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怎樣算是普通的機器人？

在明里姊他们回去之后，乐芙也一直没有从车库回来。

就算到了晚餐时间，乐芙也没回来，我偷偷去车库看了一下状况，发现乐芙蹲在毕特睡觉的篮子前面，只是默默地望着毕特。

「乐芙她怎样了？」等着我从车库回来的小遥问道。

听我叙述乐芙的状况之后，小遥露出心情有些複杂的表情。

「乐芙应该……感到很失望吧？」

「我不清楚，我想她应该也是努力在想吧。」

在宫武带来关于猫咪走失的情报之后，大家便对乐芙说明状况．

我们解释了毕特可能原本拥有饲主的事。还有在炎热的夏天小猫走失，饲主可能已经放弃能找回小猫的事。

我们看到的只是一张很小的图片，并没有任何确证能说那只走失小猫真的跟毕特是同一只猫。除此之外，我们还向乐芙仔细说明了现在所处的状况。

但是，我们也将最后的决定权交到乐芙手中。

「这对乐芙来说会不会太困难了呢……」

小遥显得有些担心。这也难怪，现在乐芙还跟小孩没有两样。她所拥有的学习型系统，也就是0系统，据说是为了让机器人接近人类为目的所製作的系统。

老爸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其实我也搞不太懂。尤其在勇希姊製作的爱芙小姐来到家里之后，更是让我难以理解老爸这么做的理由。能够获得网路支援的爱芙小姐，能与其他电脑及机器人共享大量资讯，进行正确的对应。

就算是在我们面前那台名叫F-03的旧式机器人，都能透过网路的集合知识，在处理家事方面保持「超乎平均水準」的表现。

而且对于人类的吩咐——像是「买土司」之类的指示——甚至还能展现出超乎要求的成果，感觉像是懂得选择手段来达到目的。

「真是不懂……最难懂的应该是……乐芙她那时是自己决定去救毕特的。」

小遥像是听不懂我到底在说什么似地看着我。

「如果换成爱芙小姐……她会怎么做呢？不，如果乐芙不在的话，我又会怎么做呢？」

我不禁自言自语起来。乐芙她当时毫不犹豫决定去救小猫。

那并不是我叫她要那么做的，她甚至还不顾自己的危险。

我想这多半是乐芙在学习的过程中，将那当作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行为吧。

虽然我不清楚乐芙跟老爸在一起时的状况，如果这是乐芙跟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期间所学习到的成果……想到这里，就让我感到有些骄傲。

而我也认为乐芙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们再让乐芙自己想一阵子吧。」

「嗯、嗯。既然本气这么说，那小遥也是没意见啦……」

眼睛离不开车库的小遥，或许是最为乐芙的心情感到担心的人。

对于蹲在毕特前面的乐芙，我们现在也只能在心理上给予支持而已。

乐芙望着舔食猫用奶的毕特。

「毕特，好喝吗？」

小猫并没有理会乐芙，自顾自地喝着奶水。

「乐芙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毕特希望乐芙怎么做呢？」

遗憾的是毕特并没有给乐芙任何回应。

「毕特你也不知道吗？咦？如果毕特是富子说的走失猫咪，那毕特应该有其他名字了吧？可是这孩子是毕特啊……好难懂喔。这明明是大家帮毕特取的名字……毕特不是毕特吗？」

乐芙再度提出疑问，这时毕特首次抬起了头。

「喵～～」

毕符就像是对自己的名字有所反应似地应声。这让乐芙自然地伸手去抚摸毕特的头。

「是啊，毕特就是毕特嘛，乐芙这下放心了。」

用餐被打扰的毕特有些不太高兴地耸了一下脖子。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身影用安静的动作站到乐芙身边。

那与古典侍女服十分相称的身影，对乐芙以十分温和、并且冷静的语气开口：

「乐芙小姐，晚餐準备好了。」

「爱、爱芙小姐！好、好的。谢谢你。那原本应该是乐芙要做的事才是。」

「并不是那样的。準备晚餐这件事，以过去的生活模式来看，应该是本气先生的工作。由于今天本气先生有其他事情要做，所以才由我代劳。」

面无表情的爱芙小姐，在月光与照明的照耀下，感觉比平常更多了几分机器人的感觉。

察觉到爱芙小姐似乎认为对同是机器人的乐芙不需作出表情，让仰头望着爱芙小姐的乐芙脸上露出不安。

「对、对不起。请问……爱芙小姐，有什么事情让你生气了吗？」

「我无法理解这个问题的意思。我没有感情，只有配备让沟通更为圆滑的系统而已。」

像是在强调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爱芙小姐这么说道。

「但是，如果乐芙小姐不到餐桌就坐的话，本气先生他们似乎也不愿开始用餐。所以我判断应该要来叫乐芙小姐。主人给我的指示是要照顾本气先生及小遥小姐所有跟生活有关的事情。我认为遵守用餐时间，在健康管理上是很重要的事。」

「好、好的！乐芙明白了，乐芙这就去吃饭！」

儘管这么说，乐芙还是难掩不愿从毕特面前离开的心情。

「乐芙小姐，需要让毕特也一起到客厅用餐吗？」

面对爱芙小姐这样的提议，乐芙摇了摇头。

「不用，书上写说养猫的时候不要改变习惯比较好。现在毕特已经会自己上厕所了，晚餐最好也不要变换地方，而且毕特就快吃完了。」

「我明白了。那么，请乐芙小姐尽量趁晚餐还没冷掉以前来一起用餐。」

当爱芙小姐优雅地行礼準备离开时，乐芙出声将她叫住。

「呃……谢谢。」

「我只是实行作为机器人该做的任务而已，不需要向我道谢。」

「那……呃、可以请教一件事吗？如果是爱芙小姐的话……会怎么面对毕特的状况呢？会认为将它还给原本的主人比较好吗？」

面对乐芙的问题，爱芙小姐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我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做判断是主人，或是类似主人身分的人，以现在来说就是本气先生或小遥小姐所拥有的许可权。我并没有能回答这种课题的程式。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缙你关于道德指标的程式，但最终判断仍是人类的专有权利。」

「乐芙……觉得这件事……得自己决定才行。这样是不对的吗？」

「这也是超越我程式範围的问题，请你向本气先生询问吧。」

爱芙小姐在行礼之后，便返回主屋。从她的动作中感受不到丝毫犹豫。这让乐芙感觉到一股与自己面对小遥时的感情十分相似的反应，正在自己的迴路中流窜。

「爱芙小姐……是很聪明、很有用的机器人，我好羡慕她。乐芙该怎么做才好呢？我该去问主人要如何处置毕特吗？」

乐芙觉得这是十分正确的对应方式。

但是，这样本气将这个决定交给自己。不是很奇怪吗？乐芙的迴路中出现这样混乱的回答。不管是继续饲养毕特，还是将毕特还给原本的饲主，要是交给本气决定的话，这个责任就交到本气手中了。但捡回毕特的人，明明是乐芙才对。

「乐芙……无法成为小遥，也无法成为爱芙小姐。毕特，乐芙该怎么做才好？」

乐芙在毕特吃完晚餐之前，一直都这么望着毕特。

小遥在客厅看着根本无心观看的电视节目，同时一脸担心地看着庭院的方向。

她应该是很担心乐芙吧。

「……我是不是该去叫她呢？」

「刚才爱芙小姐已经去叫过乐芙了，她很快就会来的，就再等一下吧。」

「嗯……可是，小遥肚子饿了嘛。」

就算小遥装出不满的表情，还是能一眼看穿她很担心乐芙。爱芙小姐仍旧老实地作出反应。

「小遥小姐，就算您先用餐，乐芙小姐应该也不会介意的。」

「啊、嗯，这个……我也知道啦，请别在意我。」

看见小遥面对爱芙小姐拘谨的态度，看来她对爱芙小姐还是有些难以适应。

讨厌机器人的小遥虽然对乐芙相当关心，但面对爱芙小姐她几乎不会主动说话，甚至还感受得出小遥有些紧张。

「乐芙……会决定怎么处置毕特呢？」

「在找猫的人，感觉也已经放弃的样子，其实就算不特地去确认应该也没关係……而且走丢的猫是否真的是毕特也还不知道呢。」

「我是认为不用在意那件事，继续养就好了……乐芙她又非常疼爱毕特。」

「而且小遥也很疼爱毕特呢。」

「真是的！不要调侃人家啦！本气大笨蛋！」

莫名脸红的小遥像是小孩闹彆扭般这么说道。

「唔～～该怎么做才好呢？要是毕特有个项圈什么的，也让人比较容易死心嘛……」

「本气！」

就在小遥这么打断我说的话时，乐芙也来到客厅。

乐芙抱着吃完晚餐看来颇为满足的毕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此刻乐芙跟先前抱着腿蹲在地上的感觉截然不同。

「主人、小遥，乐芙做出决定了。」

乐芙张开那微微颤抖的嘴唇开口了。

「乐芙认为带毕特去见正在找毕特的人比较好。」

乐芙边说边轻柔抚摸因为吃饱而显得有些倦意的毕特。

「乐芙……」

小遥一脸担心地望着乐芙。

爱芙小姐则毫无表情地不发一语，看着眼前两人跟一猫的反应。

「这样真的好吗？虽然有可能是弄错了，但要是毕特真是那只走失的猫……」

「是的，乐芙明白。」

乐芙带着像幼子般的纯真表情点头应道。

如果毕特是人家养的猫，那就必须还给人家。乐芙是在了解这个结果的情况下作出如此决定的。老实说，我跟小遥都对乐芙这样的判断难掩惊讶。

「这可以视为乐芙小姐的决定吗？」

爱芙小姐罕见地以问句开口询问。

我跟小遥都不太能理解爱芙小姐提出这个问题的意图，然而乐芙却点头回应：

「是的，这是乐芙必须决定的事。」

的确是这样。听乐芙这么一说，令我心头不禁一震。

就算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老爸究竟为什么会想製造这样的机器人。但是……

「乐芙，为什么你会想带毕特去找饲主呢？」

「因为……」

被我这么一问，乐芙稍稍犹豫了一下。但是，她很快便开口说出原因。

「那上面有提到毕特它还有妈妈，也有兄弟。因为乐芙是机器人，其实对那些事并不是很清楚．所以乐芙试着想成是主人跟小遥，如果乐芙有天再也见不到主人跟小遥……」

说到这里，乐芙将手放到自己胸前。

「那样的话，这里会很痛的。」

那里正好是0系统所在的位置。

「是这样吗……好吧。」

我感觉乐芙是真的成长了。不，或许不是那样。也许乐芙只是能摆脱我们所抱持的各种杂念，处于能直接找到解答的白纸状态而已。

如果是这样，我认为这应该算是乐芙有朝正确方向成长的证据。只是乐芙在经过更多成长之后，如果再度面临同样的抉择，或许反而会远比现在要抱持更深的烦恼吧……我认为现在的乐芙令我感到骄傲。

「毕特，你说不定能见到你的家人罗，真是太好了。」

看着乐芙温柔向毕特说话的模样，让小遥偷偷擦拭着自己的眼角。

小遥肯定也对乐芙会做出什么结论感到担心吧。

「乐芙，你一直在外面，肯定流了很多汗了吧。在吃饭之前，今天我们先一起洗澡吧，当然也要带毕特一起洗喔。」

「好的！乐芙好久没有和小遥一起洗澡了呢！」

或许是感受到了小遥体贴的心意，乐芙终于展露笑容。

乐芙跟小遥带着毕特往浴室去了。小遥应该也对乐芙的决定感到高兴吧。

她们两人看来完全像是一对姊妹，那我看起来会像是长男吗……不对，这样长女算是勇希姊？这让我很难想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