过吗？」

「有」

露法轻轻点头。她实在是忘不了，她曾经因为那个乐器吃了不少苦头。

「库鲁纳先生拿起乐器开始演奏。原本我以为是首很长的曲子，不过他只演奏了一点点。」

「一点点？」

「是啊！算算时间不到三秒，大概还不到两小节吧！可是光是如此，我的身体就变的无法动弹。」芙蕾拉的嘴唇在颤抖。并不是害怕，而是蕴含了无法言的惊讶。「我从来没听过那样的旋律。感觉就像从头到脚在一瞬间被音符渗透，撼动了我的一切。那是宛如抚遍我的全身，不像恐惧也不像甜美的感触。我感觉喉咙乾渴，呼吸紊乱那是一种心醉神迷的感觉。」

即使只是在叙述往事，她的脸颊却变得红润。甚至有一种放浪的美丽。由于芙蕾拉原本就是美女，如今更是迷人得令人招架不住。

露珐忘记自己被抓，就只是凝视着眼前的女性。芙蕾拉就是如此美丽。

上级精灵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

「那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冲击。那种瞬间得快感我想忘也忘不了。我希望可以继续听，希望可以永远听下去，可是库鲁纳先生忽然停止演奏，并且说『我不会再弹下去了』。」

「为什么？」

「当时我也有着相同的疑问，不断问他为什么不肯弹下去。然而库鲁纳先生只是默默摇了摇头。不论我再怎么问，也只得到相同的回答──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跪在地上恳求了。『请您为了我演奏吧，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求求您，请继续弹下去吧』你觉得这样很好笑吧？直到刚才都不惜破坏这里的精灵，如今却为了曲子不惜舔别人的鞋子。」

露珐摇摇头，她没有嘲笑芙蕾拉的意思。她感受得到芙蕾拉话语中的真挚。

「我愿意为了库鲁纳先生做任何事。如果他命令我破坏毕雷尼斯，我也乐意之至，如果他命令我杀掉都市里所有人，我也会满心喜悦遵从他的指示。我就是如此可望他的曲子。然而库鲁纳先生什么都没说，反倒对我说『希望你可以忘记这件事』。」

「咦？」

「我不敢相信。我问了他无数次，每次库鲁纳先生只有同样的回答希望我可以忘记。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当时的我简直失控了。即使如此，库鲁纳先生还是不愿意演奏。」

「这是为什么呢？」

芙蕾拉清楚地说着：

「以库鲁纳先生的说法，因为这是『强制服从』的曲子。」

「强迫服从？」

「因为这是强迫精灵服从，将精灵据为己有的曲子。库鲁纳先生说，这样的曲子根本就是邪魔歪道。」

「可是」

库鲁纳先生不也是强迫自己服从于他。虽然露珐想这么说，不过她并没有说出口。她也知道，那种奇怪的刺耳声，与芙蕾拉听过的神曲有着根本上的差异。

「面对想要知道原因的我，库鲁纳先生说，精灵并不是被逼着服从于人类的存在。那种曲子就跟麻药一样，只要听过一次，就在野摆脱不了它的诱惑。他不会做出这种事。精灵与人类应该要互相理解，而不是单方面逼使对方服从当时他是这么对我说的。」

说到这里，芙蕾拉摇摇头，长长的头髮飞扬着。

「这根本就是歪理，是一种年轻人常会有的想法，只把理想放在前面的愚蠢主张」

露珐差一点就要点头同意，还好连忙控制住自己。芙蕾拉没有察觉。

「但是库鲁纳先生却如此深信着。虽然他要我回去，但我拜託他至少一定要和我缔结契约。我想只要可以缔结契约，总有一天他会愿意让我聆听神曲。即使如此，库鲁纳先生还是不愿意。他还对我说，等到他能够演奏出自己真正可以接受的神曲再来找他。」

她大大叹了口气，脸上的红晕逐渐褪去。

「我至今都无法忘记当时有多失望。我就像在受到安抚后就被抛弃的狗，但我也只能离开。从那天起，我唯一的目标就是与库鲁纳先生缔结契约。我梦想着成为他的契约精灵，全身沐浴在他的神曲之中。可是他却离开学校，再也不弹奏神曲了。」

「」

「我第二次见到他，是他刚好来拜访利格鲁斯先生。当时的利格鲁斯先生也比现在年轻，并且是优秀的神曲乐士之一。利格鲁斯先生马上就看出我是上级精灵，并且在我的面前演奏神曲。」

「结果怎么样？」

「真的很棒。不愧是天才，演奏的旋律毫无窒碍。如果闭上眼睛聆听，就像漫步在天际。安祥与幸福，无从挑剔。如果我先听到他的演奏，或许就会与他缔结契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