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笼罩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氛。
许多视线紧盯着坐在较高上座的小静。土御门村落的人面对自己的当家,不知道目前怀着甚么样的心情──
就连只是从旁观看的我,也对难以言喻的沉重气氛咽了一口口水。
「各位,我们在魔女之夜第二夜中获得胜利了,这点请容我在此报告。」
小静将手抵着地面,深深垂下头。
接着,她再度抬起头后……
「另外一点,关于我在审问会途中退席的那件事,此种抗拒协助的态度受到十三杰委员会严重警告。虽然今年是十年以来首度有委员会成员空缺,但土御门一族应该不会被选上吧。」
小静以平淡语气如此说着。
并列的土御门家家老们皆默默听着这番话。
虽然我有点摸不着头绪,不过被选上成为十三杰委员会的成员,据说是相当荣誉的事。对于先前亲手放弃这个机会,小静似乎感到非常自责。
在结束与美国校的赛事后,朋子姊姊立刻传来联络,希望小静和我们日本校所有成员到村落一趟。
我不知道为什么连我们都要一起过来,但既然像这样陪在小静身边,至少在心情方面也想儘可能给她鼓励。
不对,要是土御门家的高层有意思责备小静,就连我也不打算坐视不管。嗯,我绝对会狠狠骂他们一顿!
虽然我像这样独自气呼呼地如此做着心理準备──
「静大人,首先由衷恭贺您得胜。而长时间以来不肖吾等给大人添了如此重担,在此表达无上歉意。」
如此说完后,村子的人便同时低下头。
「唔咦?」
这个出乎意料的发展让我忍不住发出怪声。
结果,身旁的佐渡原同学问道。
「键村同学,您怎么了吗?」
「呃……总觉得和想像中不一样。」
「不一样?」
「我还以为小静接下来会一直被骂,尽量有多一点人成为小静的同伴也好,所以才会找我们过来。」
「不会用这种帮忙来吵架的理由找各位过来的。」
朋子姊姊带着苦笑如此说道,接着连加澄同学都一起补充。
「应该说要是吵架,叶月反而没有任何用处。」
真没礼貌,我认真起来也是很兇的!
「叶月同学,很感谢您有这份心意,不过这次村子的人都能谅解我的行动。」
「这、这样啊……」
虽然让我有点失落……不过太好了。
因为我也不想看到小静被责备的样子。
「……所以为什么会叫我们过来?」
「那是因为──」
正当小静开口準备回答时,纸门突然被同时拉开,有许多拿着料理与饮品的女性涌了进来。
当我不得其解的时候,连桌子之类的器具都被搬了进来,大厅转眼间便被布置成宴会会场的样子。
「就像这样,村子的人表示无论如何都想招待各位。」
小静有些腼腆地露出微笑。
「这还是第一次有静大人的朋友来村子玩呢。」
「这样当然得举村欢迎才行啊。」
「虽然荷包会有点缩水,不过这点程度没什么,还能把祖先传下来的山卖掉!」
「拜、拜託各位稍微节制一点!」
面对老爷爷们想盛情款待的激动模样,小静甚至得慌张地跳出来阻止。
原来如此。对小静来说,就像是找朋友来家里玩,结果亲人不知为何比本人还拚命款待的心情吧。
「总而言之,请各位别客气,尽情享用、好好休息,这也是村子的人的愿望。」
为了阻止爷爷们甚至拿出土地权状的失控举动,小静一边进行千钧一髮的攻防战,一边对我们如此说道。
彷佛配合着这些话般,村子的阿姨们开始上起果汁与料理,我们的胃袋容量也开始与盛情款待展开激烈攻防战。
「你还真瘦耶,不吃多点可没办法像那个孩子一样喔!」
「不不……那个……那个!」
阿姨一副理所当然地指着佐渡原同学的胸部,不断将料理放上我的盘子。要是吃这么多,感觉我的肚子会比胸部长得更快。
「哎呀呀,那边的孩子吃相真棒呢。」
我往阿姨看的方向一望,有许多阿姨正围绕在日野同学身边。
「来,这个也吃吃看吧。来来,别客气尽量吃。」
「好、好喔!我要开动了!」
「看她这么会吃,煮起菜来也有价值了呢。」
「怎么样?这是用我们家田地种的菜做的。好吃吗?」
「唔呃……呼……唔……好、好好吃!」
日野同学将送来的料理一点不剩地全部吃光,感觉途中似乎还听见类似呻吟的声音,不过我决定装成没听见。加油。
我一边在心中替她声援,一边也与阿姨们持续进行互有进退的攻防战时,突然有个圆滚滚且蓬鬆的物体跳到我的大腿上。
「哇哇……小噗!」
「噗哼!」
「哎呀,这不是静大人的宠物吗?还真黏你呢。」
「噗哼噗哼!」
「肚子饿了吗?想吃什么尽量吃。」
「噗哼!」
小噗欣喜地一口咬下似乎是阿姨做的豆皮寿司。
狸猫吃豆皮寿司可说是颇为罕见的景象。
多亏如此让阿姨转移目标,让我总算鬆了一口气。
「叶月同学……叶月同学……」
这时,背后似乎有人叫我。
回过头一看,能够发现小静从纸门的缝隙间窥视着我。
「小静──」
听到我差点叫出名字,小静用食指抵着嘴唇发出「嘘」的声音。
看来是要我偷偷溜出去的意思。
我将彻底成为阿姨们的偶像的小噗当成替身,从位置起身。
「叶月同学。」
一走出宴会场外头,小静便以兴奋的语气叫着我。
「小静?怎么了吗?在这种地方……」
「请跟我过来。」
「咦……」
小静牵着我的手,试图将我带去某个地方。
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强硬──或许该说,总觉得她相当兴奋,让我有点吓了一跳。
我们离开大厅位居的本馆,穿过先前那间茶室,前往后山。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脚边很暗,不是适合比外走动的时间,而且我们前往的地方是连月光都照不到的山中。
虽然我当然相信小静,但实在还是有些担心地试着询问。
「呃……小静,我们要去哪里?」
「跟我来就知道了。」
不知为何小静不肯告诉我。
不过,她浮现出像是想到某种恶作剧般的笑容。
当我们拨开草丛,沿着几乎没有路的路前进一段时间后,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某个大池塘前。
与来到这里的路程不同,这个宽敞的场所能够清楚见到满天星斗与斗大明月。映照在彷佛明镜般的水面上,简直像是以脚下为界线般分成两个世界,就是如此不可思议的景象。
「哇……」
「怎么样呢?这是我私藏的景点喔。」
小静有些得意地这么说。
不过,我也能理解她想现宝的心情。既然是这么漂亮的地方,光是知道就会感觉自己似乎与众不同。
而小静将这幅视为宝物的光景介绍给我,让我实在很开心。
「我无论如何都想让叶月同学看看这里。」
「嗯……真的好漂亮喔。」
我们牵着手,就这样伫立在原地,看了一段时间。
不论浮在水面上的月亮、或是风吹动草木的声音,都有种其他地方无法体验到的「特别」感触。
约有一半的理由,我想一定是多亏了手中传来的温暖。
「谢谢叶月同学,多亏您才让我能够继续前进。」
「怎么会,不是只有我。还有加澄同学、日野同学、佐渡原同学,以及帮忙特训的雪梅同学与雪兰同学,就连卡赞同学也一直帮忙调查这件事。」
「是的,我当然也很感谢大家。不过我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而是那天叶月同学曾经对我说,『包在我身上』。」
那天我隔着茶室纸窗感觉到小静,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被直接赶走也许感到有些震惊。
说实话,我也无法否定那只是当场靠着气势说出的话。
我觉得那已经是我儘可能挤出的话语了。
连我自己都不觉得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可是如果对小静而言多少成为了精神支柱的话,也没有比这个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就是因为那句话,我才能鼓起勇气。不是为了家,也不是为了追赶母亲,而是让我能够选择自己心中所想要的……所以『竹取公主』才会将力量借给我吧。」
小静的新魔法让会场的观众们大吃一惊,也理所当然地造成了一场骚动。
现存最古老的「原书」被加上新的故事,而且当事人还是据说是十三名魔法师始祖其中一位的末裔。
等于是魔法师的常识与自古以来的传统思维双双被打破,因此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有些人感到愤怒,也有人不知道该展现何种态度。
不过,身为当事人的小静倒是一脸舒畅的表情。
小静也改变了。
我无法好好形容是什么地方变成了什么样子,但至少我更喜欢现在的小静了。
因为她比以前多了更多笑容。
我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想将这件事告诉她的冲动。
不知道是否因为眼前的美丽情景,或是单纯乘风而来的临时起意──
不论如何,我无法压抑这种心情,也不应该压抑。
「小静,我最喜欢你了。」
「我也是。」
彼此对望的视线与说出的话语,一切都代表着我们的心意。
而这份心意肯定会在传达给某个人以后,成为「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