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恣意妄為的旅途路上

#059. 试着变成马儿。 「当一匹马儿……真的很愉快吗？」

一如往常的饭厅。一如往常的早餐时间。

我凝神欣赏坐在对面的米迪娅用餐的模样。

只见米迪娅吃得一脸香甜。

若是以份量来说，亚蕾妲比她还能吃，可是亚蕾妲只是像匹马一样狼吞虎咽，实在称不上用心品尝餐点……

哎哟，这种说法对马儿太失礼了啊。

米迪娅将大量的奶油抹到土司上──而且带着全神贯注的表情。接着她将土司送进嘴里，每一口都露出幸福的表情。

「米迪娅，土司好吃吗？」

「很好粗呢～」

因为嘴里塞着东西，所以她的「好吃」变成了「好粗」。

明明是家教良好的千金小姐，却如此着迷于土司的美味。

真萌啊。

「伦家也觉滴～超挤好粗～」

那头劣犬好像说了些什么。

「脏死啦～嘴里含着东西就不要说话好吗？」

亚蕾妲咀嚼了一阵子，把食物「咕嘟」吞下之后，再次开口说道：

「太狡猾了！」

我完全不晓得自己哪里狡猾了。

搞不懂这丫头究竟想表达什么。

这么说起来──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米迪娅在一日三餐里，有一顿是用青草解决。她在享用青草的时候，也像现在一样吃得满脸香甜。

『青草』这种东西，真的如此美味吗？

哎，我很清楚人类不会觉得青草好吃，只不过，对马儿的味觉来说，青草真的如此美味吗？

「我说，米迪娅──青草这种东西很美味吗？」

「非常美味哟。」

「大概是什么样的味道啊？」

「该怎么形容才好呢……有种沁人心脾的感觉吧？」

有一片麵包屑沾在她莹润饱满的唇边。

于是我向前探身，拿掉那片麵包屑，放进自己嘴里。

「啊……」

米迪娅顿时羞赧起来，坐立难安地揪着纯白礼服的裙摆。

乌黑秀髮和纯白礼服营造出鲜明的对比效果，非常符合米迪娅的气质。

米迪娅很喜欢穿这件我送她的朴素礼服。虽然我跟她说过可以穿自己选的衣服，但她不知为何没有这么做。

相较之下，某头劣犬只会抱怨我为她挑选的装备，两个人可真是天差地别。

「沾到了，你看你看，人家也沾到了，这里这里。」

那头劣犬频频展示黏在嘴角的拿坡里义大利面的香肠屑。

烦死人啦。

我将布巾扔了过去。搞不好那条是抹布也说不定。

「太过分了……」

「喂，阿助……你整个嘴巴都红通通的啰。」

「嗯。」

我这次拿起了布巾，仔细替嘴边一片红的丝珂鲁缇亚擦拭乾凈。

我家女孩里可爱的那一个，老实地眯起眼睛让我帮她擦嘴巴。

「真的太过分了……」

那头劣犬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和米迪娅及丝珂鲁缇亚的天真烂漫相比，这头劣犬的行为只显得矫揉造作。

所以说劣犬就是劣犬，亚蕾妲对『可爱』的原理有着根本上的误解。

「说到这个，我觉得这一带的青草，尝起来特别美味呢。」

「噢？」

「因为这片土地有海风吹拂而过，我想可能是青草里含有些许盐分的关係。」

「噢噢。」

听完莫琳的解说，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大自然的调味料啊。

感觉确实会很美味呢。

「御主，您如果有兴趣的话，要不要变变看呢？」

莫琳如此说道。

虽然我没打算露出傻乎乎的表情，但还是一脸错愕地看向莫琳。

变变看？──变成什么？

「哎呀，失礼了。话题一下子跳得太快了呢──施加在米迪娅身上的诅咒是一种咒术，而咒术也是魔法的一种，因此我也能够施展。这种咒术若是由本领不足的施术者来施展，只能达成随机的变身效果。向米迪娅施加诅咒的人，大概是想着只要能把她变成动物就好。不过若是以我的本领，则可以指定对方变成什么动物──因此御主如果有意愿的话，我可以让您变身成马儿。」

噢噢。

我倒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可是当一辈子的马儿，还是有点不妥吧～

哎，不对……毕竟米迪娅差点就要当一辈子的马儿……

「也可以时间一到就解除变身喔──不然这样好了，您就体验个半天如何呢？」

半天啊？如果是半天的话就没问题。

感觉确实很有趣。

「咦？咦？咦？欧里昂大人……要变成马儿？」

米迪娅惊讶得连连眨眼，用她黑色的深邃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我。

「对了，我们就一起在荒山野岭跑个几圈吧……你觉得如何？」

「人家……觉得……很开心。」

米迪娅满脸通红地低头说道。

她面对这种约会程度的邀约，居然会展露如此天真烂漫的反应。

我家女孩里天真烂漫的那一个──真的棒透了。

◇

我们快速地解决午餐，随即走到宅邸外头。

宅邸周围有一片小型的林地。这个亚空间拥有相当广阔的空间。

儘管人类在这里运动完全绰绰有余，但大概不足以让马儿恣意宾士吧。

于是我们全都来到马车外头。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徐徐微风，确实掺杂着海水的鹹味。

「往那里走几公里，有一个岬角喔。」

莫琳指着森林的另一头说道。若是徒步前进，几公里的距离实在有点远，但如果以马儿的脚程而论便近在咫尺。

我先说出了口令，让米迪娅变回马儿的姿态。

米迪娅是我的女人，因此这个口令也是我专用的。其他人即使说出相同的口令，也不会产生任何效果。

我抚摸米迪娅的背部，她立刻嗷嗷嘶鸣起来。

「那么──御主，您準备好了吗？」

我需要做的準备，其实也就只有心理準备而已──

「嗯，儘管来吧。」

我如此说道。

莫琳开始咏唱咒文。一道魔法阵从她脚下的地面浮现。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诅咒』，那道魔法阵的颜色和形状都极为不祥。

和施术者脚下如出一辙的魔法阵，也从我的脚下冒了出来。

脚下的魔法阵从外围开始瓦解，并且逐渐遍布我的全身。一种像是被蜈蚣爬到身上的感觉席捲而来。

「御主，请您放轻鬆。我会控制诅咒的威力，请您放心。」

莫琳如此说道。

儘管她和我一样，全身都被魔法阵缠裹起来，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我放弃一切抵抗，任由『诅咒』蚕食身体。

然后我的身体──就这样变成了一匹雄壮的『公马』。

噢～噢～噢～

是马儿啊。我变成马儿了。我现在是一匹马儿了。

「咈嘶嘶──！」

就连话语也跟着变成马儿的嘶鸣声。

这也难怪嘛。毕竟如果马儿能够说人类的语言，米迪娅就能更早告诉我事情的原委了。

米迪娅在道路的前方等着我。她微微回头摇着尾巴，催促着我赶快跟上。

我向前沖了出去。

从第一步就能感受到无比强大的加速力道。马儿的脚力真是不同凡响。

「咦？欸──！？等一下啊！那个──莫琳小姐她──！」

亚蕾妲好像喊了些什么，但我完全充耳不闻。

◇

我和米迪娅朝着岬角疾奔而去。

「嘶嘶嘶！嘶嘶！」《欧里昂大人！您觉得变成马儿的感觉如何？》

「啡嘶嘶嘶！嗷嗷！」《哎！真是棒透了！》

宾士、宾士、宾士、无止尽地宾士。

周围的景色被我们「咻咻」地抛在身后。

简直像乘在机车或汽车上，而且还是用自己的身体感受这样的感觉。

人们时常用「融为一体」来形容搭乘机车或汽车的满足感──

但是现在的我，已经超越了那种境界。

我即是马；马即是我。

长年累积经验的米迪娅，比我更加擅长驾驭马儿的身体。

跟在她后头的我，始终无法缩短彼此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