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666的野獸》

那天一早便下着雨。

从理事长室里面的整片落地窗可以看见外头的景色——不同于倾注而下的豪雨，而是像雪一样持续飘落的细雨，还有瀰漫着整片天空的乌云。

「事情变得挺棘手的呢。」

坐在阿夜等人沙发对面的少女——塞尔茨看着杯子里面的红茶，难得地叹了口气。

在阿夜承接第一次任务后接触到「十字之门」，并被牵扯进机械世界《机关管制》的隔天，阿夜、克萝诺、羽流、加奈加四个人在下课后被同时叫到理事长室。

房间里面瀰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息。

蕾法在那之后便没有回到女生宿舍，甚至也没来学校了。

而这似乎也间接证实了羽流指认她是「世界师」中三大派系之一—《创世魔术结社》间谍的说法。

「羽流。你能够将我所知道的你的事情——就是机械派系的事解释给在座的人听吗？毕竟夜同学和克萝诺小姐也不算局外人了。」

「说得也是呢。」

在对方的督促下，羽流缓缓抬起头来。

「诚如我昨天说的，我是机械世界的王族，逃出了在过去崩毁的平行世界《机关管制》。是懦弱人士的后裔。」

羽流是从前在这个现实世界预定继承魔王位子的平行世界王族。

从过去的平行世界来到这里的机械王族们，其血统也因为在这个现实世界度过了几百年的关係而逐渐弱化，拥有正统血脉的人数也越来越少。

因此，儘管身为王族远亲的羽流成为不二人选，不过让羽流继承魔王位子的计画最终仍然没有实现。

某一天，羽流父亲所领养的少女——蕾法杀了前任魔王夺取了平行世界，并在之后杀了羽流的家人。

后来，羽流被背负着守护王族使命的机械派系近卫骑士团领养，并再次遇见转学到星令学园的蕾法。儘管是相隔十年后的重逢，不过依旧记得对方容貌的羽流至今为止都在私底下悄悄地观察蕾法并展开调查。

至于蕾法是否有发现羽流，儘管这件事情还不清楚，不过为了替亲人复仇，羽流隐瞒了这个事实，没有通知塞尔茨等人，而是选择擅自攻击这条路。

另一方面，虽然塞尔茨知道羽流的过去还有内情，不过却没有接收到蕾法是那名机械魔王的报告。

「也就是说，袭击夜同学等人的巨大机械兵是名为〈666的野兽》的东西，是这样吗？」

面对塞尔茨出言确认，羽流微微点头。

「是的。那是由第一代机械魔王库洛利开发出来，机械世界防卫机构的最终兵器。这是一种透过特殊病毒程序操控机械眷属，并将其当成自身零件组进自己身体里面的能力。因为是用总计六百六十六具机械兵为零件拼装而成，所以才有这个名称。」

「你说那个东西是防卫系统？不过照昨天的样子来看，我觉得对方很明显是在针对我们……」

「这是那个女孩——蕾法所造成的。」

面对阿夜的疑问，羽流很快地给了答案。

「会在不是王族的人继承『魔王』时毁灭魔王，在《666的野兽》里面嵌入了这样的系统。也就是说，只要那座废弃工厂的『十字之门』一天没有消失，《666的野兽》就会追来这里搜寻蕾法。因为现在门的规模还很小，所以没有太大的影响，不过要是那个东西完全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话，就没有人可以阻止它了。

阿夜脑中瞬间浮现了机械巨兵在平行世界、回到现实世界后二度袭击他们的景象。

阿夜无法反驳。

毕竟阿夜、克萝诺光只是和对方原貌的一小部分对战就已经劣居下风了。

一旦巨兵以完全状态被召唤出来，阿夜等人的确没有办法打败对方。

「《666的野兽》的病毒操控着现实世界的机械眷属，并吸取他们的战力。要是『它』被召唤出来的话，包括这座城市在内，这一带都会遭受到毁灭性损害吧。」

塞尔茨神情怪异地说道。

过去发生在凪市的灾难，比这场灾难严重好几倍的惨剧，而且还跟现实世界存亡息息相关的事件正在发生当中。

「夜同学。这次的任务已经不是你一个人可以承担的。照理来说，原本要对擅自前往战场的克萝诺小姐予以处分，不过依目前的状况看来，处罚要暂时延后了。」

塞尔茨抬起手比了个手势，侍女雪见将资料递给了阿夜。

「因此，这次的B级任务难度将上调为特别案例的A级任务，并对你们在场四人重新下达指示。任务内容是找出蕾法莉特·克罗塞鲁，并在查出她的所在位置后立即通知我。严禁擅自打斗。明白了吗？羽流。」

塞尔茨刻意加重语气提醒，不过在沉默几秒后，羽流回道：

「要是我拒绝的话会怎么样？」

「等一下！羽流你……！？」

羽流轻易脱口而出的话让加奈加慌忙地高声说道。

同时，在场的六条三姐妹全都摆出了兇险的表情。

塞尔茨扬手轻轻制止后，转身看向阿夜：

「夜同学又是怎么打算的呢？蕾法小姐是背叛了我们的《创世魔术结社》同伙。你也觉得她是个十恶不赦的敌人吗？」

「……」

塞尔茨的问题让阿夜犹豫了。

实际上真的是这样吗？

蕾法对阿夜等人说谎是事实。

羽流私底下录起来的情报——证明了蕾法和《创世魔术结社》有所牵连的物证影片也在刚才证实其正确性。

除了知道《创世魔术结社》是「世界师」的其中一个派系外，其组织的人员构成、活动据点等消息都是谜团。

然而，对非「世界师」的人下药并创造出全新「世界师」的「眷属化实验」、干涉其他平行世界的「多重异层空间」製作，这个充满了谜团的组织至今仍反覆执行着让周遭陷入险境的大规模实验。

隶属于《创世魔术结社》的蕾法利用阿夜来完成诱拐克萝诺的任务。儘管无法得知对方其后的目的，不过对方很有可能设下了圈套。

通往平行世界《机关管制》的「十字之门」是身为魔王的蕾法刻意开启的。

「我只是单纯不喜欢正义这种东西而已。」

从中庭相遇、位阶战斗、承接任务，一直到废弃工厂为止……如果推断这些都是早就安排好的陷阱，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然而——

「……不。」

思考到最后，阿夜说出了否定的辞彙。

「我不觉得她真的是敌人。」

即使身边的羽流默默地瞪着阿夜，不过这却是阿夜最直接的想法。

「……你这样说有什么根据吗？」

羽流用冷冷的语气挤出了这番话。

「我——」

「阿夜，我没有时间配合你这个愿望。要说为什么的话——」

「你们俩个，事情到此为止。」

塞尔茨轻轻地拍了手，打断了阿夜和羽流的争论。

「冥府的世界《深渊眠暗》眷属——身为十神家的『祀樱』一派在废弃工厂出没，这个原因也让人担忧，不过这件事情就由我这边调查吧。」

祀樱。对阿夜来说也颇有渊源的派系，不过他已经没有太多心思在意这点了。

「那就请你们展开行动。我会派《佐狄亚克》成员、《和平协会》探员协同前往废弃工厂的『十字之门』掌握详细情况。你们就照刚才我说的，先找出蕾法小姐。啊，对了，因为这件事情很重要，所以你们只能够接受，说什么都没有用喔。」

塞尔茨将食指抵在唇边俏皮地说道。

「包含今天在内，我给你们两天时间调查废弃工厂。在那之后，就要开始收拾残局。结束之后，为了捕捉蕾法莉特·克罗塞鲁，应该会把你们编到其他部队吧。」

「也就是说期限只有今明两天吗？」

这恐怕也是塞尔茨对阿夜等人的顾虑。

看是要判断蕾法身为恶徒并交战，还是与其交谈并说服对方。

找出蕾法后要马上联络喔。会给予这道指令，也是为了让阿夜、羽流有时间可以犹豫吧。

「那么，因为接下来该出席作战会议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塞尔茨站起身来披上大衣后往门口走去。

侍女花见、护卫月见也跟在身后离去。

「克萝诺小姐。」

塞尔茨打开理事长室的门后突然转过身来，让克萝诺突然吓了一跳。

「擅自前去夜同学的任务现场，这件事情原本要处以重罚的喔？不过因为现在不是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所以命令你在家里面禁足三个小时。知道了吗？」

「……知道了。」

「关于商讨任务一事，暂时就透过雪见来联繫我吧。」

说完话，理事长室的门「啪答」一声关了起来。

宽广的理事长室里面一片寂静。

时限是从下课后的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天一整天结束。

在那之前，如果不找到失去蹤影的蕾法并说服她的话，阿夜等人就没有其他的解决方法了。

「真的像你说的，不是那个女孩的错，还请你提出证明喔。在我杀了她之前——」

「唰」地一声从沙发站起来，羽流头也不回地丢下这句话后便离开理事长室。

「啊，等等我啊！羽流！」

起身想追上前去的加奈加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般转身朝向阿夜。

「嗯……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羽流以前认识的人——也就是那位叫蕾法的女孩子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办法说些什么……不过我没有办法丢下羽流一个人。儘管羽流看起来那个样子，不过就机械王族生还者的身分……她各个方面都在勉强自己啊」

「也是啊。」

羽流应该是不喜欢上前线的人吧。

不过「杀死篡夺王位者的蕾法并抢回平行世界」是她原是魔王继承人的王族所背负的使命。羽流目前也是背负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事物在战斗着。

「羽流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那——你就欠我一个人情了！等我们平安回来后要请客喔！」

「我的B级任务才刚刚泡汤耶，就连你也要来折磨我吗？你这个鸟人！话又说回来，那双猫耳是怎么长出来的啊！你这个家伙也骗了我吧。」

「啊！这是种族歧视耶！明明是猜到你会这么说，所以才一直没有让你看到我变身后的模样！那个样子也让我觉得很丢脸好吗！？阿夜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懂得该怎么体贴别人耶！」

顺带一提，亚人的眷属拥有藉由〈绝对法则〉兽人化的能力。而加奈加据说是继承了背后长有翅膀的鸟兽亚人——即翼人种族的血统。

能力是飞行，时速最快可以逼近两百公里左右，不过因为飞行特性只要一使用就相当醒目，因此基本上是被禁止在现实世界的街上使用的。

「怎样都行，不赶快追上去的话，羽流就走掉啰？」

「啊哇哇哇哇！羽流——！等等我嘛！」

经过阿夜吐槽后，加奈加连忙狂奔而去。

然后——她在门前转身。

「嗯，那就……你也要小心喔，阿夜。」

「你才要小心点，这么弱可别勉强自己喔？」

「你怎么老是这么多嘴啊！？真是的！」

扔下这句话，加奈加总算离开了。

房间里面只剩下阿夜、克萝诺，还有身为侍女的雪见。

「克萝诺，我们也——」

走吧。话说一半，阿夜突然想起塞尔茨不久前留下的话。

也就是说，克萝诺现在会有三个小时不能够参与任务这件事。

「抱歉，阿夜。因为我的关係……」

眼前的克萝诺罕见地有些沮丧。

不光是擅自跟在阿夜身后，而且还出手战斗。遭到《666的野兽》狠狠击败这件事情恐怕才是影响克萝诺精神的原因吧。

「……总之，你先回我房间睡一下吧。过了待命时间，我会让你行动的。可别离电话太远了。」

「知道了。蕾法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嗯。」

儘管是否应该留下心情沮丧的克萝诺让他有些犹豫，不过现在没有时间了。

在最基本的事前作战计画结束后，阿夜跑向了逐渐增强的雨势当中。

◆◇◆

开始搜索蕾法后，很快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阿夜使用的廉价雨伞一下子就报销了。

才在思考最近的天候有稍微比较稳定一些，雨势就变大了，而且连风势也开始增强了。这是不是也跟「十字之门」有关呢？

搜索範围从蕾法经常出没的中庭一直延伸到她居住的女生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