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话筒传来的是一如往常冷冰冰的声音。
『成果如何?』
「唔~似乎不太顺利。」
即使说谎也毫无意义,因此爱坦率回答。
在她刚住进这个做为据点的破烂公寓时的酷热,到了这个时节,气温也逐渐温和起来。在目标度假结束回到日本的时机点,爱也跟着来到日本,并且假扮成送货员进行第一次的接触。
老实说,当时的她打从心底认定这是项轻鬆的任务。
与她目前为止交手过的那些人相比——不对,在她眼里看来,这次的对象根本连比较的价值都没有。
如今回想起来,只能说是当时的她眼睛瞎了。
『你的意思是……任务失败?』
「也没有到失败的地步啦。」
没错,并不能说她失败了
更何况,她真正开始上学也才经过一个星期左右,现在下判断还言之过早。而且,按照常理推算,目前这个时候应该正处在拚命建构信赖关係的水深火热之中。
然而,这个目标实在很不一样。
「该怎么说呢?有一种即使用力推也只是推到一团空气,就算用手去拉也构不着任何东西的感觉。」
那是一种彷佛伸手去抓空中浮云的空虚感。
总觉得无论是何种策略或手段,都对那副豁达的笑容发挥不了作用。
那彷佛看透一切的眼神,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所有的小伎俩都被看穿了。
因为这种种一切交错混杂,使得她的脑袋偶尔会变得不灵光。这种感觉到底该如何称呼呢?
实在是一言难尽,因此她试着将自己所感受到的体悟逐条说出。
「儘管如此,却又让人觉得他近在咫尺?既没有离他很遥远,但也没有碰触到他,却总是能够感觉到他的气息。」
『…………』
「我似乎是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真是不可思议。原本还以为男人全部都是那种会色眯眯地黏上来的生物,阿真却不一样。从他身上感受不到这一点,该怎么说呢?他给人一种很自在的感觉。」
『…………』
「嗯?约翰?你有在听吗?」
『……嗯,我有在听。』
稍微间隔了一会儿,对方才回以肯定的答案。
接着对她说出一句似乎颇有深意的话。
『——原来如此。看来客户为了以防万一,所提出的警告果然发生了。』
「什么意思?」
『没事,我只是在自言自语。』
她的疑问被敷衍过去了。
到了这个地步,看来无论她问什么,对方都不打算回答吧。
虽然她并不是因此才转移话题,不过,她转而提出刚才不经意地想到的事情。
「啊,对了。你有看到我的手錶吗?」
『手錶?』
「今天早上我明明还戴在身上,但似乎是摘下来之后,不晓得放到哪里去了。」
『该不会放在目标的家里了吧?』
「啊……搞不好。」
听他这么一说,爱才想起自己似乎在用餐前,摘下手錶并塞进口袋里。
『你到底明白不明白啊?那东西可不是一般的手錶耶?』
「不会有事的。就算被别人捡走,也只会以为是普通的手錶而已。」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问当时根本不在现场的我?你是不是有点鬆懈了?』
「才没有这回事。」
随意地甩了甩手,爱否定对方的话语。
「因为体育馆的那件事。」
边说边回想起当时。
在体育馆发生的那个小插曲。
她可没有天真到,会把那件事当成偶发的意外。
「弄塌那里的摺叠椅的人,就是约翰你吧?」
『没有错。』
对方毫不迟疑地回以简短的肯定。
『因为我打算要让你去照顾受伤的他,当然,如果情况反过来也可以。事情似乎进行得相当顺利呢。』
「…………为什么不事先知会我一声?」
『想不到你竟然会说这种话。如果我事先知会你,你有自信扮演好受伤的人吗?虽然你反应很机灵,不过你并不是演员。我并不期待你发挥什么精湛的演技。』
「的确……如此。你说得没有错。」
爱微微不满地咬住嘴唇。
她明白自己尚未得到对方信任。截至目前为止,对方已经数次打着支援她的名义,鬼鬼祟祟地潜入现场。
另外,她也相当明白,对方具备即使牵连搭档也要达成使命的冷酷性情。
明明再明白不过,但还是有一股莫名的怒气涌上她的心头。
「但是,阿真因此受伤了耶?如果害他受重伤,你要如何交代?」
当她以带着些许斥责的口气说完这句话之后,才察觉不妙。
因为对方听到她这么说,所以理所当然会这么回答。
『喔?难不成你在同情目标吗?』
「唔。才、才没有这回事。」
虽然并没有这回事——但又是怎么一回事?
最重要的是情报。
无论是自己受伤也好,对方负伤也罢,这种事情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为了获得必要的情报,无论任何事情都在所不惜。这是爱他们所订下的唯一且绝对的準则。
明知如此,为什么她的内心还会产生反抗的心情?
这一切真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无法理解、意义不明。
『总而言之。』
像是要重新转换气氛般说出这句话之后,对方以一如往常的口吻继续道:
『无论如何,你都得探听出能够控制卫星的密码,以及设计方面的关键情报。事情进行顺利的话,也许能够跟客户交涉追加费用也不一定。』
「嗯。」
爱似乎没有其他选择余地,点了点头后——
「这么一来……」
从她的嘴里轻溢出如此低喃。
「这么一来,我就能够继续跟约翰共事了吧?」
『啊啊,当然。』
彷佛早就事先预测到这个问题般,对方如此坚定地告诉她。
『所以……』
接下来,严厉地对爱下达一道理所当然的命令。
『完成任务吧。』
那道声音里,确实存在着不耐的情绪。
如果是以往的爱,现在开始焦虑也太早了,但既然对手是那位少年社长,也许打铁趁热比较明智也不一定。
不这样的话,她会让对方感到失望、她会遭到对方抛弃。
而爱没有办法忍受这种事——这种惩罚。
「Yep我了解……了。」
因此,爱的答案再清楚不过。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而且,必须在对手产生决定性的疑问之前下手。
她以令人眼花撩乱的速度在脑中思考作战策略,正当她打算结束通话的瞬间——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那句彷佛独自的声音,从喇叭中流泻而出。
※ ※ ※
莉子相当难得地勃然大怒。
「那个人有毛病吗!」
招待爱到饭山家用餐的隔天早晨,一同上学的莉子从头到尾都一脸不悦地嘟着嘴。
虽然平常的她总是会露出一副爱睏极了的表情,发牢骚地说『即使崭新的早晨到来,也不一定是充满希望的早晨呢……』然而,今天却是从一大清早就一直心情很差地怒气沖沖。
这道怒气似乎是针对爱,但真哉并不清楚具体来说到底是哪一点惹她不开心。
即使他询问桃香——
「唉…………」
桃香也只是频频叹气。
当他们走完这段与平日有些不同的通勤之路,抵达与平常毫无两样的学校时——
「……嗯?」
口袋里似乎发出微微震动。
这道不同于以往的震动,令真哉下意识地拿出口袋里的物品。
「啊啊,这个是……爱的手錶。」
从那里拿出来的是一支数位表。
他今天早上发现这支表躺在独屋的地板上。由于他从未见过,再加上饭山家的人都说不知道,因此他研判应该是属于爱所有,所以才带来学校。
「…………?这个数字是——」
看到显示于表面上明显不是时刻的数字,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难道说……」
曾经看过这个数字的真哉,尝试性地操作了一下手錶。当他按了好几次边边的按钮后,立刻发现数字一直在特定数值的範围内变动。
真哉也知道这些数值,因此隐约了解到这支表到底是什么东西。
「?怎么了吗?」
「没事。」
真哉一边简短地回答询问他的桃香,一边抬起头望向眼前的学校。
手錶会在这个时候产生反应,换句话说,是对学校有反应。而从这个数字显示的意思所导出的结论,只能说是再简单不过了。
「看来事态比我想像中的还紧急呢。」
既然如此,也许他没办法再这样悠哉地应付下去。
而且,根据这个反应,便能轻鬆地推敲出事情会发生在这个场所的结果。
那么,他该做的事情就只有那么一件。
「莉子,可以打扰一下吗?」
「……干么啦?」
被唤到名字的莉子,以不悦的声音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