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諸神黃昏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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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霭霭。

多到令人惊讶的大量雪花从阴暗的天空降下。

「明明不久前为止还是『秋天』的宜人气候，现在却突然成了雪国啊。」

莲眺望着接近一片白的雪景说道。

特洛伊国的公主则在他身旁，双眼闪亮地讚歎：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积得这么厚的雪呢！」

「毕竟卡珊德拉的国家很温暖啊。」

距离与沃邦侯爵之间的对决，至今已经过了三天。

他们原本正搭乘山羊战车横越巨人国的荒野，在返回人类国度米德加尔特的路上。

不过昨天从一早开始就飘起细雪，即使如此，战车仍继续前进，但到了傍晚却开始下起大雪。

于是莲等人到附近的「宅邸」避难。

话虽如此，不过就是三栋日式大杂院风格的建筑物并排在一起的俭朴房屋。直到最近似乎都还有巨人居住，但现在已成了空屋。恐怕是去袭击米德加尔特了。

他们为了避雪在这里住了一晚，然后到了隔天早晨──

他们一走出屋檐下，一片银白世界就映入眼帘。

就连生长在周遭的树枝与叶片上都积了许多雪，不时「砰！」地掉落。

而且降雪依然没有止歇的迹象。

不幸中的大幸，宅邸里储存了大量柴薪。

而且在大厅正中央有一处并未铺上地板，而是让土壤直接裸露，用来在上头点火。这似乎是原始型暖炉，称作「地炉」。

他们在那里点起熊熊炉火取暖。

「希望索尔大人不会觉得冷。」

「毕竟他拥有那种打火石，应该不至于为了生火而烦恼吧。」

索尔昨晚为了审视其他土地而外出了。

他兀自以超级英雄式的姿势起飞，飞往降雪的夜空。

顺带一提，这栋巨人宅邸并没有「门太大无法打开」的问题。住在这里的人身高似乎与莲等人差不多。

据梨于奈表示：

『北欧神话中的巨人是非常随便的存在。尺寸也是，既有超人力霸王等级，亦有比人类略微高大或与人类身高差不多的巨人。』──似乎是如此。

『那根本就称不上巨人了嘛。』

『因为也有许多巨人与神祇结婚并生下小孩。就生物性上而言，似乎与神祇没有太大差别。到头来，连定义也十分粗糙──如果是「奥丁及其一伙」的伙伴就是神祇，处于中立或敌对势力者就「全是巨人」。』

如此吐槽后，梨于奈说出了惊人的真相。

──飕飕飕飕飕飕飕飕飕飕飕飕飕飕飕飕！

夹杂着雪花的风愈来愈强劲。与杀狼侯爵阁下呼唤风雪时的情况一样，正逐渐转为暴风雪。

才来到屋檐下片刻，莲等人就觉得十分寒冷。

「莲大人，我的手指动弹不得了！」

出身温暖地中海的卡珊德拉这么说。

就算是会轻易离开王宫的行动派公主，也十分不习惯手脚末端冻僵的情况吧。莲点头回应。

「我也是啊。要是雪能停就好了，至少还能滑个雪、坐雪橇或去玩雪。」

「哎呀，虽然不太懂那是什么，听起来似乎很有趣。不过……」

听见「玩雪」一词，卡珊德拉表现出感兴趣的模样。

然而，她的表情立刻蒙上了阴影。

「我们与这个世界……似乎都没有那样的余裕了。」

「唔哇……」

卡珊德拉悲伤地垂下眼帘，莲的内心则涌现对她的不信任感。

但他一边以意志力无视，同时心想──也就是说，刚才的话是受诅咒的特洛伊预言者告知的未来。

「我们也去找梨于奈谈谈吧。她应该在炉火旁。」

「啊，好的。」

「等一下，莲！你又想贪恋女色了吗？身为与你性命与共之人，我话说在前头，你在我面前应该更节制一些！」

史黛菈突然「啪！」地出现在莲的左肩上。

或许是因为平常的女神服装太冷，她现在身披了可爱的粉红色披肩，还有毛皮滚边，而她的神情极为严厉。

「讨厌啦，我才不会因为要去见『未婚妻』就傻笑哩。」

莲泰然自若，笑着回应心情不悦的搭档。

「现在虽然分开来，但我们一天到晚都待在一起啊。」

「少、少啰唆！听到了没！？没有事先跟我商量就决定的未婚妻，根本连破布的价值也没有，给我记住！而且对象竟然还是那个鸟姑娘！」

「配我这种人甚至还嫌太浪费了，不是吗？」

「吱吱吱吱吱吱！竟、竟然说出这种话来，你那种说法是什么意思！公主，身为我的侍女，你也说点什么啊！」

「我、我觉得、那个……他们俩非常相配……」

娇小女神虽然下令，但卡珊德拉罕见地并未坦率回应。

她没有与史黛菈或莲的视线相对，彷彿有难言之隐般地含糊其词。当莲正要跟她们一起走进屋里时──

「莲大人，快看！」

卡珊德拉指向降雪的天空。

有个彪形大汉正朝这里飞来。这人全副武装，手持鎚子，身穿附羽毛的头盔与锁子甲。披风在强风吹袭下翻动着──当然是雷神索尔。

「我在米德加尔特到处确认了，四处都积满了雪！」

地炉的火啪叽啪叽地燃烧着，索尔坐在一旁发着牢骚。

雷神手里拿着木製大酒杯，里头装满他不知从哪里带回的啤酒。他瞬间就一饮而尽。

大家在铺着毛皮的大厅里围成一圈坐着。

「距离冬天应该还有一小段时间，今年积雪的时间格外地早……哦，对了、对了，这个是你们的结婚贺礼。」

「索尔，谢谢您。」

他递出一个朴素的土色酒壶。

梨于奈露出优雅至极的满面笑容收下。

「这是比之前给你们的蜂蜜酒更烈的酒，所以效果也更惊人喔。没有比这更适合作为给好事将近的男女的贺礼啦！哇哈哈哈！」

「呵呵呵呵，真令人期待。对吧，六波罗先生？」

「是啊，晚点就立刻来试喝吧，开玩笑的。」

「哎呀，大家都在场听着呢，您这主人真是下流。」

莲随口开着玩笑，梨于奈也随之附和。

不同于至今为止充满讽刺的叫法，梨于奈一边紧挨着莲，以显得煽情的氛围称呼着「主人」──确实地演出差异来。

另一方面，女神大人则拚命地咬牙切齿。

「呵、呵呵呵呵……满脑子的玫瑰色，真有你的，鸟姑娘……！」

史黛菈正是爱与美的女神──阿芙萝黛蒂。

此时她将平时的楚楚可怜抛诸脑后，横眉竖目。

「看来你似乎将那个怪物的事，以及这个神域面临的危机都忘得一乾二净了……！」

「神域的危机？史黛菈啊，你指的是什么？」

「公主，回答吧。能看穿未来的你的眼里，此刻映出了何种光景？」

索尔询问史黛菈，她则傲慢地将话题抛给卡珊德拉。

特洛伊公主平时在莲等人面前总是十分悠閑、无忧无虑。然而，她这时却显得心不在焉，对娇小女神的命令充耳不闻，只是不时瞥着靠在一起的莲与梨于奈。

「公主！」

「啊、是，非常抱歉！」

「史黛菈，要求卡珊德拉殿下回答这种问题也太过分了。」

梨于奈插嘴，露出极为沉稳的微笑。

那笑容显示出女王的游刃有余，具备统率宫廷的女主人般的高雅。

「关于殿下担忧的未来，我心里有底。我接下来会说出可能与之有关的事……如果推测错误，请您否认。」

「啊，好的。」

看着女孩子之间的互动，莲暗自感到佩服。

梨于奈一点一点地铺陈着「婚约发表」一事。她将错就错地发挥强大得出乎意料的演技，或着说是人品。真有意思。

「夏季未曾到来，严冬持续了三年以上；星辰自天空消失，大地摇动，海水涌上陆地；遭囚禁的怪物悉数获得解放，火焰巨人终于来袭──此乃诸神的黄昏……」

「…………」

梨于奈严肃地叙述，卡珊德拉对此不发一语。

接着，原本侧耳倾听的雷神索尔不知何时眉间紧蹙。

「火鸟魔女啊，这岂不是某个巫女从前告知阿斯嘉特之王的预言吗？」

就在索尔狐疑地这么说的时候，另一道声音随之附和。

「正是。」

那是道听似老谋深算的老人嗓音。

莲、雷神索尔、梨于奈、史黛菈与卡珊德拉，在场所有人都吃惊地凝视着那突然加入的声音的主人。

「老夫也认为正是如此。人类之子啊，若是可以，请仔细说明。」

发言者是一名坐在大厅深处的椅子上的老人。

他在无人发现、连索尔也没察觉的情况下，走进这里。

老人身穿满是皱褶的灰色披风，头戴宽沿帽。简直就像是魔法师──莲这么想。然而……

靠在他右肩上，看似拐杖的物品，其实是长枪。

应是以梣树树枝削成的木製枪柄上，刻有数个看似魔法符号的文字，并附有锐利的钢铁枪尖。

老人的左眼已盲──或许是在挥舞这柄长枪的战斗中失去的。

「哦，吾父──阿斯嘉特之王暨全战士之父‧奥丁啊！您为何会降临此处宅邸！？」

索尔如此呼唤看似魔法师的独眼老人。

而梨于奈似乎对于新的神祇登场感到激动，她探出身子。

「您如果是奥丁，我有个请求。能否与我们一同来趟小旅行呢？」

「前往何处？」

「稍微前往……米德加尔特的尽头。」

「真巧，其实老夫正打算引导你们前往同个地方……然而，既然希冀如旋风般迅速的旅程，行李自是愈轻愈好。」

奥丁瞥了卡珊德拉一眼后开口：

「老夫会派人前来迎接，就请那位公主先到老夫的宫殿歇息吧。好，好事不宜迟，吾子、海姆达尔之女，以及身为人类之子却与海姆达尔分道扬镳的年轻人啊，速速启程吧！」

莲并不清楚海姆达尔之名的意义。

不过，那或许是指「人类」的祖先？他隐约如此认为。奥丁看向六波罗莲的眼神则显得极富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