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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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下着雨。那晚的雨势,强到雨滴打在地上之后还会高高溅起的地步。
除了掉落在地、沾满泥巴的刀柄,以及撑在泥泞地面上,自己满是伤痕的双手之外……少年眼中只剩下飞溅的雨滴。
肺部因为过于剧烈的呼吸而感到疼痛。跳动过度的心脏宛如要停止运作。身体各处也都同样传来剧痛。导致全身颤抖的原因不是寒冷,而是痛苦。
「怎么了,快站起来。」
一阵中性的声音响起,穿着草鞋的脚尖侵入少年视野一角。这只脚的主人,其手中长刀的细长刀尖亦然。此刻虽是暗夜,但那彷佛本身就能绽出光芒的刀身轻轻一动,以刀尖强行将少年的下巴抬了起来。
少年眼中映出小个子的男性身影。对方固然也全身湿透,但是,分明同样在这满是泥泞之地经历激战,此人身上的白色日式服装却几乎没有污点。男子体格虽偏细瘦,但全身没有丝毫赘肉,极为精悍。他的一头黑色长髮贴附在身上,容貌非常端整秀丽,宛如女性一般。
对方的双眼,冰冷地俯视着跪倒在地、双手也撑在地上的少年。
存在于这股冰冷之中的感情,既不是嘲笑,也不是失望……就只是深不见底的哀伤。
「站起来,拿起剑。府津罗没有这种两手撑在地上的难看招式。你要学狗学到什么时候?」
少年以眼神倾诉自己已无力起身。他早已满身疮痍。从早上到现在,少年已遭受数百记攻击,颓倒在泥中数十次。一路战来,在从幼时便已刻满全身的数千道伤痕之上,又已增添无数伤迹,即使如此,他还是拚命以双手支撑,只为了不让身体倒在地上——要求现在处于如此状态的少年站起来,自然是强人所难。
「你是咱的弟弟,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会这么弱?为什么要用那种像是恳求的眼神看人?只有丧家之犬才会是这副模样、才会有这种眼神,你是丧家之犬吗?你是个只知道悲惨地翻找馊水的落魄家伙吗?……开什么玩笑。」
兄长起脚踢在少年脸上。
「到现在,咱已经说过几万次,你没有剑术才能。你是个弱者。但是,你是咱的弟弟,而且也是我等据说继承了无与伦比的剑豪血统一族的后裔。」
兄长收刀入鞘,接着抓起弟弟胸口衣服将他拉起来,以额头顶着对方的额头。
「心怀傲气,成为强者。不只是你,任何人都能做得到。……咱府津罗赖雅,绝不允许你自甘堕落,成为丧家之犬。」
少年每天挥剑锻炼时都已採取毫不留情虐待自己身体般的认真态度。然而,他与眼前的兄长——赖雅之间的差距,却仍在持续加大。
少年再过半年左右就满十七岁,已经不是能够再依赖「因为是小孩」、「因为哥哥经历的人生比较长」这类藉口的年龄了。在去年的时候,少年的体格就已经比兄长更为健壮,现在的身高更已经高过对方五公分以上。儘管如此,现在却还是败得体无完肤。
一方面不被允许堕落成丧家之犬,一方面却也无法与兄长比肩。
这样的闭塞感与虚无感,和雨滴一起笼罩着少年。
——想要变强。希望能够拥有足以让自己摆脱兄长、摆脱一族束缚的强悍……。在昏迷之前,少年一心一意如此期盼。
○
当时下着雨。那晚的雨势,强到雨滴打在地上之后还会溅起,即使撑着伞,膝盖以下也会湿透的地步。
在撑着伞的男性面前,两名引路人正运用世人讴歌为「邪恶诸神之遗产」的能力,陆续斩落外型类似巨大乌龟般怪物的肢体。
比附近所有树木都更为巨大的怪物,其实是古代人在大战时投入战场的,名为「鵺」的生物兵器。
鵺是一种攻性生物,形状相当多样化,体型也大小不了……在诸多鵺之中,眼前这让人需要仰望的鵺,算是相当大型的。不过,照现况来看,应该不需要费太多精神就能顺利将之解体吧。
男子不知道这是两名引路人中哪一人的能力,只是先看到四周散落许多蓝白色光芒碎片,然后,鵺那看似坚硬,让人联想到昆虫的十几条腿,随即接二连三遭到无形的刀刃切断。
从甲壳中伸出来的,模样与人头十分相似的头部发出怒吼。一个光头男性跳向怪物头部。这个赤手空拳的人物,轻而易举跳上十几公尺的高处后,朝着巨大怪物的头部挥出拳头。他的手在剎那间闪过蓝白色光芒,当拳头击中怪物头部时,猛烈的冲击波随之发生,一举轰散了四周的雨滴、空气,以及鵺的头部。
即使是站在相隔百余公尺处,手中持伞的男子,伞面也在一瞬间遭到冲击波破坏,手上只剩下一截伞骨。
鵺的头部有大半遭到破坏,先前还不停蠕动的身体,此刻已经变成只会抽搐的肉块。
「大只的杀起来就是比较轻鬆。我试试看能不能打碎它的背……打碎那个甲壳。準备开始验尸吧。」
不知何时,一个下巴留着鬍子的男性出现在持伞男子身旁,抛下这句话后便飞上空中,将手伸向所有肢体都已经遭到砍断,头部也被击溃的鵺。
男性的手掌前方出现蓝白光芒,瞬间闪过无数的汉字。
手中雨伞只剩下伞骨的男子,以他的眼力只能勉强辨认出《斩〉这个字。
随后,耸立在男性面前宛如小山般的甲壳,伴随着巨大声响与冲击,从正中间断成两半。由于甲壳非常巨大,男子本以为会爆出难以想像的漫天血花,但他的预料并没有成真,几乎没有迸出多少像血的液体。
男子丢掉只剩下伞骨的伞,走近已经完全死透的鵺尸体。
他挤进刚刚才出现的肉块山谷之间,窥探怪物的体内构造。
「唔,虽然拥有如此巨大的躯体,但果然同样没有看来像是能够运作的内脏、生殖器等。这只鵺既不是从大战时就存活到现在的,更不可能是那些鵺进行生殖行为而留下的后代。……这是最近才製造出来的。」
光头跟下巴蓄鬍的男性各自站在分成两半的甲壳上,以不带感情的眼神低头看着如此断定的男子。
「经过千年以上的时间,是吗……。」
「作判断是上面的事情,我们只要负责报告就好,收队吧。……在这之前,看起来也不像有毒的样子,我们就把这家伙打烂,让它回归大地吧。」
光头男性说完这句话就一拳打在半边甲壳上,下巴蓄鬍的男性也同样将手掌贴上自己脚下的甲壳……双方都发出蓝白色的光。光头脚下的甲壳彷佛被炸弹炸成碎片;鬍鬚男所踩的则是变得粉碎,四处飘散。
等到光芒消失时,刚才进行验尸的男子四周,已经没有任何大小超过人头的肉块了。
「不管看多少次,阵士的能力都赏在非常惊人哪。」
两名引路人——阵士们降回地上,提起放在一旁的行李,在雨中步入森林。
「这次的案例刚好是第十个……不可能只是普通的偶然。而且又都是这种大个子……。」
「我说过,判断就交给上面的人吧……搞不好已经做出判断了哪。『总本山』从下期开始创设的特别职位,自然不可能没考虑到这一点。」
「……睡美人的猎犬啊,这条路可不好走哪。」
下巴蓄鬍的男性不快地说出这句话后,突然和光头一起停下脚步,并且将哪背起来的行李再次放回地上。跟在两人身后的男子,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开口询问,但没有得到回答。直到他再次开口,光头才终于有所答覆。
「你最好趴到树丛里……不、还是快逃吧。我们到总本山再碰头。」
「你在说什么?你知道总本山离这里有多远吗……。」
四周传来奇妙的感觉,男子抬起头。无数黑色的鸟,边发出叫声边从林中朝天空飞去。
「……是『鸦』吗?」
男子低声说出这句话,光头跟鬍子同时回以「没错」……然后事情就发生了。
连不过就只是个普通研究者的男子也能感受到,四周的空气出现剧烈变化,紧绷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地步。之后,林中树木宛如遭到巨人踩踏一样,陆续朝自己等人所在的方向倒下,如同海浪般涌近。然而,此刻既没有冲击波也没有爆炸声,就只有树木像骨牌一样倒过来。
彷佛像是在搭配这副不合常理的光景一样,十几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在地上宾士,另外,同样数量的影子也在没有振翅之类举动的情况下,从空中逼近。
「……真是,不过稍微打得夸张一点就马上来啦。」
「这条路可不好走啊,原本就已经够艰难了。」
阵士们再度让自己的手浮现蓝白色光芒,发动了能力。
爆炸声、巨响,以及冲击和随之喷溅而出的大量鲜血,连天空中的乌云都受到震撼。
「……这就是阵的力量、阵士的战斗吗。看来『诸神之力』这个比喻也有几分真实性哪。」
在化为战场的森林中,男子边跑边如此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