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雪名残(makeinu.weclub.info)
三桥翔太 22:53-22:59
「……救我!」
绪方说完后,「fǎ bǜ ruì」那家伙回:
「先失礼了,我有急事,等一下再跟你说。」
说完之后挂掉电话,他又几乎在同时从后方对我说:
「三桥同学,放了那个人。」
但是我握紧拳头,用左手抓住绪方的领口,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所以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
「你闭嘴,『fǎ bǜ ruì』!」
「虽然我很想那么做。」
那家伙一边这么说,一边把枪口对着我的后脑,不用盯着他看也知道。
「叔叔希望你不要把事情再搞得更複杂了。刚才我也说过了吧?再过不久上面的人就会帮我们解决,我已经跟警方高层的人说好了,你,还有叔叔我,以及这些爷爷和奶奶们,大家都将从这场愚蠢的风波中解放。所以我禁止你伤害别人。」
「闭嘴!」
「我、我、我……」绪方一边这么说一边流汗。
「你也闭嘴!」
「三桥同学!」
「fǎ bǜ ruì」的声音更靠近了些。
「虽然我认为你已经知道叔叔手上有手枪,而且还瞄準了你的头部。我们距离不到两公尺,是绝对不会失手的。」
「罗嗦!」
巴士匡当地摇晃了一下,爷爷奶奶们一起往右倾斜。窗帘缝隙闪过的红绿灯,千钧一髮从黄灯转成红灯。
「我要杀了这家伙!到现在为止,我一直、一直恨透了他……你懂什么!在你开枪前,我会一拳先把这个家伙打死!这家伙把我姐姐给——」
「我重新说一遍。我同样禁止杀死人质。」
「你闭嘴!」
然后,绪方那家伙说着「饶了我,饶了我」。我真的生气了,问我有多生气,那要比安迪的斧头脚要更俐落、乾脆几百倍。
他说,「饶了我」。
这家伙为什么能说得出口啊?
这家伙哪有这种资格。
旁边的小鬼大叫「住手啊」。爷爷奶奶们,大家都用皱巴巴的脸、皱巴巴的手抓住前方座位靠头的地方,大家一起盯着我看,就像公园里的鸽子渴望饲料般地对我望。
「对、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现在有小孩在……」
「闭嘴!」
我大叫。
「你啊,这不是你的小孩吧!你的太太、爷爷奶奶也一样!全都是演戏,全都是假的!跟以前一样,你老是说谎,是个骗子、混蛋!」
「不是的!——我真的有小孩!」
那家伙的声音突然很坚定。
「这、这个孩子是工作上的……是这个工作里负责扮演孙子的角色,但是我真的有小孩啊,我、我的小孩是今年出生……」
「闭嘴!」
「饶了我啊!」
「闭嘴——!!」
但是那是真的,我知道。
这家伙,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还在反省,并打从心底觉得对不起我姐姐。
因为我从以前就是这样,别人有没有说谎,我立刻就能察觉。
这个家伙没有说谎。
什么?
为什么这家伙没有说谎呢?
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骗走了钱。姐姐她已经有了小孩,一开始说喜欢她想结婚,可是却拿走姐姐拚命打工存下来的邮局存款捲款潜逃,在那之后,姐姐也变得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但是老爸喝醉酒揍了姐姐。那些我不愿去想的许多事情,不停地自动涌现,不停地不停地出现,我觉得好思心。就像在海上晕船一样。
是的,说不定我是在海里,而不是在这样的巴士里,在海中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做着奇怪的梦。
因为如果不这样想的话,就太莫名其妙了。
这家伙骗了姐姐,拿了钱逃走。扼杀了姐姐的心,和尚未出世的孩子。
明明是这样。
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可是这家伙却已经不是坏蛋了,他打从心里反省,所以他显示为正数。
是的,这家伙是正数。
他反省了,然后做了很多好事,现在也像这样为了没有家人的爷爷奶奶,拚命地工作,明明是除夕,却很认真的在工作。
为什么?
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但是却可以变成正数。人怎么可以变得那么好?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狡猾的事。
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姐姐又该怎么办呢?
「——详细情况我虽然不清楚。」
「fǎ bǜ ruì」用低沉而微小的声音说。
「总之他本人看来也在反省,现在应该要顾全大家的幸福及安全,你饶了他如何?三桥同学?」
饶恕。
要我饶恕这家伙?
这家伙对姐姐做了那些过分的事,我一直想杀了这个家伙,却要饶恕他。
我该怎么做?
「对,三桥同学……先放下拳头……对、对……接下来,把手从那个人的脖子上移开。」
饶恕。
那么做的话,我会变成怎样呢?
饶恕这家伙的话……
我就会变成正数吗?变成正数就好吗?我和绪方都会变成好人,「fǎ bǜ ruì」、爷爷和奶奶、这个小鬼,还有所有人全都是正数,在西边的高层会救我们,最后会得到幸福,这真是太厉害了。
但是这样一来,姐姐会变成怎么样呢?
姐姐所受的苦又该怎么办?
她流下了许多眼泪,曾经那样哭泣过,曾经那么痛苦过,那些又该怎么补偿?
有谁能将现在已经不在的姐姐变成正数呢?
「饶——」
「对,要饶恕他。把手从脖子移开,然后……」
「——饶得了才怪,混帐!」
「三桥,住手!」
「fǎ bǜ ruì」的声音真是急坏了,然后,我听到铁板撞击的咔嗞声,我的拳头渐渐被绪方的脸颊吸引过去。有人「啊」地大叫,是司机,他看见十字路口右方一台鲜红色的雪佛兰车撞上来,然后我们大家一起往左边翻过去,巴士的天花板和地板也上下颠倒,最后是十分凄厉的剎车声和爆炸声。
私市陶子 22:55
「看吶!看吶!陶子同学!」
浮起来了。
我的肚子浮出水面。大家一起在网路上买的,那件伪装怀孕的内裤触感……在那下方,还有另一个柔软的团块。伪装之下,有了另一个真实。那是我、是我身体隆起的一部分。
啊——老师。
是的。
我们尚未出生的孩子,正靠着浮力,努力要救我。
西满里衣 23:44
笹浦脱掉海军外套,轻轻地坐下。我仍然坐在轮椅上,位置是主座。
应该要发生什么的,却什么都没发生。为什么?
女服务生一把我们点的菜端过来后,就立刻不见了。店里逐渐拥挤了起来,等人的不良少女和学生之间,掺杂着眼神邪恶的男人们。关键人物亚希穗他们还没来,召集大家,自己却迟到。
为什么?
为什么?
「这烤的是啥饼?(※此为日语双关笑话,日文的「什么」和「印度烤饼」同音。)」
步乃果问。刚才那张哭泣的脸已不知去向。我果真被她骗了吗?
「就你说的那个啊。」
「咦?那个?」
「是的,没错。」我肚子并不饿。从菜单里随便选了容易分菜而且最便宜的东西。「你要吃吗?可以沾酱吃,也可以直接吃。」
「哦,那我吃一片。啊,原来如此。」
「什么?」
「没有,原来是这个啊。」
「哪个?」
「嗯,我心想你说的『那个』到底是什么,原来就叫『烤饼』啊,我之前都不知道。」
我们似乎话不投机。虽然我这么觉得,却不知道是怎样不投机。明明一直看着同一本书的同一页,可是却好像读着完全不一样的文章。
不安抓住了我无法移动的双脚。
我忍不住看了笹浦,他的侧脸跟哪才似乎有些不同。是因为紧张吗?还是不信任?
是什么呢?我有不好的预感。
折口步乃果 23:44
在泪水的辩白时间平安结束后又过了一段时间,餐点也送到桌。满里衣点得是「季节限定·大正印度食品节」的……呃,突然忘了。刚才明明才看过菜单的。
「这烤的是啥饼?」
「就你说的那个啊。」
「咦?那个?」
长得像巨人的脚板一样,很不可思议的食物。虽然像披萨的皮,却更柔软而富有弹性。烤饼为什么写作「Naan」呢?是不是从印度话来的?
「是的,没错。你要吃吗?可以沾酱吃,也可以直接吃。」
「哦,那我吃一片。」我抓了角角有点烧焦的地方。哇,虽然是鹹味却带着甘甜,好好吃。「啊,原来如此。」
「什么?」
「没有,原来是这个啊。」
「哪个?」
「嗯,我心想你说的『那个』到底是什么,原来就叫『烤饼』啊,我之前都不知道。」
满里衣同学真是的,一直盯着我看。热切的眼神,难不成是对我有意思吗?
我想像着这些事情娱乐自己,螺旋梯那里来了一群团体客人。由左右田同学带头,亚希穗同学、温井川同学,然后是大学的同伴们。满里衣同学皱着眉头,笹浦同学从刚才就一脸严肃。
我把最后一块烤饼塞进嘴里,将体重慢慢地交给椅背。好了,接下来是左右田同学的时间了!
枯野透 23:44
……不行,不管怎么试都没反应。
是什么地方不对呢?我送出去的讯号都变成奇怪的密码,就算收到也无法解读吧。
不,应该不会这样。我可以清楚地读取他们的事。如果需要解读的话,没道理我可以办到而其他人却办不到。我并不是多么特别的人,只是个随处可见的平凡人。一定没问题的,没问题的。
没有任何根据,我只是这样持续努力下去。好冷,我应该已经没有身体了,却只有这个印象仍浅浅残存。这一切果然是我的妄想,现在的我应该还在那个医院,一步都不能动吧?或是在更早之前的吉祥寺车站前呢?我的记忆和没自信成正比,逐渐往前回溯,在新宿御苑气昏过去时、变魔术给亚希穗看时、一开始用手机连络时。