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最初也是最後的英雄

此后数日，社会上都在持续讨论魔法少女的话题。

这也难怪。

毕竟是在世间流传中，突然某一天就消失不见蹤影的谜之美少女战士再次出现。

不可能不会成为话题，一开始是从网路上开始蔓延，随后就登上了电视节目，这样子扩散下去，迟早就会发展成全日本都对魔法少女的话题无人不知的热烈程度。

悬赏金不断增加。处心积虑想要揭穿魔法少女身份的家伙，以及以搜寻魔法少女为主题的视频网站进行公开搜索的家伙都如雨后春笋一样接连出现。毕竟传闻现场就是这个城镇。在学校里交头接耳地讨论魔法少女话题的人也变多了，一下子魔法少女的热潮就卷席整个城镇。

『——是的，真的好厉害。又强大，又可爱，一下子就把坏人收拾掉，那时真的以为要不行了……所以我就想向对方道谢，可是她马上就消失了——』

今早的电视上也在播放以前曾经被魔法少女救助过的女孩子接受採访的特别节目。是个十岁左右的，看起来聪明伶俐的女孩子。无论昨天还是前天，以曾经直接见过魔法少女的人提供的宝贵证言为主题的节目影像都不断地重複播放。

我侧目看着这些节目，对坐在餐桌边的赤濑川搭话道。

「造成很大的话题啊，魔法少女。」

「……不关我事。」

……别突然就生气了啊。难得我是担心你才这么说的啊……

好心好意地跟她搭话也是这副样子，与社会上的热烈气氛呈正相反，变得阴沉的是赤濑川的表情。

在学校里也是一直板着脸，莉莉和狮子王特意去关心她也是被她随便地应付回去。放学后就直接回家，虽然唯有早餐还是会尽到义务地来我家做，不过除此以外的行动都一切都弃之不理。

深夜。我独自在房间里面对着电脑浏览红一真的博客。

当心情郁闷，或是有烦恼的话我就会下意识地登上来这里看一下。

红一真有个非常溺爱的妹妹，像是用印税和奖金替妹妹买衣服啦，害怕可爱的妹妹会不会被人渣拐走而整天担心着啦，看到这种笨蛋哥哥的样子就会让我心情轻鬆不少。

那么说来，身为独生子的我会想要个妹妹也是因为受到红一真的影响。

毕竟他笔下的妹妹角色都超级可爱的喔。

由于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于是我将电脑设成待机状态，躺到床上思考起来。

对于赤濑川她们来说，昔日作为主角的过去会是什么呢？

我也许对此有所误会。

我本以为主角什么的，就只是得到神明的眷顾，受到命运加护的人生胜利者，擅长解决困境的讨厌家伙。

可是织田切说过自己讨厌正义的伙伴。

平时无精打採的态度，相对年龄而言过于孩子气的性格，也许都是出于这个理由也说不定。

我不知道赤濑川在魔法少女的时期遇到过什么事。那家伙无法变身为完全形态的魔法少女可能也是有何内情的吧？

虽然尝试问过她好几次，不过都被她用沉默来逃避，一直都失去问出答案的机会。

前几天和狮子王说好一起去玩的约定，结果也是这么不了了之了。

「啊啊可恶，太过在意搞到都睡不着觉了……」

为什么我非得为那种让人火大的女人烦恼不可啊。真是混账。

就在这么想着，翻了个身的时候。

哐哐，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的声音。

一边想着究竟是谁，一边把门打开——

「哟。」

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笑容的莉莉站在门前。

「什么事啊，都这么晚了？」

平时的话现在已经是让织田切睡觉将她搬入被褥里的时间了。

总之我就先让她进来房间然后向她询问来意，于是莉莉「就是有点在意。」含糊地回答道。

「在意？在意什么？」我对此感到不解，莉莉觉得惊讶似的回答。

「就是你啊笨蛋。」

看来莉莉是因为我在白天的时候露出消沉的表情而感到挂心。

似乎并不只是赤濑川，我也是同样都把心情写在了脸上。

不过还有比这个更让我在意的事。

那就是莉莉那身不像在家里，令人费解的装扮。

「我说啊莉莉。」

@标记可能需要修改「怎么？不需要道谢喔？我只是为团队着想而已呀？」

「你戴着头灯和拿着煤油灯是想要干什么？」

「………」

她身上还是平时的那副睡衣的打扮，可是额头上不知为何戴着登山用的头灯，手上拿着老旧的煤油灯，将我的房间照得亮晃晃的。

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莉莉就「不，因为走廊好暗……」回答道。

「才没有那么暗吧。我家又不是迷宫。」

我家的走廊在深夜人静之后也不会一片漆黑，至少会有能够看清脚边，在夜间上厕所也不会困扰的微弱灯光。

被我这么说莉莉一反常态地害羞起来低下视线，忸忸怩怩地说道。

「……嗯，嘛……就是，那个……我有点怕黑……」

「很黑吗？」

「我对地下迷宫有不好的回忆……哈哈。很奇怪吧。」

莉莉很不像平时的样子地挠着头。

「所以夜晚不和谁待在一起就会睡不着。呀，幸好有蒂萝尔陪着。」

「那么请你回去睡觉好吗……」

原来如此，蒂萝尔之所以总是在半夜潜入我的床上，是因为要等到莉莉熟睡之后吗。说来，夜晚不能一个人睡觉这算哪门子的勇者啊。

虽然莉莉平时总是那么强势的样子，不过似乎也会有不擅长应付的事情。

我们并排地坐在床上。然后当我边犹豫着边提出作为烦恼根源的关于赤濑川的话题之后，莉莉便不再耍宝态度认真地倾听起来。

「唔……大家都会有各种烦恼嘛。」

坐在床上的莉莉边轻轻地摇着脚边回答道。

「我可没有觉得自己的勇者时代很不好喔？虽然战斗确实很辛苦，不过旅途上也会有快乐的事情，还能认识到宝贵的同伴。」

「这样啊……」

说的也是啊。即使战斗艰辛，与同伴的羁绊，旅途上获得的力量，还有拯救世界的成就感，得到的东西也有很多。

不过。

莉莉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动作僵硬地拉近距离，于是我和她的手臂轻轻地碰触起来。冰冷的上臂让我有点惊讶。

即便是平时态度轻浮的莉莉，也会有至今都不愿提起的过去。所以赤濑川也是一样的。

「那家伙好像除了去我家和学校以外几乎都没有出去外面。虽然魔法少女成为话题所以她会这样是可以理解的，不过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不愿想起魔法少女的过去似的……明明大家都对她很是感激，甚至还带有憧憬之情。」

「……说的也是。恐怕是这样吧。她是想要忘记过去。可是现实却不允许。」

「现实吗……」

真是个讨厌的词语。我不自觉地紧咬着牙齿。

看到我这个样子，莉莉以不像平时的慎重态度问道。

「祭，我可以问件在意的事吗？」

「……怎么了，那么郑重其事的。」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受人注目？虽说过高的英雄係数确实会引来纠纷，不过我觉得你比起这个，更加极力避免站在表舞台上。感觉就连对继续生存下去，或是得到幸福都表现出拒绝的态度。」

月光从打开的窗户投射进来，照在莉莉白皙通透的脸颊上。

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的莉莉那碧绿色的瞳孔，有种让人觉得即使再怎么掩饰都会被其看穿的感觉。

瞬息之间，我的头脑内闪过各种情景。

初次阅读『无终』时的感动、迫不及待地等待博客更新，修改了无数次才寄出的慕名信、得到的旧电脑……等等。

自从开始写起轻小说，暑假期间就没有再出过家门。

『无终』的主角这么说过。

——不要耻笑他人的孤独。

这句话不知给我带来多大的救赎。

——世界是如此的美丽对吧？

所以我对此深信不疑。

——因为你掩饰着什么所以世界也不会向你展示真正的姿态。

「……嘛，有着各种内情。」

我这么回答莉莉，打消了回忆。

莉莉脸上带着担心的表情，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先不说这个，问题是赤濑川。」被我抢先这么说道，所以没能听到下面的话。

「让人看不下去啊，那家伙。」

我继续说下去，莉莉「因为你们很相似啊。」回应道。

听她这么说让我不由得发出「噶咕……」地声音，「哪里相似啊。」我眯起眼睛反问道。

「你没发现吗？你们真是一模一样啊。最初见到你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

「所以说到底哪里相似啊！别拿我和那种会对人摆臭架子，嘴巴又毒，总是拉开一步距离侧目蔑视世界的讨厌家伙相提并论！」

「你们不就是这些地方相似吗。」

「咕……」

有种吃下悔恨的一击的感觉。我提不出反驳沉默下来。

「所以你才会在意夏恋吧？」

……确实，也许就是这样也说不定。

然后莉莉挽起双臂，像是转换念头似的说道。

「除了境遇相近的我以外，她会那么亲近的人，你可是第一个喔。」

「亲近？那家伙？对我？」

「是啊。你不知道？真是迟钝的家伙啊。」

「不不不不，没有这种事吧……。让那家伙亲近什么的，摸着地狱之犬耳柏洛斯的肚子让它哈啊哈啊地吐气还要容易得多啊。」

于是莉莉「嘛，算了。」说着站了起来。

「那么就交给我吧。我有个好主意。」

她嬉笑着竖起大拇指。眼神充满着自信。

莉莉偶尔会表现出这种该说是深邃，还是说看穿他人的痛苦以及内心的缝隙——触碰到别人的内心深处的，却让人感到安心的感觉。

这和昔日的红一真给我的那种感觉非常相似，我想，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勇者的人格魅力吧。

☆☆☆

然后到了翌日，晴朗的星期天早上。

我和赤濑川，莉莉三人围着桌子，吃着赤濑川做的烤香肠和鸡蛋和菜肉蛋卷。因为今天不用上学，织田切就在我的床上睡懒觉了，她的那份便用保鲜膜包着放在炉具里。

莉莉一边喝着茄子和萝蔔煮的味增汤，一边往仍然摆着消沉表情的赤濑川望了一眼，蓄势待发地「我有重要的话要说！」提出这个话题。

「祭，夏恋，你们给我去约会。」

「……哈？」

「去约会。就是嘛，感觉很不错。」

我说啊……为什么会得出这种结论？这就是好主意？真想把她昨天自信满满地竖起的大拇指给折断下来。

赤濑川拿着汤匙準备把食物运入口中的手顿时僵住，她半眯着眼向莉莉提出抗议。

「这是什么惩罚游戏吗？」

「喂别说什么惩罚游戏啊。本人可是就在你面前的。」

「是我前世做过什么坏事吗？」

「喂别再说了。现在你就是在做着坏事好不好。」

不过，果然比起以前恶劣程度有增无减的赤濑川脸色一沉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