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故乡后一个月,在这条似乎没有尽头的道路上,少年有时徒步、有时搭船、有时则乘坐马车。最后抵达的场所是苍郁而广大的森林宛如礼服般覆盖其上的一座山峰。
世人称该处为「总本山」,阵士们在那片土地上聚居、生活,就如同国家一样。花费一整天时间,穿越几乎未经开垦,仍有各式各样野兽在其中自由来去的森林后……出现在眼前的是围绕着整座山,高度超过二十公尺的巨大绵延城墙。城墙四周有着像是护城河的河渠,少年朝其中窥探,发现河水十分清澈,还有鱼在里面游动——就在此时,一条大鱼突然跃出水面,并且就此升上天空高处。
少年注意到鱼的口中有钩针,细细的钓线从针上一直延伸出去。
他一路追着飞上天空的鱼望去,发现在城墙上方,有个手中拿着钓竿的人物。
「喔哟、对不起。没注意到有人,让河水溅到你了吗?」
对于来自城墙上方的声音,少年一边回以「……没有」,一边擦了擦脸。
虽说现在还是秋天,但毕竟是山中的水。溅到脸上的水滴就像冰粒一样冷,但少年并不打算向对方抗议。即使今天换成遭到他人投掷石块,少年多半也还是如此的反应吧。
在鱼消失在城墙之上后,有一道人影宛如取代鱼影般出现……对方从城墙上跳了下来。城墙顶端距离地面超过二十公尺,而且这个人物还不是朝着河流跳落,而是越过河流,朝地面落下。
少年这时自然也无法继续保持冷静,为了想要接住飞向自己的人而不假思索地伸出双手。
这样的高度、人类坠落时的速度、重量……不需要计算也能知道,跳下来的话不可能平安无事,对于「如果自己被压在下面的话会变成怎样」这件事,少年也能够想像得到。
然而,即使如此,少年还是朝着飞向自己的人伸出了双手。
就在少年双手即将碰到坠落者的瞬间——他的眼前突然爆出一大团蓝白色粉尘,接着一阵狂风席捲而过。
「你是什么人啊?」
对于叼着烟草、满脸鬍渣,静止在空中的男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少年抬头望着对方。
「那你又是……原来你是阵士啊。」
飘浮在少年眼前的男子,虽然衣着并不是很乾凈体面,但却没有丝毫贫困气息,给人一种相当奇妙的感觉。在少年看来,对方的年龄应该还不到二十五岁。
男子脖子上挂着一副方方正正的防风眼镜,由于身穿似乎也像是御寒衣物的宽鬆皮製长裤与外套,所以猛一看会让人以为是个壮漠,但只要留意验型、脖子等处就可以发觉,对方其实应该算是相当瘦的。
男子脸上的柔和、亲切表情……让人想到相当亲近人的狗,或者说像是个男孩。
「这座城墙的内侧就是总本山,里面住的都是阵士,所以我当然也是罗。……不过,看到有人从高处坠落时,毫不犹豫就试着要去接住对方的男人,肯定不是普通人。你是什么人?」
「……我为了成为阵士而来到这里。」
「啊、这样啊,又到这个时期了吗。……哦?你身上还真是有不少伤痕哪,而且都是旧伤……从体格的完成度来看,似乎也不像是奴隶。经过锻链而获得的勋章吗?」
少年急忙拉起长袍上的连身帽,遮住了自己的身体。
刻画在身上的无数伤痕,就像是耻辱的痕迹一样,少年不希望让别人看到它们。
「我本来认为你肯定是鸦派来的人,看这个样子,应该是我误会了。……就当是害你被水溅到的赔罪,让我带你到入口去吧。我叫做『空』,抓好罗。」
仍然跌坐在地的少年战战兢兢地握住空伸出的手。之后,四周突然泛起蓝白色粉尘,少年顿时被拉了起来——直到高空之中。
—两人正在翱翔。空抓着少年的手,越过二十公尺高的城墙、森林,一口气直冲云霄,达到足以俯瞰座落于城墙后方山坡之上都市的高度。
「空、空!等、等一下……!!」
「哈哈哈,我就是喜欢像你这种会害怕的家伙哪。……这就是阵士,就是阵的力量。你正打算要做的事,就是牺牲自己今后的人生来换取这个禁忌之力。」
空飞行起来毫不吃力,宛如全身上下都没有承受任何负担般地飘浮、飞行。然而,少年的身体则理所当然地仍然受到重力牵引,只是弔挂在空的手上而已。少年不由得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你就好好看清楚吧。没能当上阵士的话,可没办法看到总本山里头是什么样子的喔。」
少年一边飞翔,一边满心恐惧地往下看。这是他有生以来首次经历这种体验。
脚下什么都没有,自己正处于天空之中——这是没有翅膀的人类绝对不可能目睹的,属于神的光景。
在距离少年脚尖达到数十……不,已经超过一百公尺以上的场所,有座与森林一同覆盖在山峰表面的巨大都市。其中有着许多豪华住宅,看来就像是哪个国家的首都一样。往山坡高处看去,还有好几座应该是古代文明遗物的长方形高塔——人们称之为「大楼」的建筑物。山顶上矗立着一座像是受到这些建筑所围绕的巨大城堡。
虽然少年是初次见识到像这样充满古代遗物的都市,但「从空中眺望街景」这件事本身才是最为刺激的经验。由于这时唯一能依靠的事物只有空的手,少年固然对此感到不安,不过,陌生的力量、陌生的光景更让他的内心震撼不已。这股力量,肯定不是人类会有的力量,而这名叫做空的男子却能运用自如……宛如翻开一本新书、穿上一件新衣服一样……此刻少年心中充满这种「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开始」的感动。
相对于街景存在一种奇妙閑静感的区域,空称之为「入口」,正在前往的另一处场所则充满活力。
在巨大城墙之外,连结外部与内侧的巨大城门前方,有着一片广大的市街。只有这个熙来攘往、人声鼎沸的地方,与少年在旅途中见识过的都市有着相同的建筑、相同的活力。
「那里是总本山的大门,紧邻大门外侧的地方……那里就是全世界金钱流通最旺盛,就连高级到吓死人的超高级品也有人在卖的『商业区』。虽然有些人会把商业区也视为总本山的一部分……总之,这里是普通人与阵士双方都会进进出出的特殊区域,同时也是你接下来要度过三个月教育期间的地方。」
空一直飞到一处旁边附设有像是体育馆的场所与运动场,特别巨大的四层楼建筑前方,这才终于让少年再度与大地重逢。虽说这段空中浮游的过程只有几分钟,但当少年双脚踩到稳固的地面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两腿一软,瘫坐在地。
「眼前这栋巨型建筑就是学校,快去办好入学申请吧。……再见罗。」
眼看空似乎又要飞走,少年慌慌张张地打算向对方报上自己的姓名,然而……
「你现在的名字没有什么价值。……入学审查结束之后,如果我们又在哪里碰到的话,到时再报上名字吧。」
留下这句话之后,空的脸上再度浮现柔和笑容,随即转身朝着之前捡起少年的场所飞去。少年心想,空或许是回去继续钓鱼了吧。
在四周来来往往,看似商人的许多路人注目之中,少年让自己瘫软的身体振作起来。接着看向先前与空交握的那只手,紧紧地握起拳头。
为的是让自己不会轻易失去对于初次亲身感受到的阵士、阵之力的感动。
少年就这样在握紧拳头的情况下,走向空称为学校的建筑。穿过敞开的巨大门扉后,眼前是一般可能会称之为中庭的广场,其中有着手持大剑,一丝不挂的巨大男女铜像。少年穿过铜像之间,往校舍走去。
『汝是否期望成为裸之大剑?唯有心怀如此觉悟者,方可开启此门』
门上刻有这样一段文字。少年认为,这里写的「裸之大剑」,应该就是指阵士吧。所以,少年刻意以先前与空相握的那只手推开了门。……在门后的柜檯处,坐着一位老绅士。
「……我来这里成为阵士。」
「我需要为您施打试剂。成为阵士的关键并不在于才识或努力,而是身体的适性。……您已经用过在市面上流通的试剂了?是的,能够来到这里的人,大多也都和您一样。然而,那种试剂其实是毒性已经减弱到极限的物品。现在要为您施打的,则是很可能会使适性未达标準者面临生死关头的药物。请问是否已做好心理準备?」
眼见老绅士从柜檯下取出注射器,少年也将背着的行李放到地土,脱下长袍,伸出满布伤痕的手臂。
少年早已做好心理準备。他过往遵行的,便是不会对失去生命有所犹豫的生存之道,不但兄长施以激烈锻链要求少年如此,他本身也这样期许自己。
看着注射器中的透明液体缓缓进入体内,少年开口询问。
「我听说,这里到现在都还保有古代的医疗技术。」
「是的。就像阵的技术一样,这座山里有着各式各样仍然能够正常运作的古代事物,医疗技术也不例外。」
「……我身上的这些伤痕,有办法消除掉吗?」
「由于我不是专家,所以不敢断言。不过,世界各地有许多病患、伤者为寻求这里的医疗技术而造访此地,其中大多数人日后离开时都带着笑容。因此,如果只是要消除伤痕的话,相信并不困难。」
与兄长一起度过的时间、屈辱的痕迹、令人想要诅咒的血之束缚……这些,在此地都将能够加以抹消。少年心想,光只是得知这件事,这趟旅程或许就已经不虚此行了,而且自己手边也还有点钱。
等到注射器内空无一物后,少年就在柜檯前盘腿坐下,等待药物流通全身。他保持这个姿态,一动也不动地冥想了一小时。
经过一段时间后,老绅士开口对少年说话,并且以他满是皱纹的手测量对方体温。少年只有轻微发烧。老绅士表示,倘若是缺乏适性者,此刻多半已经因高烧而陷入神智不清状态,几小时内便会死亡。
「那么,请您填写这些文件中的必填项目。……注册费?学费?不不,没有这个必要。实际上反倒是校方还会以每周一次的频率,提供生活费供学生使用。」
听说阵士们能够凭藉其能力,以几近贪婪的态度赚取莫大的金额,拥有足以自由操控世界经济的庞大资产,这个谣传说不定是真的吧。少年一边这么想,一边準备动笔填写资料……但是,文件上需要填写的却只有姓名、年龄与目前是否患有重大疾病、慢性病等简单内容。不仅如此,在姓名栏位处还有「请尽量避免填写本名」的注意事项。
少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对老绅士投以寻求协助的视线。
「阵士随时都处于威胁之中。因为名字而泄漏出身,导致亲朋好友遭到残暴者蹂躏、杀害的例子也绝不罕见。……话虽如此,但依然有许多胆识过人之士选择填写过去所用的名字。」
自己的大哥肯定不可能会遭到虐杀吧。如果有人办得到的话,我甚至还想见识看看哪——少年带点讽刺地如此想着。
不过,如果「不写本名」是比较常见的情况,少年也无意打破惯例。
「什么样的名字……会比较适合呢?」
「我想您只要写下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其中不需要寄託着什么特别的含意或愿望,只要是符合您自身感受,能够用来指称自己的发音……这样的名字就可以了。」
少年闭上眼睛,宛如冥想般,扪心自问自己的名字。
从兄长、血之咒缚中获得解放,可以独立自主的少年——下,独立自主的男性,真正成为一个「个人」的自己。适合用来指称这个人物的名字是、发音是——。
1
「亚尔克……喂、亚尔克。你这家伙,现在明明是毕业典礼,居然还敢给我打瞌睡啊。」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我猛然睁开眼睛。宛如演说般的训词还在继续。
——名为「日本」的国家,在末期创造出各式各样的技术,极尽人世荣华。其中最为卓越者……莫过于我等能够自由运用,各位也试图掌控的技术「阵」。
相信在场诸位都很清楚,阵曾经是引发世界大战的起因。强大到轻而易举便可改写世界地图的阵之力……。世界遭到这股力量破坏殆尽。为了对抗阵之力,许多国家不惜抛开伦理观念投入研究,但即使竭尽全力,最后还是只能藉由对自身遗传基因进行改造的人工手段,在有限範围内获得一般认为只有日本人天生具备的阵之适性。
日本毁灭了世界,世界也消灭了日本……纵使现今距离那场大战已经超过千年以上,但例如投入战局的生物兵器「鵺」之威胁等,战争的伤痕依然十分鲜明。
正如各位所知,我们的文明一度退化到接近石器时代的程度。世界之所以得以复兴到今日这种过去称为「中古时代」的文明水準,同样也要归功于阵的力量。然而,即使有过如此贡献,现在我们依然未能从人们的记忆中抹去过往导致世界濒临崩坏的事实、对强大力量所傻有的敬畏,以及对于利用这种力量的厌恶感、背德感。不只是对于「阵」这个力量本身,对于加以运用的我等,以及未来的各位,同样也都是如此——。
根据站在体育馆讲台上的陌生男子演说内容,我知道自己站着打起瞌睡的时间大概就只有几秒而已……但是,看来这几秒刚好就不幸地被体育老师发现了。
「现在可是顺利结束三个月的教育期间,期末笔试也合格的人才能参加的毕业典礼哪。真是,未免太缺乏敬意啦、敬意。你这个蠢才。」
体育老师轻轻鬆鬆就把不久前刚度过十七岁生日,透过健康检查得知自己已经长高到一百七十六公分的我,从一百多人的队伍中给拖了出来。虽然我算是高瘦型,但从以前开始就相当健壮,所以应该比外表看来要重上许多才是……。这个体育老师的身体也相当结实——我坦率地这么想。
这个体育老师应该也是阵士吧,但却依然保有与外表相符的臂力。
我被带到体育馆外不远处的洗手台前,听完一阵近在咫尺的怒吼后,接到「洗把脸后就回到队伍」的指示。
我目送体育老师的背影离开后,无奈地转开水龙头,拿下眼镜以冷水泼脸。
在这里也能够听到训示的声音。讲者大谈阵是如何恐怖,又是如何有用的力量……世人对阵士採取多么强烈的疏远、畏惧态度……即使如此,对这个世界来说,阵的力量无论如何都有其必要,同时也是人们追求的对象……等等等等。
这些内容既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识,加上训词本身好像也跟三个月前的入学典礼一字不差,听起来会想睡也是当然的。
「三个月了吗……那时我的身体还是……。」
那个时候,我身上还有着无数原本被认定一辈子都不会消失的伤痕,而且也跟现在正好相反,完全不习惯「亚尔克」这个名字。
我让镜子映照出自己洗过冷水的脸。镜中的脸孔没有伤痕,而过去就连自己都能清楚感受到的卑躬屈膝气质也已不再那么显着,成为一张有模有样的男性脸孔。在来到总本山后第一次踏入的,叫做「美容院」的地方剪的这个髮型,看起来也很清爽帅气……应该是吧。
自从伤痕消失后,我才首次觉得喜欢自己的长相。
我用外套下缘擦乾脸上的水气,重新戴好眼镜。
眼镜本来是我刚进学校时,为了让脸上的伤痕在消除前不致于太过引人注目而买的。但或许是太过用功的关係,现在已经换成了有点度数的镜片。
反正都已经出来了——我打算在这里待到训词结束再回去,所以开始重新绑起了完全没有鬆掉的运动鞋鞋带。在老家的时候都是穿草鞋,这个据说用到古代技术製作的「运动鞋」,比草鞋要好穿得多……虽然价格也非常昂贵就是了。
不只是运动鞋而已,现在我穿在身上的日本风格外套、长裤,全部都是在这个城市里买的。从故乡带来的东西,绝大多数都在伤痕消失的同时被我丢掉了。
我已经重生了——我再次看向镜子,对着镜中的自己这么说。
虽然还没有获得阵的能力,但这三个月来一直在学习据说阵士需要知道的,关于毒药及陷阱的知识、化学、物理、人类的历史等文理课程……同时也持续接受做为教育课程一环,为了让身体变得能够接受阵的药物注射。虽然这件事让我的体力变得像小孩一样,但据说日后会随时间与训练状况而慢慢恢複,所以应该不需要太过担心吧。
镜中人物已经不再是一族里的落伍者,而是名叫亚尔克的年轻阵士。
「……嗯?怎么啦?」
训词好像已经结束,同时从体育馆中传来吵杂声。我回到体育馆一看,发现其中包含男女老少,人数约一百人的学生们大多议论纷纷,或者是在窥探周遭动向般彼此对望。
学生之中虽然以十来岁的年轻人居多……不过由于入学资格没有任何限制,所以大家的年龄、性别、肤色或发色都丝毫不具统一性。服装也是如此,既有充满某地民族色彩的打扮,也有人像我一样穿着在这个城市买到的古代人服装。另外,学校当然也还是会配发制服,所以也有穿着制服的文生——虽然男女都有自己的制服,不过老实说,以外型设计而言,真的不太适合穿在超过三十岁的人身上,所以校方也没有硬性规定必须穿制服。再来就是几个几乎全裸的男人……这样一群确实会让人相信是由世界各地聚集而来,各式各样即将成为阵士的人,现在都相当慌张的样子。
因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而停在原地的我,这时突然感到一道视线。转头望去,视线来自一名家是被埋没在人群之中的少女。那个有着大大的狐狸耳朵和尾巴,身穿日式服装,看来应该还不到十五岁的女孩,正以黄金色的双眼注视着我。记得她应该是别班的学生吧。或许是班上有她认识的人之类的,这个女孩偶尔会来到我们班的教室——因为外表有点醒目的关係——所以对她多少有点印象。
在我和那个似乎有点冷漠的女孩对望不出多久,体育馆内响起了「安静!否则杀了你们!!」的声音。我朝台上望去,看到一个右眼被一头飘逸金髮遮住的女性正在大喊。
总本山的领导者是据说凭一己之力便足以破坏世界的传说级阵士,人称「睡美人」,而台上的女性就是这个人物的搭档。记得好像是叫做伊莉丝吧。
「大家都知道,我们阵士在行动时通常都是两人一组。因为阵士随时都可能成为暗杀对象,姑且不论总本山内部或商业区,单独外出旅行时总是伴随着危险。为了儘可能减少这方面的风险,同时也是为了能顺利将情报带回总本山,搭档是非常重要的。这点即使是你们也不例外。我再重複一次——现在开始,跟自己中意的对象组成两人组!!」
——不会吧!?这段惊天动地的发言,几乎让我吓软了腿。感到恐惧的身体,本能她想将手伸向腰际,不过我忍了下来。这是以前带着刀时养成的习惯。
她说,跟中意的对象组成两人组……?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三个月来,我几乎没有交任何朋友,比较熟的,大概就是荞麦麵店的大叔们吧?这玩笑未免太不好笑了。
……阵士通常都以两人为一组行动的事,我当然也知道。
可是,我一直以为这是由总本山那边根据双方个性、能力之类来安排的……这、这算什么啊,中意的对象!?
「大家会不知所措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不要太过惊慌。……的确,在入学典礼上说出『为了避免泄漏个人资讯,包括同期的同学在内,跟任何人都不要太过亲近』这种话的人,正是我本人。但是,我可不记得自己说过要你们不去留意、不去观察其他人。身为阵士,洞察力是理所当然必须具备的能力。」
对我来说,这段和一般所谓的学校太相逕庭,不会有人要求要与其他人有所协调的学校生活,原本是非常轻鬆惬意的……没想到最后会碰到这个问题。
「接下来是三个月的停课期间,在这段时间内,你们可以自由行动。可以去找搭档,要回故乡再次确认自己的决心也不错。……现在还有可能回去过普通人的日子。阵一旦进入身体后就不可能消除,需要做好心理準备。虽然能够获得绝大的力量,但相对地,在总本山之外的地方就下能再有任何鬆懈,最好抱有『城墙之外就是与死亡为伴的世界』这种心态。」
心里产生了想要逃跑的冲动。我无法想像自己与某人并肩奋战的光景。
「现在开始进行最终测验。术科检查将在这三个月的停课期间结束后举行,你们要在这之前决定搭档,并且向总务部提出申请。你们应该都知道,总务部既不是位于校内,同时也不在商业区,而是在只有阵士才能进入的高墙后方……城墙之内。……也就是说,利用休假期间,给我将阵导入自己的身体。要选什么样的阵,也得仔细想清楚。好用的阵、不好用的阵、虽然很难掌控但上手后就相当强力的阵……虽然有各式各样的阵,不过起初因为身体还不习惯阵,如果选择太奇特的阵,可能转眼就会没命。……听到了吗?在这段休假期间,你们要导人多半会用上一辈子的阵,并且选出可以託付性命的搭档。……关于使阵进入身体的方法,自己去找教职员协助。没有导入阵的话就是退学,导入阵却没有找到搭档的,这次必须接下悲惨的工作,以上是确定事项。……刚才抱怨的是哪个家伙!?这是吾主罂粟大人决定的规则!她就是总本山的法律!要你转三圈学狗叫就乖乖地汪汪叫!有意见的人,要不要我当场敲破你的脑袋啊!?」
她说的「罂粟大人」,我记得应该就是睡美人的本名吧。
「话就说到这里。那么,接下来是最后一堂课。让你们见识见识所谓的阵,还有阵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包含我在内,所有人都依照指示来到了运动场,看到一个光头男性与一个下巴留着鬍子的男性。
「喔、这些就是这一期的入学者啊,大多都还满年轻的哪。」
「少说废话了,不然待会伊莉丝那家伙又要发火罗。」
节制一点哩——在伊莉丝说完这句话后,光头就以飞快的速度朝地面挥出带着蓝白光芒碎片的拳头。随后,以光头为中心的範围内发生爆炸,大地也随着巨响而震动。
许多学生因为直接受到爆炸的风压与捲起之尘土影响而发出惊叫,我则是好不容易才能勉强看出沙尘的后方出现了一个深达数公尺、直径大概有数十公尺的陨石坑。
身处坑底,也就是爆炸地点中央的光头,头也没抬,就在粉尘之中宛若舞蹈般沖了出去。当我还在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粉尘就已经遭到某种东西连续劈开了。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有个透明的剑士正挥动着巨大长剑,砍杀空气本身一样。
在粉尘出现一道特别大的裂缝的同时,无形的刀刃也已砍入了地面。我不知道那里是不是存在水脉或埋有水管之类的,不过总之就是有大量的水喷出,让粉尘变得没有原本那么浓密。
「……上面吗。」
那个狐耳女孩,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边。因为她以一副不怎么关心的表情仰望着天空,所以我也漠然地同样将视线往上移。下巴留着鬍子的男性,正以全身处于蓝白光芒碎片包覆的状态下浮在空中,朝着粉尘张开手掌。
对方从掌中一波一波、断断绩续地放出蓝白色的光之碎片。看起来像是每次发出光的时候,粉尘就会遭到劈裂的样子。
「鬍子应该是一边对自己使用〈飞〉,一边运用〈气〉跟〈斩〉吧……。至于光头……是什么呢?至少用到了〈爆〉的样子。」
就在狐耳少女如此自言口自语的时候……响起了伊莉丝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