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九死少不了一生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阳子ようこ

录入：[email protected]

修图：kaaala

校对：细菌

高中一年级的男生，自称「不成材的退魔师」的影森和树此刻正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正襟危坐，以前所未有的紧张神情注视着行动电话。

接下来他必须打电话给某位人士，并且告诉对方一件事情。

「……」

然而，和树始终沉默不语，文风不动，一道冷汗流下额头，拿着行动电话的手不住颤抖。

这件必须传达的事情实在太过重大，让他紧张得无法动弹。

只有时钟的指针静静转动，浪掷光阴。

如此，经过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和树才终于下定决心，拿起电话。

「阿弥陀佛！」

明明出身门第偏向神道，不过却临时抱了佛脚。他按下了通话键。

（最好因为工作而不在家……）

和树心里甚至有这种念头，将耳朵贴在行动电话上。

然而，他的祈祷没有传进老天爷耳里，铃声很快就停了。

「您好，这里是影森家。」

电话另一头响起的，是落落大方但又具有威严的女性声音。

和树知道对方是谁。毕竟除了他以外，冠上影森这个姓氏的人，用一只手就能数完了。

「——妈，是我，和树。」

他先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液，然后才对电话的对象——影森千枝如此说。

「原来是和树啊，过得还好吗？」

知道打电话来的是亲儿子，千枝的语气柔和多了。

和树听了，也稍微放鬆了心情，鬆了一口气后开始说道：

「嗯，我很好。没有受什么重伤，也没生病。」

「那就好，我放心了。」

「不过之前，该怎么说呢，我犯了一个错……」

虽然不是主题，但这件事也得向母亲报告。

才一提到此事，千枝就在电话那一头颔首，表示她早有耳闻。

「我听火乃华小姐提过了。沉眠于和树体内，能与大自然力量合而为一的『仙气』，因为和树的愤怒而失控，连负面感情都一併吸入，成了『修罗』。她告诉我，你不慎在众人面前使出了这种本应保密的压倒性力量。」

「真的很对不起……」

听到千枝语气平淡地确认，和树只能道歉。

仙气这种力量迟早会消失，所以他没跟母亲提过，这件事多少让他有些愧疚。

然而更令他愧疚的，是自己不该违反退魔师的不成文规定。

退魔师不只要打倒邪恶妖怪，还必须隐藏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怪异存在与力量，努力维持世间的秩序。

然而，和树却在众目睽睽的早晨上学路上让这种力量失控了。

身为退魔师不该如此失态。和树深深低垂着头，表示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千枝并未看见生性耿直的儿子低头的模样，但她淡然一笑：

「和树，别把这事放在心上。所幸火乃华小姐等人刚好在现场，儘力在短时间内压抑住了失控的力量，行人与民家都没有受到波及。至于目击者方面，听说也施了记忆操作术，让他们误以为只是吹起一阵强烈的旋风。既然如此，那就没有问题了。」

「可是——」

我给火乃华大姊她们造成了相当大的困扰。

做儿子的还想继续说，不过做母亲的慈祥地阻止了他。

「火乃华小姐平常能够悠哉度日都是因为有和树帮忙。想想和树至今为她做的一切，相信应该还要再失控个一百次让她处理才算扯平喔。」

「我应该会在扯平之前先失去人性吧。」

和树忍不住挥挥手对千枝吐槽。

仙气失控状态「修罗」，指的是将从人们身上发散并充满在大气中的负面情感——愤怒、憎恨、悲伤集于一身，并转化为邪恶力量的不祥之人。

那是人的负面精神得到「传说」这个方向性并具体化的存在——性质与妖怪相同的化身。

若是一再陷入那种状态的话，搞不好真的会变成妖怪。

「看到那些认识的人，会觉得当妖怪也满开心的，不过我还是不想放弃当人。」

听到和树语气轻鬆地如此说道，千枝再度面露微笑。

「呵呵，既然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看来短期之内不用消灭和树了。」

「不要讲得一副那天迟早会到来的样子啦……」

听到母亲满心期待与亲生儿子一分高下的笑声，和树大叹了一口气。

继而，他有些迟疑地开口道：

「对了，关于那个仙气……」

「我明白。我不会告诉村子的长老、其他退魔师以及退魔厅。」

「嗯，谢谢妈。」

千枝早猜出和树的想法，先讲出了他想说的。和树向她道谢。

和树所拥有的仙气，在仙气当中又称为「童气」，无须经过长年修行就能行使仙人之力，是一种稀有的强大力量。

不过相对地，为了不让灵魂染上颜色，必须保持纯真无瑕的童子身——说得明白点，就是必须永远当处男；而且就像先前提到的那样，有可能被负面情感吞没而沦为妖怪，缺点不少。

这事一旦被退魔师或是统领他们的国家机关「退魔厅」知道，难保他们不会做出某些处置。

「在影森和树化为妖怪成为敌人之前先行处分——我是不是电影看太多了才会有这样的猜测呢？」

「很遗憾，我看其中一部分的激进派真的会这样想。」

千枝边叹气，边肯定了儿子的想像。

「近来科学普及，迷信式微，妖怪的数量与力量双双降低，退魔师业界的潮流也是以与妖怪共存的稳健派为主。然而，即使如此，高喊灭绝妖怪的激进派势力则是从未消失。」

「从那些人的眼光看来，光是有可能成为妖怪就算出局了吧……」

「再加上和树你是退魔师顶点——我们影森家唯一的子嗣。原本应该成为退魔师代表的人竟然胆敢倒戈沦为妖怪，这简直就是整个退魔师业界的耻辱——那些老佛爷们恐怕会这样想吧。」

「我想也是……」

想起那些一手掌管退魔师村里的顽固老人德性，和树也深深叹了口气。

「真是，那些死脑筋就不能早点进棺材吗？」

「妈，稍微克制点吧。」

听母亲以平淡口气撂下狠话，和树忍不住对她吐槽。

千枝并不以为意，平静地告诉他：

「请放心。就算事情真的落到那个地步，想对和树不利的人也过不了我这一关的。」

「你的心意我很高兴，不过……」

「请放心。那群废物退魔师不管是来一百人还是一千人，我都能让他们惨死枪下。」

「这样反而让我更不安啦！」

太过沉重的母爱令和树忍不住大喊。

顺道一提，千枝的能力名为「千树的献祭」，能够从地脉硬抽出力量化为恍如上千棵树木茂密生长的无数长枪，如同伯劳鸟将食物插在树枝上那样刺杀敌人，是一种冷酷无情的招式。

竖立的不是刀山而是枪林，就算真有上千个敌人杀将过来，也能全数处以枪刺之刑，如此残忍的光景，就算是鼎鼎有名的德古拉伯爵看了也会大惊失色吧。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因为这招实在是太强焊又兇狠，所以很少有机会使用。

「如果要让妈妈变成杀人犯的话，那我宁可不要活了……」

「听到你这句话，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就值得了。不过，我想事情不会演变成那样的。」

听到和树疲惫不堪地这样说，千枝显得有些高兴，又接着说：

「想要防止和树化为妖怪，并不需要夺去你的性命。只要让你丧失事情的起因，也就是童气的才能，这样就可以了。」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让你跟女人性交，以丧失童贞。这样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我就知道……」

虽然和树早猜到是这样，然而从亲生母亲的口中听到这些话，仍然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也就是说他们不会派出刺客，而是由女间谍使出美人计。不过身为母亲，见到儿子以这种方式转大人，心情实在相当複杂。」

「我还不是一样……」

和树毕竟也是个男生，要是被女间谍挑逗个两下一定无法抗拒。

然而，若是以这种方式步入大人的阶段，就算一时享受，事后也会留下不好的回忆吧。

他对童气的力量多少还有些留恋，也不太希望初体验是被别人设计的。

他内心仍有一份纯情，希望第一次的对象能够是心上人，而且更重要的是——

「要是真的做了，搞不好会丢掉小命……」

脑中浮现了桃红色糰子头的表妹与金橘色短髮的亲妹妹有如凶神恶煞般的表情，和树吓得浑身发抖。

千枝不晓得是否查觉到儿子的心情，做了总结：

「无论如何，事情要是变成那样就麻烦了。我会小心不让消息走漏，和树你也不可乱用仙气。」

「知道了，我会小心。」

和树也颔首表示明白。

话题讲到这里告一段落，电话里经过一段沉默。

「那么，电话里就不要讲太久了——」

「等等！妈妈，还不要挂电话！」

千枝正要道别，却被和树赶紧阻止。

因为刚才所讲的都是次要事项，根本还没讲到主题。

「怎么了？」

「那个，我这样问可能有点不应该——」

被千枝一追问，和树紧张得结巴起来，不过仍然问出了与主题息息相关的问题。

「如果……我是说如果喔？如果爸爸还活着的话，你会怎么做？」

和树的父亲，千枝的丈夫，影森宋马。

当和树还在母亲腹中时，这个男人前去征讨一只兇恶妖怪，从此下落不明，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就这样过了十六年，法律上也认定他已经死亡。

要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还活着的话呢？

这么残酷的问题，就算遭人指责是不顾母亲丧夫心情的不孝子，和树也无法反驳。

然而，千枝听了这个问题，却不动声色地答道：

「和树，你问的这个问题可真傻。」

「对不起，但我是认真的——」

「我从来不认为宋马死了。」

千枝打断了和树的道歉，用坚定的语气断言。

「咦……？」

做儿子的不禁笨拙地重问一遍。和树的母亲以怀念的语气告诉他：

「宋马在启程前曾经对有孕在身的我这样说。」

——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面对妻子还有未出世的孩子，他百感交集做下的仅仅一句话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