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真是始料未及的发展呢。
虽然早就知道联盟不容易应付,但竟然会用上这一招来动摇诚一郎先生。看来确实好好研究过我们呢。认真型女孩似乎也很清楚,诚一郎先生无法忽视与神谷三夜有关的消息。不是只有认真而已,她其实也颇为优秀呢。好歹也是这么年轻就应该已经在联盟中拥有相当重要地位的人,如果连这种程度的实力都没有,那就让人伤脑筋了——因为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得跟她合作的关係。
话说回来,事态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呢。
对于芹泽春香小姐,有必要多加注意。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毫不设防,不会造成危害;不过,她还隐瞒着很多事。虽然希望她能够顺利逃离日本或是亡命到其他组织,然而,人生通常都没办法这么一帆风顺吧。
对于熟男酒保桐山忍先生也不能掉以轻心。虽然他待人亲切温和,但是,将枪口指向我那瞬间的杀气,真的让人胆颤心惊。倘若像他本人所期望的那样,能够继续只需要摇调酒杯就好,那么多半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吧。但是,毕竟时势如此,而舞台又正是池袋这个地方。唯一能够坦白承认的就是,我绝对不希望桐山先生变成敌人。
当然,对于认真型女孩也有必要保持警戒。虽说昨日之敌是今日之友,不过,这么简单就能结交朋友的话,我们也不至于得费上这么一番功夫了。因为彼此都是吸血鬼,可能的话,我也希望能跟她打好关係。可是,所谓的思想家、社会运动者、恐怖分子之类的人种,基本上都是无法沟通的。只能祈祷她还懂得用理性来判断事物了。芹泽小姐的逃亡计画看来会由她主导,但是我一度差点就死在她手上哪~究竟会变得怎样呢?
不论如何,今后的发展都让我雀跃不已呢!
也敬请您期待接下来的故事!
关于自己的妹妹——神谷三夜——我记得的事并不怎么多。
那个「事件」发生时,我还只是小学低年级学生,那家伙更甚至还在读幼稚园。既然都过了二十多年,记忆其实早已风化,不论多么难以忘怀的记忆都不例外。毕竟我也过着应该可以用「波涛汹涌」来形容的人生,所以风化速度变得更快,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她说话时喜欢把语尾拖长。
「哥哥,吃饭了喔~」
「我讨厌这个~」
「哥哥,帮我吃~」
「我喜欢那个~」
「哥哥,拿那个给我~」
「啊哈哈,好好玩~」
她经常杀害昆虫。
把清洁剂倒进蚂蚁窝、扯断蝉的手脚跟翅膀后,将它丢进鲤鱼池。
「啊哈哈,好好玩~」
「虽然随便杀害活着的东西是不对的,可是就是因为没有意义才更好玩呢~」
「……呜哇,哥哥对不起,下次不敢了,不要再捏了啦~」
她刚进幼稚园不久就提出了一个救济贫困儿童的慈善事业企划。这个企划获得超乎预期的成功,募集到了金额对小孩来说过于庞大的善款。
「哥哥,这样子就有很多不幸的小孩可以得救了呢。因为我分不出来不幸的小孩跟一般小孩有什么差别,所以要怎么做就交给别人去处理啰。你问别人要找谁?我也不知道,总之交给大人就好了吧~像是这种事情,只要交给大人就没问题了啦。应该吧,啊哈哈。」
她同时还是个有事没事就会哭的人。
「哥哥,这个故事好悲伤喔~大象们都很聪明,可是却有人想喂它们吃有毒的饲料,真让人伤心~要是能够不喂饲料,或者是让大象不吃就好了说。呜哇~呜哇~」
「这个故事也很让人难过呢,哥哥。猫咪竟然哭了一百万次,一定是非常伤心的关係吧。我们在活着的时候应该也哭不到一百万次吧。想到居然会有这么让人难过的事,连我都想哭了呢~呜哇~呜哇~」
——她的确不是个平凡的妹妹。
话虽如此,但我也没料到她竟然会是个狠心杀害父母后又逃亡了将近二十年的人。即使她当时是因为渴望鲜血而失控,依然没有改变我的这个印象。
眼角有点下垂,总是看着眼前以外的某处,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跟绫濑泉非常相似。
泉小姐是动作灵巧的小鸟,能够自在地穿梭于树木之间,对于来袭的天敌也能轻易避开,不管是羽毛的颜色或飞翔的姿态都让人忍不住看得入迷。
三夜则是蒲公英的冠毛,在风的吹送下无所适从地飞扬,以为总算落地时却随即又飞往某处,轻飘飘地难以捉摸。
共通点是两者都很适合天空,感觉彷彿能够一直飞行下去。
逐渐风化的记忆,最后会变得只留下核心的部分。
留给我的核心是义务感。
帮妹妹收拾烂摊子是身为兄长的工作。这是连小孩都能理解的简单道理。
†
「原来诚一郎先生怀有如此老派的心态,让我相当意外呢。」
听完关于神谷三夜小姐的事后,这是我的第一印象。
「我认为,『家人要为其他家人的所作所为负责』之类的想法已经落伍了。这种思想,在这年头可是流行不起来的喔。」
「不是流不流行的问题吧。」
诚一郎先生一边擦拭洗乾净的酒杯,一边以看似觉得无趣的态度这么说。
「所谓的因缘,就像是紧紧黏着锅底的锅巴一样。虽然即使直接继续使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一旦发现就是会让人十分在意。」
「就是说啊。既然要用的话,还是会想用乾乾净净的锅子呢。」
「我并不打算把一辈子都用来追查那家伙的下落。我也得生活,没那么多閑功夫去做赚不了钱的事。」
不过,一旦有机会就会立即採取行动——诚一郎先生的言下之意应该是这么回事吧。
不管是这次也好,上一次也好,要打比方的话,可能就类似鮟鱇鱼或食虫植物之类的吧。只要在池袋当猎人,最重要的猎物迟早会自己送上门。诚一郎先生是那种守株待兔的类型呢。
现在的时间是半夜一点。今天是酒吧久违的上班日,营业时间刚结束不久。
诚一郎先生正在擦拭洗好的酒杯。我则是坐在吧台前,享用着今天努力工作一整天的奖赏,香甜的咖啡欧蕾。
「不论如何,我妹的事都是不能忽视的。」
诚一郎先生以像是在说服他自己的语气低声这么说。
「毕竟这是认真型女孩提出的条件,为了获得联盟协助,大概是没办法拒绝的吧。」
「跟这次事件有所关连,对诚一郎先生您有好处吗?」
「对于受了不少照顾的后辈,可以还清欠她的人情。我想光是这样就很够了吧。」
「我倒是觉得不太划算呢。相对于付出的劳力,回报实在太少了。一旦有什么差错,这个国家所有的公权力就都会变成敌人喔?」
「优也搞不好会气疯吧。话是这么说,不过我跟那家伙就是这样,有时是他利用我,有时则是我利用他。不久前才被他搞得焦头烂额,就算这次立场调换过来,他也说不出什么怨言吧。」
「跟联盟合作也让我相当在意。即使只是暂时的,不过还是会惹很多人觉得不高兴吧?即使说是单打独斗,不过,猎人毕竟还是有纵向、横向的交流吧?倘若桐山先生知道这次的事,他会怎么说?」
「什么都不会说。跟我不一样,他不是会多管閑事的人。」
「原来您还是有多管閑事的自觉呢。」
我鼓起了腮帮子。
诚一郎先生瞄了我一眼。
「你不喜欢这样吗?」
「当然不喜欢了。关于相挺芹泽春香小姐的事,我始终抱持反对态度。因为是帮诚一郎先生的忙,所以我才愿意协助,如果可能的话,其实我很想撒手不管这件事呢。」
「我需要你的协助。」
「虽然这句话非常让我心动,不过这个跟那个是两回事。相较于风险,好处太少的工作,我无法苟同。」
「我说真,虽说你是恩人的女儿,但是我俩素昧平生,而且你还不是普通的吸血鬼,选择挺你的决定,对我来说有超出风险的好处吗?」
哎呀,说得真好。
对于诚一郎先生这段话,我完全无法反驳呢。所谓自讨苦吃就是这么回事。
我于是开口谈起其他话题。
「因为获得了全世界最可爱的搭档,所以我觉得好处多到不行!难道诚一郎先生不认为我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女生吗!?」
「关于这个问题,我暂时保留答覆。……总之,对芹泽春香伸出援手,跟联盟合作,这是既定路线。我也不认为好处会像你说的那么少。如果你不愿意帮忙的话,我就只能靠自己搞定了。」
「这种说法未免太过坏心眼了吧。」
「不好意思。但是,我果然还是不想对这件事收手,再次拜託你,可以帮我的忙吗?」
「当然,我任何时候都站在诚一郎先生您这边。」
哎,所谓的确认作业就是这么回事吧。
因为我也早就彻底了解,不管说得再多,最后都会变成这样。即使明知如此,还是会想要抱怨一两句,也会想试着再挣扎一下。
「换个话题。」
擦完杯子,开始研磨水果刀的诚一郎先生对我提出询问。
「你之前就知道春香这个人吗?」
「是的,曾经从母亲口中听过关于她的事。当然不曾跟她见过面喔,毕竟我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
「泉小姐是怎么说的?」
「在我认识的人之中,最有可能在经历大难后还能活下来的人物——母亲她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果然,跟我的印象一样。」
「虽然她似乎喜欢过诚一郎,不过终究还是没能从我这边把他睡走呢,啊哈哈哈——母亲她也笑着说过这种话。」
「不予置评。」
诚一郎先生面不改色地带过这个话题。
我也跟着转了话锋。
「芹泽春香小姐的安全不会有问题吧?」
「只要她还躲在那间安全屋里,应该就不会有事。她很懂得该如何巧妙周旋,虽然嘴上会抱怨无聊,不过多半还是会乖乖地躲着吧。我们也得趁这段期间做好準备。虽然基本上还是得看联盟的动向就是了。」
「希望认真型女孩能够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她会的。能够在那个年纪就拥有那种地位,想必相当优秀,何况,对她来说应该也不是桩坏交易。毕竟她不像是那种无法沟通的食古不化之人,可以怀有某种程度的期待吧。考虑到万一的情况,还是需要先设下保险就是。」
「认真型女孩跟诚一郎先生的妹妹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係呢?」
「大概是在联盟内部对立之类的吧,这部分应该不需要太过在意。认真型女孩好像也不知道我妹人在哪里,有必要让我开始『工作』的时机,应该还会更晚一点吧。」
「考虑得越多就越觉得风险很高呢。不确定要素实在太多了。虽然您说会设下保险,但也还是有个限度吧。这件事,看来还是应该找个适当时机收手会比较好——」
就在这个时候。
诚一郎先生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我。嗯,现在可以讲电话,有什么急事吗?这样啊,我知道了——」
经过简短的交谈后,诚一郎先生结束了通话。
「哪位打来的?」
「优也。我出去一下。」
「在这个时间?」
「因为事情紧急的关係。」
哎呀。
虽然我可以理解多半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这样轻易外出真的好吗?或者是,那件事重要到让诚一郎先生明知如此却还是不得不出门的地步?
就在这个时候。
诚一郎先生的手机又有来电。
「——是我。嗯,这样啊——」
诚一郎先生讲电话时的表情十分苦涩,「知道啦,答应你的任性要求就是了。不管结果怎样,我都不负责喔,因为这是没有必要的风险。」以感到无奈的态度切断了通话。
「这次是哪位?」
「春香。她说无聊到快死了,要我去陪她喝酒。」
「现在?」
「就是现在。虽然蠢到极点,但是,如果她在这时按捺不住的话就什么都完了。要是只有那家伙自己挂掉也就算了,问题是有可能延烧到跟她扯上关係的我这边来。适时放鬆也的确是有必要的,所以只能奉陪了吧。」
这样啊,原来如此。
我稍微想了一下后做出提议。
「那边就由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